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文雯 中国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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浒苔又来了。从2007年开始，山东省青岛市的海岸线连续16年遭遇大面积浒苔的侵袭。
“今年青岛海域处理浒苔的量较去年有较大下降。近3年里，2021年的浒苔最多。”青岛一位参与处置浒苔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据山东省海洋预报台监测，截至7月10日，山东省海域浒苔绿潮覆盖面积约为60平方千米，较去年同期减少了866平方千米，减少93.5%。
而根据山东省海洋局发布的消息称，截至7月10日，山东省共派出船舶14750艘次，打捞浒苔约18.23万吨，浒苔前置打捞工作取得明显成效。
图为青岛市正在打捞海面上的浒苔。
万吨级浒苔只是浒苔的冰山一角。人们不禁有疑问，这些浒苔到底从哪里来？又应该如何治理浒苔？多年来，相关政府和专家都在摸索着前行。
浒苔：青岛夏天的“常客”？
在青岛董家口港站附近，浒苔沿着码头边缘蔓延至各个角落。成片的绵软如丝、纤细如发的绿色浒苔漂浮在海面上，与蓝色海水形成鲜明对比。被海水冲到岸上的浒苔，经过暴晒，散发出阵阵难闻的臭味。
浒苔是绿藻门的一种大型海藻，和紫菜一样，无毒、可食用。生活在海边的青岛人对浒苔一直司空见惯。但从2007年开始，浒苔成为青岛人夏天的“噩梦”。
2007年夏天，正准备迎接北京奥运会帆船测试赛的青岛，突然遭遇到了浒苔的袭击。
“那时我晚上开夜班，走到海边闻到味儿特别大，当时不明白，后来才知道是浒苔。”一位出租车司机指着路过的坡道，回忆说这是当年为打捞浒苔专门修建的。
青岛立即进行了紧急动员，那一年顺利度过了浒苔所带来的冲击。但随后，浒苔就成为青岛夏天最不受欢迎的“常客”。
自然资源部海洋预警监测司最新发布的《2021年中国海洋灾害公报》数据显示，2012年至2021年间，除2012年、2017年、2018年和2020年外，我国黄海海域浒苔绿潮最大覆盖面积皆超过500平方千米；在2020年浒苔绿潮覆盖面积降低至十年来最低的192平方千米后，2021年浒苔绿潮忽然大暴发，覆盖面积达到1746平方千米，是2020年的9倍，成为近十年的最大值。
2021年6月21日绿潮综合分布图。自然资源部海洋预警监测司供图
国家海洋技术中心工程师张盼盼介绍说，浒苔灾害在我国黄海海域连续暴发，严重威胁我国沿海部分地区的生产生活，已经成为我国主要的海洋生态灾害之一。“浒苔具有快速吸收营养物质、繁殖方式多样、生长速度快等特点。在适宜环境下暴发性增殖会造成景观破坏、设备损坏及环境污染等次生事件。”
据国家海洋局发布的《中国海洋灾害公报》显示，2008年5月至8月，黄海海域暴发的浒苔灾害造成直接经济损失13.22亿元，2009年发生的浒苔灾害对山东省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达6.41亿元。
面对浒苔绿潮侵袭，青岛市提早启动预警及应对措施，设置多道拦截网，并加高加密浒苔拦截网，每天安排艘渔船沿青岛黄金海岸线进行浒苔打捞，所花费用高达上亿元。
浒苔，到底从何而来？
这些浒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山东科技大学测绘与空间信息学院教授艾波通过多年研究对比发现，浒苔每年初始位置多集中在江苏省盐城市附近海域，在浒苔受风、流等外界强迫驱动下，漂移方向整体上为向北进入山东半岛海域。
