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承认和接受一个残缺的自己开始的吧。
我曾经,觉得自己可烂了。
我高三一段时间情绪很崩溃,因为我突然意识到:郑鸽,你可能成不了你想要的模样了。
是的,突然,这样一个念头突然占据了我的全部。
绝望啊,太绝望了。绝望来的毫无防备,一瞬间所有的心理防线都崩溃掉了。
如果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看到一个人因为一句话崩溃,我会很不理解,会觉得她作,我不相信,这一句话那么有魔力。我努力奋斗,为了有一天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吗。我一直前进,我努力学习,我的每一天都是离这个小心愿更近一步。
但是当我停下来,当我低下头看一下自己,突然间就觉得很绝望。
这绝望不是源于我不够高不够瘦不够漂亮,我也不是觉得自己书看的不够多不够聪明天灵气不足。
这绝望,是因为我看到自己的缺点,已经变成一种残缺了。
我这辈子,可能都是一个粗心,脾气差,毅力不足的人了。
我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我看很多书,很多电影,我会写,会说,会把所听所见化成自己的想法。但我发现,因为这些残缺,我的优秀是封顶的。我可能会写出惊艳的片段,但我写不出让人记一辈子的文章。
而后者,才是我想要成为的模样啊。那不是我每一天每一步更接近的小心愿,那变成了一道我永远无法拥抱的绿光。
这样一个念头轻轻一戳,我那颗敏感骄傲的小心心啊,就碎了一地。
但是生活还要继续,既然死不了,就要想办法,如何和那样一个残缺的自己和解的。
谁都知道答案是接受它。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和自己呆在一起。我很崩溃,但又很清明。我是知道的,一旦我能接受一个残缺的自己,我会变得更优秀的。
但这太难了,这不是正式一些个缺点,不是反思什么错误,这是要我承认,我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我所有的对自己的自信和骄傲,都是高估了我自己。而成不了自己喜欢的模样,之前的努力是白费,之后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昨天,我在离家三千多公里的大学过完自己19岁的生日,现在,19岁零一天的我回头看,其实想不起自己当初是如何说服自己和解的。
我现在大一,上学期的绩点是4.8,系里第三。我拿过院里英语演讲的第三,前二都是英语系。同学想要书单会找我,想推荐电影会问我,编个课堂推理剧本会给我看,说你读得书多,你看看有什么建议。我在知乎写过一个万赞尬文,另一个故事也挺暖心的。
这样一看,我还挺优秀的嘛。
但是我不是系里第一,不是比赛第一,写的剧本也会借个大众梗。我的俄语作文里会有很多“低级错误”,那两个故事我并没有精雕细琢,因为这样的故事根本不需要太多深入。
这样一看,又是挺绝望的。
我真的想不起自己当初是如何和解的,就像埋头吃一朵大大的棉花糖,吃到整个人都陷入这白色的混沌之中。我把这些混沌的绝望嚼碎了咽到肚子里,最后看到一根签子,上面写着我所有的残缺。
然后我把这根签子揣在兜里。签子很长,戳得我很疼,戳得我皮开肉绽流出血来,戳到我身体里面成了我的一部分。
它最终戳进了我的小心心,而我,要带着这颗残缺的疼痛的小心心走余生的路。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和解吧。
后来,后来我遇到《荒原狼》的哈勒尔,遇到《山月记》中的那只老虎,也遇到了《地下室手记》的那个我。我其实非常庆幸,我是在十七八岁的时候被这种绝望击中。我不会像哈勒尔孤独无人倾诉,不会为了逃避放弃与外界的羁绊,更不会像陀思妥耶夫斯基,蜷缩在黑暗的地下室里,站在希望的反面。和他们相比,我是,那么弱小,那么苍白,但又那么年轻。我的那颗小心心啊,插着一根叫残缺的签子,流着血,受着伤,但是依旧努力跳动着。
我和残缺的自己和解,我也拥抱了这颗残缺的小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