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树木比较多,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都曾经留下了很深的印记。比如每年春天花开如雪的洋槐,柳絮漫天的杨柳,挂满一串串榆钱的榆树,果实如火的枸树,要分公母的桑树,果实可做弹子的苦楝树,可以当菜吃的香椿树,嫩芽也可以吃的臭椿树,马路两边笔直如松的白杨树,比村子的年岁还大的老槐树,四季常青的柏树,如此等等。
槐花麦饭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看着朋友圈和抖音里推荐的美食里面又看到了熟悉的洋槐花蒸的麦饭,包的包子,不由地让人心儿飞回了故乡,回到三十多年前的童年。记得那个时候,家家房前屋后,田间地头,都栽了很多的洋槐树,每到春天的时候,远远望去,村子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远远地都可以闻到一股槐花的清香。每当槐花绽放的时候,孩子们都会争先恐后地摘下一串串新鲜的槐花,直接就塞进了嘴里,咀嚼着这大自然的馈赠,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味让人一下子就醉了。每当这个时候,大点的孩子们都会找个长杆前面用铁丝弯个钩,站在树下面用这个长钩折那些花开繁茂的树枝,小点的就在地上捡拾,捡上一些,也不忘给口中塞上几串。因为我们家后院有几棵很高大的洋槐树,所以每年这个季节,我们几个孩子就借工具的借工具,打下手的打下手,把折下的挂满槐花的洋槐树枝纷纷收拢在一起,祖母就坐在一旁,放一个筛子,把我们折下的洋槐花一串一串的捋到筛子里面,在捋的过程中,不经意也会混杂一些洋槐树叶子,这个时候我们就很奇怪,就问祖母,问她怎么连叶子也捋进去了,她就讲,叶子也可以吃的,以前闹饥荒这叶子就是救命的粮食。解放前洋槐种植地不多,荒年家里有这么一棵树,也能救人的命。以前的时候,没有冰箱,也没有其他的保鲜办法,槐花它是有季节性的,开过了那几天就没法吃了,人们为了储存,经常会把采集的槐花晾晒成干,吃的时候用水泡一下,再蒸成包子之类的美食。听一位亲戚讲,她们家邻居去山东看孙子,住了一段时间,那里洋槐树很多,不过当地人并不知道洋槐花可以吃,开的花都是自然败落。我们这位陕西乡党到了之后,也把我们老家的吃法带了过去,周围的邻居在她的影响下,也纷纷采摘洋槐花,回家学着做麦饭,蒸包子,当地美食又增加了新品种,也算是我们老陕的一大贡献。洋槐花除了可以直接食用之外,也是非常好的蜜源,酿成的蜂蜜就叫槐花蜜,是食用和药用的佳品。
洋槐花
小的时候,洋槐树是非常常见的树木,不过听老人们说,以前很少种植,大规模种植也都是解放后才有的。人们用洋槐木制成有各类农具的木把,也有作为盖房子的檩条,大梁,门窗,桌椅板凳的腿。虽然刚刚制成的工具和家具有一股特别的味道,但是因为成材快,生长时间短,价格相对也没那么贵,所以后来被百姓们广泛使用。
村中的古槐
洋槐的叫法是相对于国槐而来的,国槐也就是我们平常说的槐树,是我们黄河流域非常古老的树种,在农村也有广泛的种植,很多地方的村子就以槐树而得名,也有很多村子有称之为槐院的堡子。很多村子古槐都和村落的历史一般悠久,我们村里还保留有四百年前建村栽植的两棵古槐,也是我们村历史的见证。国槐的槐花是不能吃的,还没有绽放的花蕾是可以入药的,我们当地人称为槐米。以前每到这个时节,很多人都会到处去采摘这些槐米,晾干之后去卖钱,也是当年人们的一大副业。很多学生放假都会参加到其中,这些槐米的收入也会成为自己学费的一部分。很多村子的人都说是山西大槐树下迁徙过来的,至今山西洪洞县还有大槐树遗迹,全国各地的人都曾去寻根问祖。一些村落无法查询历史,甚至会以村中的大槐树的树龄作为参考。