以2021年6月7日为例，从卫星遥感图片上可以看到，浒苔主要集中在江苏盐城东北部海域35°N线附近，并开始聚集生长，零星浒苔分布在南通市海域附近，此时东南季风为主导的风向和表层海流，使浒苔整体向西北方向漂移。
6月9日，浒苔主体在35°N—36°N线之间靠近山东半岛沿岸，其前锋越过36°N线，浒苔整体向东西两向扩展，并有少量浒苔开始登滩。
6月11日，浒苔大部分抵达山东半岛沿岸并向岸堆积，零星分布的浒苔向浒苔主体聚集。
6月13日受海水温度上升等因素的影响浒苔繁殖达到最盛期，开始大范围增殖，浒苔主体在35°N—37°N，生物量和覆盖面积开始骤然增大，预测的覆盖范围与实际监测的覆盖范围重叠区域达到78%。
大量的科学研究已经证实，浒苔的大量繁殖与紫菜养殖有相关性。
江苏省是我国条斑紫菜的主产区，全国97%的条斑紫菜生产企业分布在江苏省沿海。
2019年—2020年度江苏省条斑紫菜栽培面积为70万亩，紫菜种苗培育室面积达102万m2，年产标准制品60亿张，占国际紫菜市场的贸易份额为65%以上，出口五大洲近80个国家和地区，年出口额达3亿美元，总产值达120亿元。
江苏省紫菜养殖产业的兴旺得益于其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江苏省位于黄海南部地区，全省海岸线长954km，沿海滩涂和浅海海域广阔，滩涂面积达到980万亩，约占全国滩涂总面积的1/4。特别是具有全国唯一、世界罕见的辐射沙洲滩涂，为紫菜养殖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优越自然条件。
江苏省南通市和盐城市，包括省管海域适宜养殖紫菜的滩涂范围内，大部分区域的潮流、水深、营养盐等条件都符合并非常适宜紫菜生长。连云港市具有很大的适宜紫菜生长的浅海海域，发展紫菜产业的空间也比较丰富。仅连云港市， 2020年的紫菜养殖占用海域面积就达到51万亩，紫菜产业年总产值达到25.04亿元。
适合紫菜生长的环境，也是浒苔的“安乐窝”。漂泊在海水中的浒苔孢子，会混入紫菜养殖区，附着在紫菜养殖筏中。虽然养殖户会对杂藻进行处理，但仍会有漏网之鱼。
“以前紫菜养殖大部分在浅滩，但近几年养殖户逐渐向较深海域发展，也给浒苔生长提供了‘温床’。”这位专家告诉记者，尤其是采用机械化采收紫菜以后，附着在养殖筏上的浒苔也会被采收机械扯下，随水流飘散。
趁着渐暖的天气，浒苔“幼苗”在洋流的带动下“北漂”并生长。当到达北纬33～35度黄海海域，光照、营养、海水、温度变得非常适合浒苔成长，只要20天的时间，浒苔就能繁殖到原来的1.5倍，加上青岛附近海湾的地形和洋流的影响，让浒苔聚集。
但“紫菜养殖说”并没有得到江苏省的认可。
2016年5月21日，青岛市政府新闻办公厅官方微博“青岛发布”在“黄海 浒苔来源被锁定：苏北浅滩海域 ”一则博文中，表示“黄海绿潮早期主要来自苏北浅滩海域，将绿潮打捞区前置，有可能控制黄海绿潮的规模”。博文引来了山东与苏北两地谁该负责的激烈争论。
2018年，江苏省海洋水产研究所所长陆勤勤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目前浒苔的监测监视主要集中在江苏海域，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发现，都会得出最早发现的海域是江苏海域的结论。同时，藻类的生长发展受海水温度的影响非常大，江苏海域达到浒苔生长最适宜的温度肯定比山东早，容易让人认为，浒苔是在江苏形成，然后漂向北边的。建议在更大的范围内进行监视监测。”
