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现在的小朋友们,是否还有机会看到屎壳郎。
电影《假如爱有天意》中,男主用一只屎壳郎获得女神芳心
屎壳郎又名蜣螂,是鞘翅目金龟子总科下的一类中大(体)型昆虫,种类繁多,其中多数以动物粪便为食。
也有个别屎壳郎会吃尸体等其他食物
别看屎壳郎吃屎那么恶心,人家贡献却大,有转化有机肥料、促进植物生长、减少温室气体排放、防止土壤退化等积极作用,同时它们也是食物链中的重要环节,对生态系统平衡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古埃及,屎壳郎还是王权的象征,因为古埃及神话中的屎壳郎又叫“圣甲虫”,是备受非洲人民崇拜的神祇凯布利(Khepri),常与重生、护佑、祈福联系在一起。
圣甲虫神凯布利
而凯布利(Khepri)在埃及语的动词为“kheper”,是“发展”、“出现”的意思,象征着“日出”与“重生”。因此,屎壳郎还代表了“旺盛的生命力”。
生命力旺盛的屎壳郎丨图源:电影《木乃伊》
但古埃及人要失望了,因为很多研究发现如今的“圣甲虫”越来越少。
为什么生命力旺盛的屎壳郎正在变少?
谁动了屎壳郎的便便?
民以食为天,而屎壳郎的“天”被人拿走了。
在与我们一海之隔的韩国,上演了一出全国屎壳郎被饿死的“虫”间惨剧。
由于近几十年工业化养殖的广泛应用,以及韩国垃圾分类制度对粪便的集中处理,使朝鲜半岛南部的“野生便便”几乎消失,也导致以屎为食的屎壳郎们陷入重度饥荒。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屎壳郎就已在韩国销声匿迹。2012年,屎壳郎更是以“灭绝物种”的身份,登上了韩国《濒危动植物红皮书》。
为了恢复本土屎壳郎物种数量,韩国试图从蒙古“进口”屎壳郎。
学者们还通过对两国屎壳郎的基因分析研究,论证蒙古屎壳郎种群是否适合用来恢复韩国灭绝的屎壳郎种群,并将研究结果发表在2017年的《昆虫学研究》杂志上。
水至清则无鱼,路至净则……饿死屎壳郎
当然,即便不像韩国这样拼命清理粪便,屎壳郎的数量还是会减少,因为各种人类活动也在间接减少屎壳郎的食物。
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动物学博士、生物学家陈睿告诉《壹读》,如今因人类活动造成的生态环境改变,也改变了蜣螂的栖息地,大量原始森林、草原变为农田是导致蜣螂等昆虫减少的主要原因之一。
农田除了会使用大剂量的杀虫剂、农药,对昆虫进行无差别攻击,还会使原有野生动物迁移。而屎壳郎的食物又是各种野生动物拉的,随着原栖息地野生动物的“不告而别”,环境中的便便总量减少,相当于是从源头掐断了屎壳郎的食物来源。
或许人类并非有意为之,但屎确实越来越少了。但更可怕的是,对屎壳郎来说,这年头吃屎已经不太安全。
被屎毒害的屎壳郎有多惨
近几年,一直有研究指出,“屎中的毒素”正在导致屎壳郎数量减少。
2015年,一篇发表在Scientific Reports上的研究,指出粪便中的化学污染物可能导致屎壳郎种群数量的下降。
一篇于2019年发表在国际期刊《生态昆虫学》上的研究也发现,巴西地区牧牛活动导致了屎壳郎的数量减少。
这些研究的矛头都指向了抗生素类驱虫药伊维菌素(Ivermectin)。
伊维菌素是一种新型、广谱、高效的驱虫药,可内服也可外用,在人体、宠物、畜牧业等多种领域均有使用,通过释放对虫体有抑制作用的γ-氨基丁酸〔GABA)起效,能麻痹寄生虫的神经,使寄生虫的“肌肉细胞”失去收缩能力,导致虫体死亡。它的这种杀伤力,对节肢动物和线虫类寄生虫最为显著。
当伊维菌素的用量过大时,其残余成分就会随粪便排出,肆意抛洒在大地上。而这对于前来滚屎的屎壳郎,则是无情的“背刺”。
屎壳郎虽不是寄生虫,但它是伊维菌素针对的“节肢动物”,难免受到误伤。
研究发现,受伊维菌素影响,巴西潘塔纳尔湿地一带牛群饲养区的屎壳郎物种数量、个体数量及生物量,均显著低于非牛群饲养区。
生物量(biomass) 是生态学术语,指某一时间单位面积或体积栖息地内所含生物群落中,所有生物种的总个数或总干重(包括生物体内的食物重量)。
而毒害屎壳郎的伊维菌素,又是全球范围广泛使用的驱虫药,常被添加在养殖牲畜的饲料中。
