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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农业

拖拉、Prepper、农广天地、垂直种植

农广天地

在中央电视台大型农业真人秀《农广天地》中，浙江省金华市的陈明红在一亩地的大棚中养猪，养泥鳅，种蘑菇和水培蔬菜。简单概括是这样的：猪的粪便发酵成沼液和沼渣，在稀释过后的沼液中种植莲藕和水培蔬菜，同时养殖泥鳅来净化水质、疏松土质。在沼渣中种蘑菇、水果和蔬菜，棚中多余的蔬菜则用来喂猪。为什么陈明红的种养模式非常重要，请往后看。广天地

陈明红种养模式，图源：农业致富经，Youtube频道，截图

Prepper

如果说在2020年发生的全球健康危机中有人暗中激动，除了发国难财和做空股票的个别人以外，可能还有这么一群人——Prepper。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怎么把这个词翻译成中文，除了字面意义上的“准备者”外，他们整体准备的是后末日情境下的社会。Prepper平日会维护自己的自制碉堡，来防御潜在的威胁——全球核战、武装政变、系统性金融垮塌、长时间持续断电断粮断燃料等等。就像中国70年代的深挖洞，广积粮一样，prepper也是“冷战产物”， 但是prepper面对的末日种类远多于核战。

Prepper的名声不是很好，尤其对于关注中左翼媒体的人。除了食物以外，prepper也会大量购入枪支弹药，涉及枪支的问题尤其在美国总是与政治保守主义挂钩，媒体有时甚至会把Prepper和阴谋论者共同比较。抛开Prepper的潜在政治属性，为潜在的末日情境做一些基础的准备是完全有价值的。

1859年9月1日，第10太阳周期中的地磁风暴卡灵顿事件让欧洲和北美的电报系统停滞。1989年3月的太阳风暴崩溃了魁北克水电公司的电网，600万人停电9小时。美国《发现》纪录片采访了一个专门准备太阳风暴的Prepper，他说与1859年同量级的地磁风暴随时可能再次发生，瘫痪美国电网和一切有芯片的电子设备，美国卡车的行车电脑也会失灵。这位Prepper是一个卡车司机，全美70%的货运依靠卡车完成，一旦卡车货运系统瘫痪，Prepper说全美3天超市断货，3周进入社会动荡。

Prepper普遍存储多余一年的食物和燃料储备，有些技术Prepper还有无线电和法拉第笼(Faraday Cage)。但是我非常好奇，Prepper所准备的都是国家机器彻底瓦解之后的末日局面，不知道他们以家庭为单位的Prepper怎么对抗末日之后组织起来的类似武装民兵的力量。而且Prepper常年时刻准备着，我也有些好奇他们怎么处理快到期的食物。任何系统性崩溃需要系统的再生和维持，国家机器虽然并不是什么受欢迎的概念，但是在文明几近崩溃时，只有国家机器才能避免类似丛林法则式的社会。

如果Prepper看过《农广天地》

回到《农广天地》这个话题，与其说Prepper造碉堡，广积粮，不如像陈明红一样开展有机农业，在后末日情境里，还可以用大棚里种植的水果蔬菜和猪肉来供养民兵力量维系一个类似小型政府的权力分配组织。Prepper大多以家庭为单位，在后末日很难与黑恶势力做抗争，而陈明红需要做的只是雇佣民兵来守卫自己的种植大棚，完成从农业种植到初级国家机器的转变。

上面一段话几乎是空谈，Prepper不一定能坚持到世界末日，就像陈明红脆弱的蔬菜大棚一样。不过为什么陈的种养模式非常重要，因为他精简了农作物生产的诸多步骤，比如果蔬的化肥和猪的饲料都是大棚中可持续的存在。Prepper也有养牛养猪的，不知道有没有给它们盖末日碉堡，而且我没听说过大量储存动物饲料的Prepper。

沼渣蘑菇种植，图源：农业致富经，Youtube频道，截图

灰色拖拉机-- Ferguson TE20和GUSS

二战后的英国有很多经典拖拉机型号，比如说Ferguson TE-20。TE20最常见灰色，昵称Little Grey Fergie。从1946年开始，Little Grey Fergie生产了十年，听说现在还有一些在正常使用，而且在拖拉机收藏爱好者中非常受欢迎。那位准备太阳风暴的Prepper肯定也会认可TE-20，因为它没有过多的电子设备，在地磁风暴中大抵可以幸免。

Ferguson TE20 Tractor，图源：Beamish Museum flickr

同样是灰色拖拉机，GUSS和Little Grey Fergie可以说天差地别。首先，GUSS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拖拉机，它是一辆灌溉用车。其次，他是一辆无人驾驶的灌溉用车。