打响浒苔阻击战
为了阻击浒苔，各地都在积极行动。
首先是从整个海洋生态环境角度，为浒苔阻击战创造一个好的生态环境。
“整体上看，我国海洋生态环境状况在不断改善。”专家表示，但养殖业如果不能规范和实现绿色可持续发展，也会对海洋环境造成一定影响。
根据生态环境部公布的《2021年中国海洋生态环境状况公报》，与2020年相比，江苏、上海和浙江济南海域优良水质面积比例有所上升；黄海未达到第一类海水水质标准的海域面积同比减少640平方千米。夏季呈富营养化状态的海域面积同比减少15160平方千米。2011—2021年，我国管辖海域富营养化海域面积总体呈下降趋势。
其次是提高紫菜养殖技术，推广绿色可持续养殖方式。
但是在早期养殖紫菜过程中，一些养殖户不仅会使用氮肥等一些营养物质，还会使用清除杂藻的酸剂、插杆及泡沫浮体等物品，也在一定程度上污染了近岸海域。
随着海洋生态环境保护工作的推进，紫菜养殖技术不断提高，一些可持续紫菜养殖技术得到了大力推广。
今年，作为全国最大的条斑紫菜生产基地，江苏省连云港市主动压缩紫菜养殖规模，确保到2025年调减占用海域指标不少于9万亩。
自然资源部曾与江苏省在苏北辐射沙洲紫菜养殖区共同组织开展浒苔绿潮防控试验，通过开展除藻作业、及时回收紫菜养殖筏架等，从源头上控制入海浒苔绿藻初始生物量。
6月14日，江苏省浒苔绿潮联防联控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在南京组织召开全省紫菜养殖防藻新工艺新材料试验试点效果咨询评估会议，邀请省内外海洋生物、材料学相关专家探究浒苔绿潮源头问题，探索形成可操作性强、经济有效的紫菜养殖防藻新材料新工艺推广方案。
一方面围堵、压缩浒苔生长发育空间，另一方面，人们也在探索如何综合利用浒苔。
“放错了地方的资源就是垃圾。”十几年来浒苔已经从“北漂外来户”变成了青岛附近海域的“本地户”。浒苔孢子已经在黄海海底的沉积物中“生根”，随着海浪搅和，浒苔孢子就会释放到海水中。
业内专家总结，黄海浒苔发生发展过程呈现出“分散发育，聚集爆发，扩散消亡”的特点。
浒苔无毒，但与紫菜相比，呈现出网状结构，结构较为坚韧，很难破坏。
从2007年开始，青岛海大生物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海大生物）就承担起青岛市每年夏季的浒苔打捞处置工作。
记者获悉，海大生物技术团队已经对青岛市浒苔灾害进行了系统研究。截至目前，已经开发了一系列海藻生物肥料和制品，并且建成“青岛市浒苔资源高值化利用基地”，成为国际上唯一的规模化绿藻多糖提取、纯化、制备以及绿藻多糖系列制剂生产的专业化车间，可日处理新鲜浒苔3000吨。这些成果已经获得国家海洋工程科学技术一等奖。
在新技术的加持下，浒苔变成浒苔多糖、新型海藻有机水溶肥料、动物免疫增强剂和农用绿藻糖肽生物制品等产品。
图为青岛浒苔资源化利用专业化车间。
不过，相对于万吨级的浒苔，靠资源化利用解决浒苔绿潮问题仍显得“杯水车薪”。
多措并举，浒苔阻击战确实取得一定成绩。自然资源领域“十三五”时期主要工作成果发布时曾提到，“黄海浒苔绿潮灾害治理取得重大成果，2020年最大覆盖面积与近五年均值相比下降54.9%，持续时间缩短30天”。
目前，山东、江苏两省正在开展前置打捞工作。根据部署，山东省设置三道防线防控浒苔绿潮。江苏省推进除藻作业和筏架回收，对发现的养殖企业浒苔入滩、竹竿入海等问题进行督促整改。
这场浒苔阻击战在未来一段时期，仍将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