遭受伊维菌素的毒害后,屎壳郎重则当场死亡,轻则“神力”尽失。
“神力”指的是屎壳郎原本力大无穷,堪比希腊神话中天天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据一项发表在2010 年英国《皇家学会生物学分会学报》的研究报告显示,在可监测到的屎壳郎中,雄性最多可推动相当于自身体重 1141倍的粪球,这相当于体重 70公斤的人能推动 80 吨的重物。
西西弗斯推的巨石可能都没有80吨重
当屎壳郎的“天生神力”消失,它就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屎球对屎壳郎而言既是食物面包,又是娶妻时的彩礼,还是未来子女的“学区房”:平时滚的屎球是储备粮;求偶时滚的粪球是吸引异性的本钱,越大越受异性青睐;有了老婆后,屎壳郎们还会把卵产在屎球里,让宝宝们有一个吃喝无忧的“童年”。
即便没有伊维菌素导致的四肢无力,屎壳郎的宝宝们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屎壳郎的“生育”危机
陈睿提到,一些极端性的气候变化,也是导致屎壳郎减少的重要原因。
那些装着屎壳郎宝宝的屎球叫做“育雏球”,正因人类活动导致的全球变暖产生变化。
屎壳郎不是恒温动物,会受到环境温度的影响,因此很多屎壳郎通过将“育雏球”埋于地下,来减少温度变化对幼虫的不良影响。2020年,美国生态学家金伯利·谢尔顿针对环境温度变化与屎壳郎处理“育雏球”的方式,展开了研究。
研究选取了牛头蜣螂和赫卡忒嗡蜣螂作为样本,为防止因体型大小导致的“育雏球”体积差异,专门对每只参与实验的屎壳郎进行了称重筛选。
结果显示,屎壳郎埋藏“育雏球”的深度,会因环境温度升高而加深:
其中牛头蜣螂高温下埋藏“育雏球”的平均深度为11.1厘米,赫卡忒嗡蜣螂高温下埋藏“育雏球”的平均深度为5.8厘米;而对照组中牛头蜣螂埋藏“育雏球”的平均深度为9.6厘米,赫卡忒嗡蜣螂埋藏“育雏球”的平均深度为5.3厘米;在低温环境下牛头蜣螂埋藏“育雏球”的平均深度为9.4厘米,赫卡忒嗡蜣螂埋藏“育雏球”的平均深度为5.2厘米,与对照组差异不大。
但两种屎壳郎应对高温环境生产的“育雏球”数量,采用了截然不同的两种策略:牛头蜣螂应对高温搞起了“优生优育”,赫卡忒嗡蜣螂则在高温下提高了产量。
而屎壳郎们应对全球变暖做出了各种努力,依旧无法改变气温上升导致的后代死亡问题。两种屎壳郎的育雏球在33°C时死亡率均大幅增加,只是牛头蜣螂因育雏球埋得更深,受高温不良影响相对较小,因此存活后代相对赫卡忒嗡蜣螂更多。
但牛头蜣螂也没啥可得意的,在伊维菌素影响下,大家既推不动育雏球也挖不了深洞。
哭死……根本没力气
参考文献:
[1]César M. A. Correa, Ferreira K R , Abot A R ,et al.Ivermectin impacts on dung beetle diversity and their ecological functions in two distinct Brazilian ecosystems[J].Ecological Entomology, 2022.
[2]Verdú, José R, Cortez V , Ortiz A J ,et al.Low doses of ivermectin cause sensory and locomotor disorders in dung beetles[J].Scientific Reports, 2015, 5:13912.DOI:10.1038/srep13912.
[3]Behavioural responses to warming differentially impact survival in introduced and native dung beetles[J].Journal of Animal Ecology, 2020.DOI:10.1111/1365-2656.13366.
[4]于秉正.疯狂科学. 昆虫[M].电子工业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