香椿
香椿树也是我们乡间广泛种植的一种树木,因为它的嫩芽可以做菜,我们蒲城的一道名吃“香椿辣子”就是基于此。小的时候,因为闻着香椿芽子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就如现在人闻到榴莲,总觉得有股怪味,人家说是香椿,我老以为有这个味道就叫臭椿,所以至今也没有吃过。而实际上臭椿树就是我们平常说的樗(chu)树,樗树的有的嫩芽是甜的,有的是苦的,我们当地把甜的树俗称“樗甘甘”,也简称“甘甘树”。每年春天樗树嫩芽长到不到一尺的时候,我们这些馋嘴的孩子们纷纷通过上墙、爬树、用钩搭钩等方式各显神通,把树上刚长出的耐芽芽给折下来。我们把采摘下的嫩芽叶子扔掉,就吃里面那个芯芯,整棵树你也折不到多少个芽芽,所以也不是每年都能吃到的。有时候跟着邻居的大孩子们打下手或者跟着哥哥姐姐们沾沾光,就偶尔吃上一个。那个时候基本没有什么零食可以吃,都是吃这些天然无公害的的上天的馈赠。香椿树和臭椿树因为木质比较硬,所以院子里树长的差不多了,都会挖下来作为盖房子的木料或者用来做家具。现在香椿树都已经规模化人工养殖了,所以原来的味道现在问到也没有那么的正宗了,臭椿树村里现在也看不到几棵,偶尔留来的也没有机会去品尝是“甜甘甘”还是“苦甘甘”了!
苦楝树果实
苦楝(lian)树之前一直不知道如写,看字可能没几个人认识,读音一下子就知道了。这个树种广泛分布于关中各地,以前人们房前屋后都有种植,不过生长时间过长,成材较慢,到后面逐渐都被洋槐和泡桐所代替了。多生于路旁、坡脚或栽培于屋边、篱边,全国各地均有栽培。苦楝树的用途特别的多,全身都是宝,苦楝树的花(楝花)、叶(楝叶)根皮和树皮(苦楝皮)作为中药使用。苦楝皮用于清热、杀虫。常用于治疗蛔虫、蛲虫、风疹、疥癣。楝叶用于止痛、杀虫。常用于治疗蛔虫、疝气、跌打肿痛、皮肤湿疹,楝花用于杀虫虱。苦楝树型美观、花色淡紫色花朵,颇美丽,且有淡香,是非常好的庭院树、行道树种。由于其生的果实如葡萄大小的颗粒,一串串的,小时候以为可以吃,还捡了几个专门尝了下,一咬苦的就再也没有尝过了。后来果实干了之后 落到地上,孩子们经常捡起果实当弹弓的子弹用,是儿时的玩具之一。
桑葚
小时候因为没有什么零食可以吃,孩子们就想着法去祸害地里的庄稼,院子里的树木,经常因为偷吃而被人追打。小的时候一直以为有桑树就能结桑葚,有一天发现家里后院冒出了棵桑树苗,以为有桑葚可吃了,不过几年都没有看到结果。后来听大人讲,桑树要分公母的,母桑树才结桑葚,公的就不结。隔壁的嬷嬷家有一棵非常高大桑葚树,我们去了她院子里看到没人就使劲将树踹上两脚,然后地上就会掉下几棵桑葚,捡起来就匆匆忙忙的跑了。而有的时侯,我睡的还没有起来,嬷嬷都会迈着小脚拄着拐棍端着一茶碗她捡的黑红黑红的桑葚给我送过来,她知道我们孩子们都馋这个,隔上几天也会送点给我们解馋。后面巷子有一家后院厕所旁有一棵很老的桑树,有一股很大的树枝也伸到了围墙外,每当桑葚成熟的四五月份,一大早孩子们都会跑到围墙外捡桑葚吃,有的胆大点的还会爬人家墙头使劲摇晃树枝,让下面的孩子们可以多捡点。也有一些本领高的,会从地上捡起几个石子瓦块,远远的朝着伸出墙外的结满桑葚的树枝丛中扔去,运气好,会打到树枝,地上簌簌的会落下一层的桑葚,不管是否成熟透,孩子们都会一拥而至,也不管地上的灰尘,捡起来就直接朝嘴里塞去。据说桑树在我们当地栽植也有数千年的历史,蒲城桑落酒的来历也与桑树有关,兴镇桑落坊的来历最初就来源于桑落酒。
榆钱
榆树在北方也同样有着广泛的种植,不过对于我小时候的记忆,最多的就是榆树每年会长有榆钱,榆钱是可以当水果吃的。榆树村子里周围有,但是不是很多,整个村子也不过几棵,也都是被这些馋嘴的孩子们盯上了。也经常会因为去摘人家的榆钱被家长责备,也因为太笨被人笑话是榆木疙瘩。