Guss无人驾驶农业灌溉车，图源：Guss官方网站 gussag.com

无人驾驶在中国发展火热，每一个互联网大厂都投资了不同的无人驾驶公司。在河对岸的美国，无人驾驶同样发展火热，但是遇到了不同层面的阻力。从技术上讲，无人驾驶此时此刻并不能完全代替驾驶员在城市中穿梭（其实是可以的，但是总有人问一些不是非常合理的二元论道德问题导致无人驾驶产业不能放开发展。请自行科普），但是无人驾驶已经可以代替绝大多数的卡车司机，毕竟他们多数时间都在高速路这种路况相对简单直接的环境。美国有三百五十万卡车司机，比农业人口总和还多五十万。无人驾驶在未来十年不光是一个技术问题，还是一个政治命题，在科技发展和就业率中徘徊。在中国，卡车司机的数量是三千万，农业人口是劳动力的百分之26（世界银行2019年估算）。

回到灰色拖拉机GUSS。GUSS并不是什么复杂的装置，它靠GPS定位和激光雷达完成重复的农业灌溉工作。GUSS可以不停歇24小时持续工作，让农场的人工灌溉成本大幅降低。GUSS的制造商-也叫GUSS，并没有扩大这辆灌溉车的用途，它还是一辆为灌溉定制的装置，但是如果把它改装成像拖拉机一样能多用的农业工具，农场的综合人力成本将会进一步降低。

在新千年假想的人类被机器人和人工智能代替并不会发生（至少在2021年不会），但是软件和硬件技术的大跨越已经完成，传统农业和货运业的未来是一个政治问题。

垂直种植

陈明红的蔬菜大棚是塑料膜搭制的，如果遇到全球核战、武装政变、系统性金融垮塌、长时间持续断电断水等特殊情况时，塑料大棚并不是维系一个稳定蔬菜产出的环境。而垂直种植技术的诞生让蔬菜可以转移到任何室内地点。正常的植物光合作用依仗太阳光和环境中的二氧化碳，但植物并不需要完整的太阳光谱来完成光合作用，特制的LED灯可以替代太阳光在室内环境完成植物生长周期内的光合作用。

莫斯科RusEko垂直农场，图源：mos.ru新闻网

不只太阳光可以被灯泡替代，垂直种植所在的农场普遍建造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空气和水经过过滤，温度湿度常年稳定。在一个高度被控制的环境中，蔬菜种植并不需要农药。而化肥也被溶在水中供给植物。最新的垂直种植技术甚至可以完全复制某年度的环境数据，在室内复刻植物生长环境。垂直种植并不是什么反乌托邦后末日科技，雾耕（Aeroponics）技术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在NASA的支持下为植物在太空环境中的种植做好了准备。

尽管垂直种植可以减少90%种植所需要的水，并且最大化地利用了空间，但这种农场需要大量电力来维持植物的生长环境，并且蔬菜种植成本比传统种植方式高。不过在全球耕地减少、土地污染严重和人口增长的大背景下，垂直种植至少为传统农业和Prepper增加了一种可能性。

如果收藏中古拖拉机的Prepper系统观看《农广天地》和研究垂直种植

传统Prepper很难依靠屯粮屯枪这种初级的末日解决方案在极端环境下继续生存。如果建构一个陈明红式的种养大棚和地下垂直种植农场，且能靠可持续能源（太阳能、风能、潮汐能、模块化迷你核电站）带动植物生产所需的电力，同时拥有类似Ferguson TE20这样无复杂电子元器件的农用工具来保证在高电磁环境下的耕地需求，一个可持续的生态是可以（潜在）被维持的。

可是，任何心智健全的人都不难发现，在和平年代建构和维系这样一个能（潜在）在后末日环境里可持续的农耕体系是没有太大价值的。与其关注后末日的生存，不如整合一下现下的产业链。

2020年，英国由于卡纸短缺，导致短时间的鸡蛋供应问题，因为英国的鸡蛋大多装在回收纸做成的蛋盒里。产业链是一个复杂的结构，任何一环的缺失会让整个链条停滞，这句话听上去像是一句废话，但是我们身边充斥了像卡纸和鸡蛋这样看似毫无关系却被供应链捆绑的组合。不管是垂直种植还是《农广天地》里介绍的种养模式，如果供应链能得到精简，在特殊环境下的供给就更能得到保障。从在地下室里屯粮的Prepper到新泽西州的垂直农场再到金华市的陈明红的种养大棚，其共同点是他们都在营造一个更加简单的食物供给体系，打破工业化生产中一环扣一环的链条。未来随着全球人口增加和自动化在全领域的介入，人类的就业问题只会越来越复杂。如果你对未来感到恐慌无助，不如把目光抛向乡村和农业。与其在互联网大厂里躺平，更多关心一下我们的粮食和蔬菜会让你身心更加愉悦。当然，你也可以开始深挖洞，广积粮，以备不时之需。

你看这个把Little Grey Fergie改装成蒸汽朋克拖拉机的丹麦大哥多开心呀。

蒸汽朋克履带Ferguson TE 20,图源：iOwna Ferguson, Youtube频道, 截图

关于作者

王居延，摄影师，现工作生活在北京、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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