公:担公义,促公正
公共管理不仅研究治理的工具之术,更要承载公正的价值之道。
在美国,一百年多前,自由放任的经济政策逐步演变成为意识形态,社会达尔文主义盛行之时也曾蒙蔽过公共管理。到了1900年至1914年,进步主义产生并盛行,认为:自由不能仅靠限制政府权力,还必须利用政府的权力阻止一些人伤害另一些人的权利,要求政府阻止大资本和大垄断势力危害公共福利。1911年3月25日,美国纽约三角工厂发生了一场火灾,8至10层的几百名女工们逃生时:逃生通道被封锁、防火梯断裂、电梯钢缆断裂、消防云梯只能达到第7层,50多名工人从高楼窗口跳下坠亡,最终共有146名女工死亡。三角工厂火灾惨案不仅激发了灾难调查和安全整改,更是推动了劳工保障立法。《劳动法》规定:工作场所每3个月就必须进行一次防火训练;在7层以上超过200名工作人员的楼层,必须安装自动防火喷淋系统;在任何一个超过两层、雇员超过25名的工作场所,都必须安装自动报警系统。并且,三角工厂事故被写进美国高中历史教材,成为美国现代主流价值观一部分:生命的价值重于财富。
一场火灾之后,能够深刻反省、建立健全法律法规、杜绝再犯,这就是公共管理的“公”。
不仅仅只有美国,在一百年前强调“公”;我们早在两千多年前就提出了“公”。
两千多年前,西汉的《礼记·礼运》中记载“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约一百年前,孙中山先生以“天下为公”号召天下,率中华民族反皇权、倡民主;六十多年前,毛主席领导的中国共产党,建立了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
西方的“公民为中心”,在我国就是“为人民服务”。
公共管理,“公”字打头,以“公”之名,行“公”之实。
共:达共治,成共赢
公共管理,不仅研究公共事务的管理,更要研究公共管理公共事务。共治,方能共赢。
西方国家的邻里守望、社会协同、公众参与等先进的经验和做法,正被越来越多的翻译过来,推广和借鉴。
但我国在一千多年前,管理者不仅明白此理,更勇于实践。
一千三百多年前,据《资治通鉴》记载,贞观七年(公元633年)腊月,唐太宗视察朝廷大狱,那里有390名被判处死刑的囚犯等待批准,执行死刑。这些关在监狱里的死囚,都是经过了三复奏和五复奏程序,实际上都是情无可原,罪无可恕,死无可冤的人。即便如此,太宗还是本着人文主义精神,对这些人进行终极抚慰,通过亲自问话,死刑犯们对自己的罪责没有异议,但却表达出了对再回家看望一次父母妻子的强烈渴望。太宗陷入了沉思之中,因为这事有些冒险,不过他很快就抬起头,宣布了一个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决定:你们可以不受任何约束地回家与亲人团聚,在亲情和关爱中度过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时光,但必须遵守一个约定:来年九月初四准时自行返狱伏法!
死囚们几乎不敢相信。户部尚书兼大理寺卿戴胄忍不住上前提醒道:“皇上,这些人都是杀人越货,罪大恶极之人,没有信用可言,到时不回,您可怎么交待呀!要三思而后行啊!”唐太宗回应道:“朕不负卿,卿亦不负朕。”九个月后,贞观八年(公元634年)九月初四,约定的时辰到了,数一下人数,389名,就差了一个。一个小时后,一辆牛车渐渐走进人们的视野,来者正是最后那位死囚。原来,他在返回京城的路上病倒了,只好雇了一辆牛车赶路,结果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时辰赶到。唐太宗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死囚们为他们的信用得到了最高的奖赏,全被赦免!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因为惩罚从来不是目的。这也许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奇迹吧,390名死囚信守承诺,从容赴死!而让这一奇迹发生的,只是因为信任。
据记载,唐太宗并非第一个纵囚的君王,也不是最后一个。在清儒赵翼的《陔余丛考》,其中有一篇叫《纵囚不始于唐太宗》,共举后汉、晋、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正史和笔记所记官吏、皇帝纵囚之事共二十余条,还包括了元世祖忽必烈。
最高管理者,能否与“最坏的人”一起玩耍,共谱信任,这就是公共管理的“共”。
公共管理的最高境界,是以“人民”为主体,实现共同治理。
管:管自己,忧秩序
公共管理不仅是执掌公器、管理社会,同时也是通过每一位个体的自律,来实现社会秩序。