枸树
而每年夏天,看到那些结着红红的果实的枸树,就感到分外的亲切。小时候经常去采摘成熟的枸桃来吃。当时傻傻的不知道,谁知道吃上几颗,舌头就有点刀割的感觉,感觉快要烂了。而枸树皮是非常好的造纸原料,据说一千多年前的隋代都开始用枸树皮造纸。以兴镇为中心的周边数十个村落因造纸而闻名四方,但是鲜有听说用枸树皮造纸的。但是从蒲城兴镇桑落坊(王宋家)逃难到洛南县的冀姓将造纸术带到了陕南,以当地的枸树皮为原料,生产纸张,后代因造纸而致富。枸树皮所造的纸张有防虫,防霉等特点,纸面光洁,是书法和书画家经常选用的材料。除了枸树皮可以造纸之外,其果实和树皮等都可以入药。并且枸树能抗二氧化硫、氟化氢和氯气等有毒气体,可用作为荒滩、偏僻地带及污染严重的工厂的绿化树种。
垂柳
柳树在我们当地也是经常可以看到,不过有垂柳和旱柳之分。垂柳以前只看到学校等地方种植,是一种绿化常用的观赏树木,一般不是很高大,古诗所讲的“千条垂下绿丝绦”就说的是垂柳。旱柳一般比较高大,农村以前一般都会在水井旁边栽上一棵,有水源滋润,长的一般都比较高大。而我们小时候关注柳树因为柳树的枝条可以“扭咪咪”,就是可以做小喇叭这样的玩具,可以吹出声音。一般旱柳的枝条粗壮,是最好的原料,所以那口井旁有柳树,那口井旁的柳树枝条长得粗,孩子们都一清二楚。
白杨树
白杨树是我们西北最普通的一种树,只要有草的地方,就有白杨树的影子。白杨树是不太讲究生存条件的,大路边,田埂旁,哪里有黄土的地方,哪里就有她的生存。她不追逐雨水,不贪恋阳光,只要能够在哪怕板结的土地上,给一点水分,白杨树的一截枝条就会生根、抽芽。只要挪动一点杂草生存的空间,她就会把黄土地装点,撑起一片绿色。对于小时候的我们而言,白杨树最大的好处就是知了多,夏天可以挨个树去逮知了。另外一个杨树枝同样也是“扭咪咪”的原料,做成的小喇叭吹起来嗡隆嗡隆的,非常有味道。夏天大路两旁都是冲天而立的白杨树,走在林荫道下,别提多舒服了。不过现在白杨树基本上道路绿化都已经看不到了,代替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新树种,林荫道也很少能看到了。
桐树
桐树也是一种新树种,学名泡桐,据说解放后六十年代才从河南等地陆续引进,成材快生长周期短,是农家房前屋后的首选,也是八九十年代做家具,盖房的主要木料。不过现在盖房子木料都已经基本退出了历史舞台,门窗都有铝合金钢铁代替,家具都是复合材料,所以人们的门前屋后从以前的泡桐洋槐实用树种都改为了柿子、槐树等观赏树种为主。
人们俗话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后院不栽鬼拍手(白杨树)。不过到了今天,只是为了成材而栽植的树木已经非常的少了,大多数的人家房前屋后都换上了观赏为主的树种,基本上高大也不多,能乘凉的机会都不大。老树一棵棵的逐步被淡忘。儿时偶尔能吃上一次的美味如桑葚和香椿现在随时都可以买得到,但吃起来怎么都没有那时候的味道了。那时候被人追着打,掉在地上都会捡起来吃掉的童年也再也回不来了,当年能爬墙上树,能扭咪咪的能人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而现在的孩子们基本没有多少人能听懂这些了。而我们的记忆也随着这些故乡的树木一样越老越值得回味,致敬我们逝去的童年岁月!致敬这些曾伴随我们整个童年的树木们!
说明:
1、文中树木的理解只是根据个人记忆以及网络资料,不足之处欢迎大家指正!
2、文中图片都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