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农村报记者唐文豪

近日，《广东省野生动物保护管理条例(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正式面向社会征求意见，拟全面禁食野生动物，包括人工繁育、人工饲养的陆生野生动物。作为全国最大的特养动物消费市场，广东的这一举措加剧了特养户的担心。

我国特种经济动物养殖业体量较大，涉及一千多万从业人员及数千亿元的产值。其中有不少是贫困户或者几年甚至几十年以此为生的专业户。哪些人工繁育种类允许食用或非食利用？如果被禁止，又该如何减轻这类特养户的损失？

广西登记在册蛇农15万名

我国特种经济动物养殖产业已颇具规模。据统计，我国以供应食品、毛皮、药用原料、科研为目的人工繁育野生动物种类约100种。中国工程院2017年发布的《中国野生动物养殖产业可持续发展战略研究报告》中估算，2016年，全国野生动物养殖产业从业者有1409多万人，产值5206多亿元人民币。

目前，人工养殖的陆生野生动物中，规模较大的有鹧鸪（注：本文中鹧鸪均指的是美国鹧鸪）、火鸡等特禽以及蛇类、竹鼠等。有“中国养蛇之乡”的广西灵山县，人工养殖蛇类已有近三十年历史。据相关报道，2017年灵山县养蛇农户约1300户，年销售蛇180万条，销售收入4.5亿元。2019年养蛇业更是成为10亿元产业。据不完全统计，整个广西登记在册的合法养蛇业主达15万名之多。养蛇被作为扶贫项目获得重点扶持，崇左、梧州、百色、钦州等市有大量蛇养殖户。

此外，广西也是我国主要的竹鼠养殖区。据广西畜牧研究所高级畜牧师刘克俊估算，广西约有10万农民在家养殖竹鼠，竹鼠养殖存栏量在1800万只左右，占全国的7成，年产值保守估计在28亿元以上。

广西桂林市灵川县永祥特种养殖场老板文勇明表示，自己养殖蛇和竹鼠已经六七年了，现在养殖水律蛇、大王蛇和眼镜蛇等3000多条、商品蛇1000多条，还有一千多只竹鼠。先后投入100多万元。

相比之下，豪猪养殖量相对较少。据业内人士不完全统计，2019年我国的豪猪总存栏量约为6万只，年繁殖量大约在10万只左右。

广东近亿只鹧鸪无法出售

“又有十几只鹧鸪饿死了。因为缺少饲料，全天饲喂改成了只喂一次。”肇庆市广宁县横山镇下白石村鹧鸪养殖户范秀全说。3月10日上午，向当地林地部门报备后，他才把饿死的鹧鸪填埋处理。因为野生动物禁售后，当地林业部门清点鹧鸪养殖数量，要求不能出售。

去年8月份之前，范秀全是做饲料经销生意并且养了200头肉猪，但在非洲猪瘟疫情冲击下，肉猪损失了不说，赊销的饲料款也收不回来。无奈之下他转行养起美国鹧鸪，目前已经养了四批。第一批养殖的一万只鹧鸪因为技术问题损失过半，现在好不容易技术熟练了，打算扩大养殖再建一个场，风机和保温等设备都买好了，谁曾想又出现了新冠肺炎疫情。“养殖业真是太难了。原本还计划年后带着其他赋闲的养户一起养，也好填补此前的饲料欠款，但现在……”

“鹧鸪怎么成了野生动物？”范秀全心里泛起了嘀咕。鹧鸪养殖疾病少，两个月即可出售，收购价8元/只(每只半斤以上)，也很大众化，此前他对鹧鸪养殖前景很看好。

有业内人士认为，这都是名字惹的祸。养殖户养的是美国鹧鸪，学名石鸡。“美国鹧鸪是家禽，它和我们所说的‘三有’保护动物中的中华鹧鸪不是一个品种。中华鹧鸪野性很强，难以驯化，行业内并没有人养殖。”肇庆甘记禽畜养殖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甘记”)相关负责人温振飞表示。

据鹧鸪养殖行业人士介绍，美国鹧鸪(石鸡)在1830年由美国人在印度引进印度石鸡进行驯化，所形成的家禽。肇庆养殖鹧鸪的历史可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当时由广东农科院牵头，肇庆市农业局立项，作为广东省“星火计划”中的一个科研项目从美国引入。

甘记是目前广东省内美国鹧鸪养殖规模最大的企业之一。温振飞介绍，广东的美国鹧鸪养殖量约8000万到1亿只。甘记养殖美国鹧鸪已有25年，目前种用鹧鸪存栏30万只，肉用200多万只。受疫情影响，公司积存的鹧鸪无法销售，只能先屠宰后入库存储，资金无法运转，公司已经举步维艰。

另外，公司2018年在肇庆怀集县成立了广东甘氏农业发展有限公司，和当地签署投资2000万元的扶贫项目，预计带动贫困户600多户。虽然项目基地已经建好，但项目进展只能停滞。

养户呼吁尽快明确禁养名单

当前，特种养殖户最想确定的是到底还能不能养。广西南宁一养蛇合作社负责人表示，现在每天都还在投入饲料成本，实在拖不起了。文勇明表示，现在快到种蛇冬眠苏醒的时候，现在这种情况，养不养的问题很纠结。

如果必须禁止，特养户该如何转型？想在原有场地转型养别的，并不简单。因为特种养殖场往往是因地制宜，某重庆的豪猪养殖户表示，当时就是看中豪猪养殖占地少才选择了一块坡地。猪和鸡占地较大，养水禽又缺少水源。

据记者了解，河源市已经开始帮助特养户转型，转型方向是家畜家禽，其次还有秀珍菇、中药材种植等。当地特养户们表示，支持国家政策，但希望政府部门能够提供相应的补贴以及技术和金融支持。

此外，养殖户还在纠结的一点是，禁养范围如何定？中国人与生物圈中国国家委员会委员周海翔表示，一些物种人工养殖技术成熟，但成本高，而野外获取更容易、成本更低，不少养殖户依然热衷于野外猎捕。对于这类物种，只有全面取缔商业利用，才有可能彻底斩断存交易乱象。

河南农业大学副教授王新卫建议，首先国家禁养范围可以灵活，比如确定特色地区可以饲养。饲养户必须受到严格监管，动物必须严格检疫，疾病防治规范，尽可能做净化。其次，对于特养户来说，产品必须定点屠宰，严格检疫，保证提供优质产品。最后，转变思路，改养家禽或者家畜，或者开发其他适合本地发展的技术。如果长远发展考虑，可以培育类似品种动物成为家养牲畜。

实在有必要禁养，国家应依据情况适当发放补贴，引导农户寻找相关的新技术致富门路，如开发旅游、饲养家禽家畜，或其他适合本地农业技术，还可以对农户进行培训，鼓励寻找其他工作。

人工养殖的美国鹧鸪，又名石鸡，典型特征是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