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菜标准不统一导致执法尴尬

上书惊动共和国总理

2004年7月末，一份来自湖南的上书摆在了共和国总理温家宝的面前——《关于制定脱水黄花菜二氧化硫残留量的卫生标准问题与一百多万黄花菜菜农的生计问题》。这位大力提倡“以人为本”共和国总理最牵挂的就是人民的生计，尤其是农民的生计，这份标题醒目的上书深深地牵动了他的心。惊动共和国总理的上书是第十届人大代表——湖南黄花菜集团总裁李映武写的。他写道：因当前我国黄花菜产业发展面临重大危机，百万黄花菜农利益严重受损，特上书言是。

李映武说，2004年3月15日，沈阳发现了24.5吨有毒黄花菜，经新闻媒体公开报道后，上半年全国黄花菜销量锐减了三分之二，出现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2000余吨黄花菜滞销现象。7月15日，南方一家媒体又刊载了《我们不是在吃黄花菜而是在吃焦亚硫酸钠》，导致国内外黄花菜消费市场严重受阻，销量下跌了70%以上。湖南映武黄花菜集团为全国黄花菜收购、加工、销售龙头企业，通过现代化设备、高科技加工方法、严格检验措施生产出来的优质黄花菜也受到“株连”，在产地目前不敢收购，市场上80%的黄花菜被责令下柜。现正值黄花菜采收中后期，数万吨的黄花菜销售困难，百万菜农的生计危在旦夕……

据记者了解，1997年—2002年，黄花菜市场价格一直稳定在10.4元/公斤，使菜农大为受益，全国各地种植积极性高涨。主产地湖南祁东县由90年代前的不足2万亩，迅速发展到现在的16万亩，带动7.6万农户、40余万农民加入种植行列，户均收入由90年代前的220元/年升到5200元/年，昔日的贫困山区逐步富裕起来。甘肃、陕西等传统种植地也发展迅猛，并带动了山西、河南等十多个省开始扩种黄花菜，全国一百二三十万农民将黄花菜产业当成了发家致富的主业。

有关毒黄花菜的曝光，无疑使全国黄花菜行业陷入一片危机之中。

各地普遍用焦亚硫酸加工黄花菜

记者上网输入“黄花菜”检索，竟出现数百条涉及全国各地有关毒黄花菜的报道。黄花菜究竟有毒没毒？黄花菜对二氧化硫含量的标准是如何规定的？带着这些问题，记者对有毒黄花菜报道展开了调查。有报道称：3月13日，沈阳市场卫生监督所查处了满满7卡车二氧化硫残留物超标近200倍的毒黄花菜，共计24.5吨，该所称，这是沈阳市卫生系统有史以来查处的最大一起“毒食”案。然而，南方一家媒体记者前往国内黄花菜主要产地——河南省平舆县和湖南省祁东县等地暗访后发现，区区24.5吨仅仅是冰山一角，流向全国市场的毒黄花菜远远不止这个数，而农户加工毒黄花菜的手段更是触目惊心……媒体的报道是否属实？2004年9月10日，记者从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了解到毒黄花菜的实际情况。药监局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媒体所称毒黄花菜，指用焦亚硫酸钠加工且二氧化硫残留超标的黄花菜。据辽宁省食品药品监管局反馈信息，媒体刊载2004年3月沈阳市卫生监督所查处的有毒黄花菜情况基本属实。2004年2月下旬，沈阳市卫生监督所组织对黄花菜进行抽验，发现13种黄花菜中有4种含有有害物质二氧化硫。随后全市进行全面排查，到3月12日，共收缴有毒黄花菜110公斤。3月13日，沈阳市场卫生监督所对和平区南二中国小食品城进行了突击检查，在一库房内查获产地为湖南省祁东县官家嘴镇的“毒黄花菜”，共计24.5吨，价值30万元。沈阳市卫生局对查封的毒黄花菜进行了就地查置。

这24.5吨毒黄花菜是由谁加工销售到沈阳的呢？记者进一步调查，据湖南卫生厅介绍说，销往沈阳的“有毒黄花菜”主要源自从事黄花菜经营的祁东县官家嘴镇竹塘村人肖新德。肖新德自2003年6月开始，在未取得卫生许可证的情况下从事黄花菜的收购、加工、销售活动。经对肖新德处所售黄花菜9个样品进行检测，均检出二氧化硫残留，查明其添加了焦亚硫酸钠。湖南省卫生厅称，在祁东县黄花菜生产经营中，农户用焦亚硫酸钠处理黄花菜情况较为普遍。

