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荷兰郁金香王国到云南鲜切花基地，从顺德陈村花卉市场到从化西和鲜花小镇，鲜花经济成为推动区域经济的一大特色。随着国内中产家庭室内装饰需求、公共场所的鲜花造景需求以及办公场所对绿植花卉需求的不断扩大，国内鲜花种植成为乡村供给侧改革和农民致富的特色手段。相比粮食蔬菜水果等传统作物的种植，鲜花种植和初加工的利润更高，不仅一年四季均可种植，还能大棚种植，免受天灾导致失收的影响。挖掘乡村禀赋和自然生态，激活撂荒土地，培育特色花卉产业，不失为乡村产业振兴的一个方向。在粤北山区的翁源，兰花产业从1998年前的0发展到2021年的37亿产值、占国内兰花市场60%的份额。为剖析“中国兰花第一县”的发展之路，调研团队深入翁源县江尾镇兰花产区，一探究竟。
翁源兰花的规模和影响力担得起“中国兰花第一县”的美称。摄影：谭学轩
一、从台湾到翁源——探索翁源兰花的美丽之源
兰花由于花语高雅、文化内涵丰富和养植难度较大，被很多养花爱好者所推崇。兰花喜阴，野兰多长于山谷。粤北山区韶关翁源全县七镇均有不同品种的野生兰花生长，目前已发现的兰科植物有24属，42个原生种。翁源半山谷中虽然有大量的野生兰花，但真正演变成为带动经济发展的鲜花产业，走向规模化生产和市场化销售，还得回溯到1998年。当年，一位张姓台湾花卉种植商人到翁源考察，发现江尾镇气候特别适合兰花的生长，便开始在江尾试种大棚兰花，没想到一举成功。之后，他便开始大规模种植，并吸引了30多个台湾的兰花种植户到江尾及周边相邻村镇考察和租地种植，大幅度提升了周边村民的收入、提供了大量就业岗位。随着当地台湾兰花种植户的规模扩大和企业数量增加，周边村民也开始尝试自己种植，翁源兰花种植整体规模也日益壮大。在顺德从事花卉贸易的商家纷纷向上游进军，在翁源设置兰花种植基地。由此，“兰花育种—种植—销售”的全产业链模式逐渐形成。对兰花之美的共识和追求，让台湾、翁源本地和顺德陈村的从业者在翁源江尾镇及其周边相聚，在市场力量的推动下，形成了翁源兰花产区的集聚效应。这种效应，调研团队称之为“兰花效应”。翁源兰花，成为了共同致富的乡村之花。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翁源江尾镇的温室蝴蝶兰，待适当的时节，就会走入寻常百姓家。摄影：陆剑宝
二、从1到N——翁源兰花的经济版图
（一）翁源兰花国家级现代农业产业园
规范化的园区管理模式是乡村特色产业做大做强的核心基点。以20多家台资兰花企业，300多家本地兰花种植园，数百户种植户组成的翁源兰花国家现代农业园是翁源兰花经济的重要平台，占据着国兰60%的市场份额。2021年，翁源全县兰花种植面积达3.5万亩，年产值超过30.3亿元。种植园区内企业通过与农林高校、农林科研院所以及当地兰花研究院合作，在基地内部形成了集研发、组培、种植、销售、展示于一体的兰花产业链。兰花种植除了为周边村民提供大量的工作岗位外，还通过“溢出效应”形成了兰花产业富农新模式，辐射带动兰花产业基地周边农民家庭种植兰花，形成了40公里的兰花种植长廊，共吸纳2万多名农村劳动力在家门口就业。2021年，翁源兰花国家农业园范围内的村民人均可支配收入高达2.62万元，超过当地平均水平的37.8%。为做大做强翁源兰花产业，从2010年开始，翁源在国家（兰花）现代农业园内设立“粤台农业合作试验区翁源核心区管委会”，为翁源兰花经济做大做强保驾护航。2018年，为提升兰花的科技创新，研发兰花新品种和兰花精品，为兰花企业提供科技服务，广东（翁源）兰花研究院成立。翁源县政府在打造“中国兰花之乡”、“中国兰花第一县”、“中国（翁源）兰花博览会”等翁源兰花品牌效应上更是不遗余力，全力推动。
