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菜

田静玮（杭后）

春天的阳光暖暖的，柔柔地照耀着大地，天地万物也复苏了。小草悄悄地从泥土里钻出头来，苦菜也随之慢悠悠地舒展开它那鲜嫩的绿芽，打量着万紫千红的春天。

苦菜作为纯天然野菜的一种，人们对它并不陌生。每到春天，田间、地头、沟壑，到处都长满了嫩绿的苦菜芽。它们从来都不会挑剔土壤的肥沃与贫瘠，也不需要人们的照料，就那样无拘无束地生长着。苦菜的生命力极强，铲过一茬，过几天又会长出新的一茬，生生不息。若任其生长，到了六七月，苦菜就会开出蓝茵茵的碎花，特别好看。

苦菜凉拌很好吃，它还兼具药性，有着清凉解毒、明目和胃、破瘀活血、消炎排脓消肿等多种功效，深受人们喜爱。现在的城里人，每到了春天，也喜欢买上一些苦菜或者干脆亲自到田间地头去挖苦菜尝鲜。它苦中带着独特的淡淡的清香，那是人工种植的任何蔬菜都无法替代的，这是大自然馈赠给我们的美味。吃着它，就像品味着生活的滋味，品味着人生的酸甜苦辣，那种味道是童年的味道，感觉特别亲切和温暖，它的醇香就像深入到了骨髓里，令人沉醉，弥久生香。

对于吃着苦菜长大的我，无论走到哪里，无论身在何处，都能凭借着苦菜这一抹清香的气息，让疲惫的心瞬间回归故里，找到那种久违的温暖，就像投进故乡宽大的怀抱，温馨而踏实。苦菜的味道，是我从小最熟悉的味道，我如今虽然远在他乡，但每到春天，依然会想起小时候在家乡挖苦菜、吃苦菜的情形。每到苦菜发芽时，我都会和村里的小姐妹们结伴去山坡上的地里挖苦菜。我们拿着小铲子，挎着篮子，边走边说笑。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泥土的芳香，夹杂着清新的草木气息，令人心情舒畅。我们一路哼着儿歌爬上山坡，争先恐后地挖苦菜，直到装满了带去的小篮子。苦菜挖回来后，母亲就会拣好洗净煮熟备用。虽然只是很普通的野菜，母亲却能做出许多花样：有时是凉拌，有时和在面里烙成馅饼，有时做成黑面包子。那时家里穷，尽管没有肉，也没有太多的调味料，但母亲用她灵巧的双手，把苦菜做得让我们都喜欢吃。

到了夏天，苦菜有些老了不好吃的时候，我们就挖回来喂猪。那个年代，苦菜也是一种很好的猪饲料。我和姐妹们挖满筐后，常常会在山上嬉闹。夏天的大山，长满了绿茵茵的草，踩上去像地毯一样软绵绵的。我们跑累了，就躺在满是野花的草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和朵朵飘过的白云，感受着微风轻抚脸颊，嗅闻着花香，听着鸟鸣蝉唱，那是一种多么悠闲自在的、美的享受！直到夕阳西下，我们才心满意足地踩着霞光，提着苦菜篮子回家，那是我开心快乐的童年生活。

我总是对苦菜有着深厚的感情，它不仅是我童年美好的记忆，也是母亲童年难忘的味道。母亲说，她小时候吃“大锅饭”，每人每次只能打一碗面糊汤，清得能照出人影来，人们饥饿难忍，全凭吃苦菜裹腹。母亲每天都要去挖苦菜，然后把第一天挖的煮熟，泡到第二天，去掉苦味，然后切碎，掺在打回来的面糊里吃。母亲说，苦菜是上天派来救人的，要不是苦菜，不知会饿死多少人！那时的苦菜很多，到处都是密密的一大片，别的野菜吃多了肚子会难受，只有苦菜，既有营养吃饱了还不会难受。就这样，人们吃着苦菜，度过了最艰难的那几年。

苦菜，没有绚丽的色彩与芳香，也不用人们精心侍弄，它们只是在田间地头静静地、顽强地一代又一代坚韧地生长着。它们不仅是人们的一道纯天然的美味，而且能让人们忆苦思甜，能给人一种对生活的感悟和对困难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