河南省平舆县的毒黄华菜实际情况如何呢？记者从河南省卫生监督所获悉，河南省平舆县1996年由湖南祁东县引进种植黄花菜。2004年，全县黄花菜种植面积达2万亩，从事黄花菜种植的农户2000户，预计全年干黄花菜产量为400万公斤，产值达3200万元。目前黄花菜已成为平舆县的支柱产业之一。据河南省卫生监督所说，用焦亚酸钠处理黄花菜，是从湖南省引进的专利技术，该县90%的黄花菜是用焦亚酸钠加工，传统方法加工（不用焦亚酸钠）的有10%左右。河南省卫生监督所对平舆县市场上的黄花菜进行了随机抽样，9个样品有8个检出二氧化硫，残留量在0.077—0.12g/kg之间。据调查，各地用焦亚硫酸钠加工黄花菜的现象较为普遍。

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们调查发现，一部分黄花菜的二氧化硫含量确实严重超标；但绝大部分黄花菜的二氧化硫含量在标准允许的范围内。这位负责人还举例，我国某地先是大量查处所谓有毒黄花菜，但后来经检查发现，该黄花菜二氧化硫含量并没有超标。为什么会出现“同一处地方，同一种黄花菜，前面检查说有毒，后面检查又说无毒”这样相互矛盾的结果呢？我国的黄花菜产业果真“中毒”很深吗？人们今后还敢不敢再食用黄花菜呢？

黄花菜生产加工标准不一

据记者了解，目前黄花菜加工生产存在多处标准，分别源自卫生、商业、农业、质检等部门。根据卫生部制定的《食品添加剂使用卫生标准》（GB2760-1996），焦亚硫酸钠的使有范围不包括黄花菜，但低亚硫酸钠和硫磺可用于“干菜”，其残留量以二氧化硫计不得超过0.1g/kg。卫生部于2004年5月12日和6月14日分别发文明确，“干菜”仅指霉干菜。干黄花菜不属于《食品添加剂使用卫生标准》列举的“干菜”范围，不得使用漂白剂，禁止使用焦亚硫酸钠处理黄花菜；而根据原商业部牵头制定的《黄花菜国家标准》（GB7949—87）（1992年改为行标），黄花菜属于“干菜”，且应符合《食品添加剂使用卫生标准》。根据质检总局牵头制定的《全国主要产品分类与代码》（GB/T7635.1—2002）的规定，“干菜”也包括黄花菜；农业部农业行业标准无公害食品《干制金针菜》标准中规定二氧化硫限量为0.1g/kg。《食品添加剂使用卫生标准》中对“干菜”的定义范围不明确，已有标准间相互矛盾，造成人们对“干菜”是否包括黄花菜的理解不一致、黄花菜中二氧化硫限量值不统一的问题，造成执法尺度不一致，导致优质黄花菜也不能上市销售。

一位业内人士则更详细具体地向记者说明个中原因：此前黄花菜的卫生标准仍然沿用原国家商业部提出，1987年6月12日经原国家标准局批准的《黄花菜国家标准》，其中的卫生指标没有限制除食品添加剂以外的其它卫生安全方面的指标，就是添加剂使用的规定也相当含糊。黄花菜国家标准中所指“有关添加剂”是指漂白剂，但GB2760—86中没有黄花菜的漂白剂最高使用量和二氧化硫残留量的限制，致使卫生部门不好具体去监督，部分加工户也无限制地使用这类添加剂，这样就出现了部分黄花菜加工户所加工出来的产品在卫生部卫监发（2004）152号文件发出后变成了有毒黄花菜在全国被查封的情况。大多数卫生部门参照GB2760—1996二氧化硫残留量为0.05g/kg作为执法依据，也有少数卫生部门认定二氧化硫残留量0.035g/kg方为合标。而2002年公布的无公害食品脱水蔬菜NY5184—2002中对无公害脱水蔬菜二氧化硫残留量规定为亚硫酸盐（以SO2计）小于等于100mg/kg。正是因为标准的不统一，使得黄花菜的加工厂家及销售商倍感迷惑，他们纷纷提出质疑：脱水黄花菜卫生执法到底以什么标准作为依据呢？难道由千家万户菜农松散型加工生产出来的干黄花菜二氧化硫残留量标准应比集约化生产的无公害脱水蔬菜的还要严格吗？因此，他们请尽快将原黄花菜国家标准进行修改，将标准中的卫生指标补充完全，同时明确黄花菜中食品添加剂的使用品种和使用量以及二氧化硫的最高残留限量，以便统一全国卫生监督执法，也有利于规范黄花菜的加工，有利于消除毒黄花菜在人们消费观念中的严重影响。