翁源兰花国家现代农业产业园占国兰60%的市场份额。摄影：陆剑宝
（二）兰花全生态链
问：“这盘兰花多少钱？”
答：“你内心觉得它值多少钱，它就值多少钱！”
这是兰花与一般农产品不一样的地方——兰花无价。兰花除了是较为名贵的观赏性花卉，种植效益较高外，还具有广泛的应用场景和使用范围。兰花入书、入画、入诗、入歌，是艺术创作和收藏等的重要元素。兰花的文化历史属性，赋予了兰花相当高的溢价空间。可以说，兰花产业不同于一般农业产业，具有丰富的创新想象空间和极高的文化价值内涵。
翁源兰花产区正在积极打造兰花全生态链。不同于从种植到品牌销售的全产业链，翁源兰花采用立体式的生态链打造方式。首先是兰科技，从关注鲜花到关注种业，在源头提升兰花的全国乃至全球话语权，兰花原种的培育引致新的价值增长点。其次是兰营销。翁源兰花捕捉数字潮流，在翁源兰花国家现代产业园内还形成了兰花直播基地，有的公司还提供兰花电商人才孵化、项目规划、校企合作、农产品精准营销培训服务。再次是兰衍生品。目前这个环节是翁源较为薄弱的。调研团队实地走访了当地的展销基地，兰花生产、销售、品牌等都具备一定的竞争力，但兰花衍生品的打造还处于初级阶段，只有零星的兰花沐浴露等兰花衍生产品，还没有完全市场化、规模化和多样化。最后是兰艺术。有些翁源民宿已经懂得在竹林中构建木屋，内饰摆设翁源兰花，墙壁挂上兰花书画，形成“兰与竹、兰与画”的初步构思，但兰艺术的全方面呈现还有待丰满。
“孤兰生幽园”，调研组入住的翁源民宿，兰与竹，尽显诗意。摄影：陆剑宝
（三）兰花带动翁源全域旅游
与翁源兰花来一次优雅的文化之约，这是一种令人期待的旅游想象。翁源兰花产区目前打造“兰花+旅游”的方向有以下三个。一是围绕“兰花特色小镇”这一主题建设思想，推进兰花产品及兰文化展示店建设，以省道为引线，将各个兰花种植园和展示区“串珠成链” ，形成一条以兰花观赏为主题的精品旅游路线。二是联动九仙桃、仁川社学、湖心坝客家围楼、华人油画家美术馆等本地特色项目，打造九仙桃花海、农耕文化园等系列生态农业旅游观光点，再结合周边10多家特色文化农家乐，形成镇域的旅游图谱。据统计，2021年，翁源兰花核心区江尾镇共接待旅游人数44万人次，直接或间接带动经济收入超过3亿元。三是规划在江尾镇附近野生兰花较多的山谷，打造还原兰花野生状态的“野兰谷”，重现“深谷幽兰”之境。目前，翁源“兰花+旅游”的版图打造还处于构思和部分散点规划的初期阶段，尚未形成真正的兰花旅游品牌目的地。
（四）兰花产业带动翁源其它农产品发展
“一枝独放不是春”。翁源兰花国字号做起来之后，示范带动效应非常明显。翁源积极推进“一个主体，多点开花”的兰花带动其它农产品战略，重点发展九仙桃、三华李、甘蔗、葡萄、水晶梨、水稻、花生等特色农产品。2019至2021年，全县连续三年每年财政投入1000万元助推“一村一品、一镇一业”产业发展，累计培育省级“一镇一业”专业镇4个、“一村一品”专业村43个。继翁源兰花之后，翁源又获得了“中国九仙桃之乡”国字号称号，翁源三华李也逐渐成为具有很强品牌竞争力的时令性地域特色名优农产品。
（五）兰花经济带动翁源乡村振兴全面发展