在伦敦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地下室的墓碑林中,有一块名扬世界的墓碑。它没有姓名,没有生卒年月,甚至上面连墓主的介绍文字也没有。但是,就是这样一块无名氏墓碑,却成为名扬全球的著名墓碑。每一个到过威斯特敏斯特大教堂的人,他们可以不去拜谒那些曾经显赫一世的英国前国王们,可以不去拜谒那诸如狄更斯、达尔文等世界名人们,但他们却没有人不来拜谒这一块普通的墓碑,他们都被这块墓碑深深地震撼着,准确地说,他们被这块墓碑上的碑文深深地震撼着。在这块墓碑上,刻着这样的一段话,译文是:
当我年轻的时候,我的想象力从没有受到过限制,我梦想改变这个世界。
当我成熟以后,我发现我不能改变这个世界,我将目光缩短了些,决定只改变我的国家。
当我进入暮年后,我发现我不能改变我的国家,我的最后愿望仅仅是改变一下我的家庭。但是,这也不可能。
当我躺在床上,行将就木时,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一开始我仅仅去改变我自己,然后作为一个榜样,我可能改变我的家庭;在家人的帮助和鼓励下,我可能为国家做一些事情。然后谁知道呢?我甚至可能改变这个世界。
据说,许多世界政要和名人看到这块碑文时都感慨不已。有人说这是一篇人生的教义,有人说这是灵魂的一种自省。
当年轻的曼德拉看到这篇碑文时,顿然有醍醐灌顶之感,声称自己从中找到了改变南非甚至整个世界的金钥匙。回到南非后,这个志向远大、原本赞同以暴治暴填平种族歧视鸿沟的黑人青年,一下子改变的自己的思想和处世风格,他从改变自己、改变自己的家庭和亲朋好友着手,经历了几十年,终于改变了他的国家。
勇于自我反省,先做好“小我”,进而成就“大我”,再而建设“大同”,这就是公共管理的“管”。
在中国,两千多年前的《礼记》早就提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礼记·大学》:“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白话文就是说:通过对万事万物的认识研究,才能获得知识;获得知识后,意念才能真诚;意念真诚后,心思才能端正;心思端正后,才能修养品性;品性修养后,才能管理好家庭家族;家庭家族管理好了,才能治理好国家;治理好国家后天下才能太平。
每每读到此,都深有感触,治国平天下的根源,是格物致知,也就是中国人民大学一进门的校训石,赫然四个大字:实事求是。
公共管理,其实可以简化为:只要每一位个体都能自己管好自己,便是治国平天下。
理:理虚势,建和谐
公共管理,不仅要服务“最大公约数”,还要满足弱势群体的正当述求,这样才是和谐的、有人情味的福利国家。
几天前,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发表“盟情咨文” 呼吁欧盟接收难民。其感人之处,不仅在于“我们欧洲人应该记得,几乎每一个欧洲人都曾经是难民。我们的共同记忆,充满了数百万欧洲人从宗教或政治压迫中、从战火、独裁中逃亡。我们欧洲人永远不应忘记:为什么给难民以避难的基本人权是如此重要的一件事。”
更在于“我们可以建高墙、篱笆;但想一想,如果是你,抱着你的孩子,你所熟悉的世界已分崩离析……如果你所逃离的是可怕的战争和野蛮,没有什么你不愿意付出的代价,没有哪堵高墙你不愿意攀爬,没有哪个海洋你不愿意航行,没有哪种边界你不愿意穿越”。
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呼吁欧盟在此前接收4万难民的基础上,再接收12万难民。容克的演讲,感动了很多人。
不忘曾经的苦难,不忘现在的难民;敢于牺牲自己的利益救助弱势群体,这就是公共管理的“理”。
在中国,两千多年前,早在战国中期,孟子(前372—前289)提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每一位的老、幼都能服务好,自然就是善治。
公共管理,服务弱势群体的工作做好了,管理社会的任务自然也就顺畅了。
因此,公共管理的阐释,就是这四个大写的字。
公:担公义、促公正。
共,达共治,成共赢。
管:管自己,优秩序。
理:理弱势,建和谐。
但是公共管理,常被缩写为“公管”,从而忘却了“共理”。希望大家,能记着这四个字。
公共管理,智者说很难学,因为:既是管理的工具,也包含服务的价值;既是严肃的科学,也渗透着人文的艺术;既要遵循法律的条款,也要兼顾内心的情怀。
公共管理,善者说很好学,因为只要“不忘初心,终得始终”,遵循内心的真善美,便是公共管理。
公共管理,实践者说很有用。“但行善事,莫问前程”。意思是:寻找善,并且付诸实践,就是现实中的公共管理;当我为人人,人人自会为我;所以,学好公共管理,自然前途光明,用好公共管理,自然社会和谐;而社会和谐,则每一位自然幸福美满。
——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2015年迎新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