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统计,仅英文期刊每年发表文章就约有300万篇。
中科协调查发现,2015年中国在SCI收录完全OA期刊共发表论文近4.4万篇,支付了7200多万美元(超过4.8亿人民币)的论文费用。
更神奇的是,即便论文是你发表的,如果你要从出版商的数据库中下载自己的这篇论文,你还要交钱!
下载一篇论文要多少钱?没有太统一的标准,我随机找了几篇,显示的下载费用,大体也就是三五十美元一篇,差不多就是两三百元人民币。
出版商只需要雇佣少量编辑来初步判断论文是否值得发表。然后,比如检查数据有效性、实验有效性等更繁重、专业的编辑工作,则由研究人员完成,而且完全是免费的,美其名曰:同行评议。
这个生意到底有多赚钱?
位于荷兰的全球最大学术出版商爱思唯尔(Elsevier),2018年收入达到25亿英镑(近220亿人民币),利润率高达37%,相比之下谷歌只有20%左右。
2.为了生意不择手段
学术出版其实已经有三四百年历史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学术出版也完全由非盈利学术团体来组织。
但是在1970年代,不少出版商看到其中的商机,开始收购学术期刊。
到目前,全球已经形成五大学术出版商集团:Elsevier、Taylor&Francis、Wiley-Blackwell、Springer、Sage。
据统计,在1973年这些出版商只控制了20%的期刊,到1996年上升到30%,而目前五大学术出版商已经控制了一半以上的学术出版,在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医学等领域这种集中趋势十分明显。
更“损”的是,一旦发现有新的学术数据库出现,出版商们就千方百计地去买下来。
比如,爱思唯尔2016年收购了全球最大的开放获取知识库“社会科学研究网络”(SSRN);
2013年买下跨平台文献管理免费软件和在线学术社交网络平台Mendeley……
可以说学术界苦出版商已久矣,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国外,不少学者联名不在付费的期刊上发文章,不为它们审稿。
还有更加理想主义的做法,当时年仅22岁的哈萨克斯坦女孩亚历珊卓·艾尔巴金(AlexandraElbakyan),创办了一个叫Sci-Hub网站,从出版商的数据库里盗取了5000多万份学术资源,放在网上免费供全世界下载。每天提供的下载次数超过20万。
这无疑动了出版商的奶酪,它们自然会花大力气去“追杀”。
爱思唯尔、美国化学学会两次把她告上法庭,前者提出1500万美元赔偿,后者也提出480万美元索赔。
法院命令封杀了网站,为了避免被引渡,艾尔巴金还不得不躲藏了起来。
美国最大的互联网论坛Reddit合伙创始人Swartz曾经从知名数据库JSTOR下载约400万篇文章。后来,被控试图通过P2P分享内容,涉嫌通信诈骗等多项罪名被捕,在保释期间自杀身亡,时年26岁。
3.连哈佛大学也叫苦
凭着垄断地位,出版商们摇身一变成了“知识贩子”。
这些学术出版商要成功赚到钱,可不只是靠着收版面费,版面费和一篇一篇卖论文,占出版商的收入只有6%左右。
真正的大头是,向各个大学、研究机构卖期刊(数据库),约占到收入的六七成。
因为,要做研究必须要了解学术前沿,最快捷的方式就是看期刊论文,所以,几乎所有的大学和科研机构都会订阅大量期刊(数据库)。
但出版商的定价却十分霸道。
像加州大学是目前全球最大的大学联盟,旗下有UCBerkeley、UCLA等知名高校。2018年,加州大学向爱思唯尔支付了1000多万美元订阅费。
更不可忍受的是,出版商们不断涨价。加州大学订购爱思唯尔的费用6年里上涨了145%。
在谈新的协议时,爱思唯尔希望把新协议费用增加约80%。
这所美国最大的公立大学终于无力支撑,宣布不再订阅爱思唯尔所有数据库。
连世界上最富有的大学——哈佛(捐赠基金超过360亿美元),也曾经遇上了“防守不了的形势”,期刊出版商不断涨价,已经让学术交流环境在经济上“不可持续”。
中国更是出版商们眼中的香饽饽。
出版巨头开始以低价进入中国市场,培养中国科学家的阅读、使用习惯,形成“外刊依赖”,等像“吸毒上瘾”,欲罢不能时猛提价格。
还拿爱思唯尔来说,中国用户2007年下载一篇论文平均价格只有46美分,还不到当时全球均价的17%。
随后,它逐渐减少对中国用户的高折扣,最后和全球定价持平。
比如,北京大学图书馆购买爱思唯尔科技期刊电子数据库的费用,2008年是54万多美元,2009年涨到57万,2010年又涨到61万。
连美国证券交易所Nasdaq都在感叹:学术出版是个大生意
一次,中国高校抱团采购谈判时,爱思唯尔提出涨价15%,中国代表不同意,对方高层很不客气地说,你们没钱可以不买。中方一位女士当场被气哭。
目前,我国300多家机构订购爱思唯尔期刊全文数据库,2017年大连理工大学采购费达280万元(近3年内每年涨价12%),国家知识产权局是648万元,中国科学院达千万元级别。
十来年,中国大学图书馆平均电子数据库购买费用增长了3倍多,像北大一年花出去了4900多万。
4.怎么就造成了这么大一个生意
其实类似的苗头,在中国学术出版界也已经出现。
中国知网(CNKI)文献总量超过2亿篇,覆盖95%以上正式出版的中文学术资源,是全球最大的中文数据库,也是国内学术研究绕不过去的数据库。
早在2011年,有西电网友爆料,知网“向国外数据库商学习”,要求陕西高校购买费用涨价10%左右。谈判未果,知网就停掉了西电的访问权限。
知网对不同学校机构报价不同,但报价不公开。据了解,武汉理工大学图书馆2010年~2016年的报价涨幅高达130%以上,一度“用不起”。
连北大也因为“数据库商涨价过高”,在2016年考虑不再续订知网。
和大学哀嚎一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知网2017年毛利率超过60%!
有专家估计,目前我国每年发布的外文论文约50万篇,占全球的1/5左右,光发表费用就数以亿计,同时又为订阅各种外文期刊和全文数据库花费数十亿元。
学者为了在学界混出名堂,赢得教职、声誉、社会地位,大学为了满足教职人员的要求,都不惜把大量科研经费用在了发表和购买文献上。
最终,这些纳税人的钱,却源源不断流入学术出版商的腰包。
出版学术期刊,制作学术数据库,初衷其实是促进知识传播和学术交流。
更深一层来说,拿出越来越多的钱供养学者、研究人员,从事那些可能永远或者近几十年、几百年都不会用到的科研、试验,是人类社会文明发展进步的重要体现。
这个时候,也许我们需要思考一下,学术出版为什么成了一门利润惊人的生意?
学术发表,为什么变得比学术研究本身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