翁源兰花不仅仅演绎了产业带动和致富带动的地方农产品角色，还发挥了另一种“兰花效应”——乡村振兴效应。在“中国兰花之乡”的品牌光环下，以兰花为主题的乡村风貌带“兰香古韵”廊线应运而生。“兰香古韵”美丽乡村风貌带一期串联了松岗村、九仙村、仙北村等6个行政村；二期“以点带面”覆盖到南塘村、连溪村、新生村等。以整村农房风貌提升的人居环境优化为主体，以“政府贴息+村民自贷”模式推出“兰香风貌提升贷”，给有意愿的农户用于提升农房风貌，目前累计发放贷款资金1300多万元，廊线内农房提升改造率达到85%。加强沿线山水林田湖路桥等设施和生态景观整治提升，目前廊线全线铺设沥青路，沿途配套绿化和公共场所等基础设施齐全。最有特色的是廊线路灯全为黄色兰花造型，兰花标识凸显。沿线嵌入电商基地、兰花园、兰花主题民宿、兰花主题农家乐等乡村产业振兴项目。南塘村内有600多年悠久历史的湖心坝古围楼群，在兰花主题乡村旅游带动下，由本地乡贤联合出资，经过重新修葺和植入多元化文化旅游元素，从原来的残旧失修的颓废之势中再获新生、重现光彩。2019年，“兰香古韵”廊线成功入选广东省美丽乡村精品路线。
三、扩容还是提质？
现代农业园产值提升的两个做法是：扩容和提质。受制于土地储备和土地性质制约，种植面积扩容两倍在广东很多乡村其实很难做到。本地特色农产品增加值翻倍的较优路径就是“提质”。相对于蔬菜和水果的提质难度，翁源兰花产业从30亿到60亿的“美梦”似乎更易成真。
提质第一招：品牌兰花与兰花标准。翁源兰花作为集体品牌，要通过政府和企业等乡村振兴多元主体合力，使之强化成为高档兰花产区的代名词。据调研了解，翁源兰花产区原来有30多家台湾种植企业，后来由于品牌理念和品质理念的不合搬走了10家左右。规模生产下的“工业兰花”售价较低，虽打进了“寻常百姓家”，但另一方面也降低了翁源兰花的品牌档次，“做低容易做高难”。因此，当务之急是以翁源兰花产区为原产地，制定和发布兰花的分产区、品质、档次和价格标准，建立兰花价格交易指数系统。
提质第二招：科技兰花和兰花种业。翁源兰花产值绝大部分来源于种植和销售的贡献，兰花自主创新成果不多。整个翁源产区的兰花原创发明专利还不如厦门一家兰花种植企业。因此，建议以现有的广东（翁源）兰花研究院为基础，植入农林院校科研机构和大企业的“1+1+1”联合研发模式。重视兰花的组培和品种开发，建设中国兰花种业基地和交易中心。
翁源当地的兰花研究平台还处于初级发展阶段。摄影：陆剑宝
提质第三招：兰花衍生品与兰花文化游。兰花的跨界融合很容易发生，在衍生品方面，有包括兰花+茶、兰花+日化、兰花+食品、兰花+文创等等。利用翁源坝仔村既有兰花又有茗茶的优势，向新会陈皮产区的“小青柑”学习，塑造高附加值的“兰花雪茶“品牌；以艺术馆为载体，植入兰花书画和工艺品元素；以山谷为载体，植入兰花原生之旅元素；以“兰花+”为基础，植入民宿、餐饮、公共场所和旅游景区中；以兰花会展为平台，植入兰花观赏、兰花园林、兰花歌舞、兰花诗词书画、兰花美食、兰花文化知识等元素。
翁源兰花的美丽版图，未来可期。
（陆剑宝：中山大学管理学博士、中山大学经济学博士后、广东省普通高校特色新型智库“粤港澳大湾区新兴产业协同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山大学自贸区综合研究院研究员；张玉冰：厦门大学经济学博士，广东省普通高校特色新型智库“粤港澳大湾区新兴产业协同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