二氧化硫残留量有了新标准二氧化硫对人体的危害极大。如食用了二氧化硫含量超标的食物，轻则会出现头晕、恶心、呕吐、腹泻等危害，严重时还会毒害肝、肾，引起急性中毒，甚至致癌。一位专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这样说。他同时介绍：黄花菜在采摘之后必须晒干，否则会发霉、变质，因此加工技术对保证质量至关重要。以往黄花菜的防腐、保鲜一直采用熏硫磺的办法。到了1992年，一种新的黄花菜脱水保鲜法获得了国家专利。这种方法是用100斤鲜菜加100斤水，再加上0.5斤焦亚硫酸钠泡制黄花菜，从而使含硫量不超标又能保鲜、保质。这个方法迅速在全国各黄花菜产地普及。我国允许使用的食品添加剂中有多种亚硫酸盐，但不管何种亚硫酸盐，其有效成份是SO2。世界各国在食品加工中都广泛使用这类添加剂，尤其是那些含糖量很高的产品。含糖量越高，允许添加的量越多。蜜饯含糖量为70%至80%，SO2残留量国家标准为0.5g/kg；一般脱水蔬菜含糖量为20%以下，国家农业部NY5184—2002无公害食品脱水蔬菜标准中对无公害蔬菜SO2残留量定为0.1g/kg；英国等国家在1988年就将脱水蔬菜中SO2残留量定为0.2g/kg。黄花菜的总糖含量35—50%，属于较高含糖量的食品，在贮藏期间极易褐变和生虫，因此，脱水黄花菜应该使用该类物质，并且SO2使用量和残留量标准应高于脱水蔬菜。

这位专家还告诉记者：目前我国的脱水黄花菜主要是以农民分散加工为主，经卫生部门检测，农户的原干黄花菜SO2残留量一般为0.04—0.15g/kg，如不将国家标准黄花菜SO2残留量提高到0.2g/kg，则全国120万户菜农今年生产的6万吨黄花菜就会被未理顺的法律条文排除在市场之外，他们的生计将会受到严重影响。黄花菜不光含糖量高，而且也是一种非直接食用食品（食用前要清洗和烹饪），将SO2残留提高到0.2g/kg对人体健康不造成任何不良影响，此举利大于弊。也就是说，当前我国绝大部分干黄花菜无毒，可以放心食用。

针对黄花菜生产加工中反映出来的问题，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紧急召集农业部、卫生部、工商总局、质检总局、国家标准委等部门有关负责同志进行研究，对解决标准问题和农民生计问题提出应对措施。卫生部经过对黄花菜中二氧化硫残留限量进行危险性评估，根据食品添加剂使用原则，参考国外相关标准，结合我国实际情况，确定黄花菜中二氧化硫残留量的标准为200mg/kg。随后，卫生部发布公告，要求各地立即执行新的标准，按此标准，种植黄花菜菜农的利益将不会遭受损失。近日，由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农业部、卫生部、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国家质量检验检疫总局、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等六部委又向各省、自治区、直辖市食品药品监管局（药监局）、农业厅（局）、卫生厅（局）、工商局、质量技术监督局联合发出了关于进一步规范黄花菜生产经营活动的紧急通知。通知要求，必须从全力维护社会稳定，切实保障广大消费者利益的高度出发，对黄花菜的种植、初加工、流通等出现的问题给予高度重视。严格按照本通知的要求，全面了解本地区黄花菜的种植、初加工、流通等情况；采取组织收购、现场监督等各种有效措施，切实规范黄花菜的种植、初加工和市场流通。黄花菜主产区各相关管理部门要迅速行动，周密部署，妥善安排，抓细抓实，切实维护好广大农民及消费者的合法权益。通知还要求，各地要认真执行《食品添加剂食用卫生标准》（GB2760-1996），严格按照卫生部2004年第16号公告关于黄花菜中二氧化硫残留量标准不得超过200mg/kg的规定，对符合卫生部2004年16号公告要求的，应当积极组织收购，允许上市销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