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任大猛
图片|徐晖铭
图片|张赛花
主编|廖美丽
湖南为鱼米之乡,西汉司马迁在《史记》中即记载,湖南人民早已“饭稻羹鱼”。
考古工作者更在常德澧县发现距今600年新石器时代遗址中有烧焦的鳡鱼骨骼,后又在平江献舵村发现距今4000年前的网坠鱼具,这证明湖南人民很早就已开始鱼获生活。
湖南省城长沙周边乡村,既有湘江纵贯全境,浏阳河、沩水、捞刀河、靳江等支流又穿行长沙东西各处乡村,长沙乡村鱼米因河流滋长生育。
在湘江及其支流上,都有职业或半职业渔民从事各类渔业捕捞生产,春季他们捞鱼苗贩鱼子者为业,冬季则出没风波之中组成群队,进行集体捕获大鱼。
渔业成为长沙乡村除水稻种植生产外,极大的经济及物质生活补充。以长沙鱼子业而论,从明清到民国时期长沙鱼子业闻名全国。
秋冬湘江流域大量鱼获,也让湖南鱼米之乡名声落在实处并享誉全国。星罗棋布分散在田畴山野中的千千万万农家小户。
大多数人家营谋居宅时会在门前挖池塘一口,用来养鱼,长沙乡村之间更常见溪流环绕、塘湖遍野。
农人于闲暇之时,或可在水田或溪流间用灯火照黄鳝、泥鳅,聊作三餐之中的小荤,亦可谓生活上的有益补充。
长沙田园生活之乐,杂以鱼虾之趣,变得有声有色起来,风土乡邦的良俗,就是在种种生活的趣味之中培养起来的。———任大猛
捞鱼苗旧为长沙“靠水吃水”春季产业
千百年来,因经济鱼类科学繁殖技术未取得突破性发展,旧时每当清明一到,气温升高,农村进入浸谷育种阶段,湘江河畔“靠水吃水”的渔户农家,便会成群结伴在湘江长沙段沿岸之溁湾市、三汊矶、白沙洲、靖港、铜官、乔口等地,参与一年一度的鱼苗大捕捞、鱼苗贩卖的季节性渔业经营活动。
据地方史料记载,从明清时代起,到新中国成立初,溁湾市、三汊矶、白沙洲、靖港、铜官、乔口等一直以来就以春季鱼苗集市的繁盛、“得渔之利”而闻名全国。
湖南湘江流域,每到清明谷雨前后,因高空冷暖气流对流强烈,此季天空必定闪电鸣雷,降雨增加,湘水之中此季亦常会泛起桃花汛。
就在衡阳常宁县松柏至衡南县柏坊全长共计165公里湘江以卵石为主的河段一带,每年当此时节,照例会有成千上万条以鲢鱼和草鱼为主的经济水产鱼类,在春水暴涨之前,早已从洞庭湖深潭,逆湘江之流,洄游上溯至衡阳常宁松柏及衡南柏坊河段之中。
一俟雷雨交加或月明之夜,潜藏于湘江该河段的鲢鱼、草鱼等各种鱼类,与春季闪电雷雨或一轮春月,似相感应,江面之上顿时可见成千上万条各类雌鱼纷纷怒跃出湘江水面,喷射鱼卵于湘江之上,雄鱼亦随着雷声闪电飞跃而起,盖精于鱼卵之上。
此时湘江边的山水在雷雨之天亦顺势倾注于湘江之中,湘江深潭之水无不陡然涨溢。
雄鱼、雌鱼布下的鱼卵鱼白结合在一起,被湘江洪水洄漩冲激,并随流澎湃,滔滔而下,这些鱼籽一出衡阳地界, 随即便渐次破膜孵化为成片极小鱼苗。
湘江洪水大时,仅须四五天水程,被称为鱼子水的湘江鱼苗汛,即可漂到湘江长沙段;洪水小时,也只须七八天就能到达湘江长沙段,成江成江的鱼苗流到长沙,被称为“发鱼子汛”。
一般来说,“春分发水,谷雨捞苗;谷雨发水,立夏捞苗”,湘江中的鱼子汛,共计有五波,其中以谷雨和立夏前后的头河水二河水为正水,鱼苗最多,最具经济价值。
长沙湘江沿岸渔户,照例会看天观色,以此判断鱼子汛的强弱程度,他们往往会在清明时节,于湘江长沙段有名的洄水湾,架设木排或在水边钉起木桩,等待一年一度最大的第一波谷雨鱼苗汛的到来。
长沙地区在旧时已形成专业的鱼苗鱼子业捕捞队伍。他们一般用粗麻布缝成大口袋,系于木排木桩之下,袋后留过水空筒,更缀有可以通过水流的四方木箱。
鱼卵顺湘江而下,过衡阳时即孵化成鱼苗,在湘潭时鱼苗尚微细,漂至长沙时,守候的老手们,一望湘江水面呈现一团又一团、一大片又一大片的暗红色的“水流”,便能判断这一股又一股暗红色“水流”便是包含着成万上亿条鱼苗的湘江“鱼苗汛”。
在上世纪90年代初,笔者在长沙河西进行民俗调查时,王桃仁等长住三汊矶的老人曾向我们讲述,湘江上的鱼苗汛到达长沙三汊矶时,时间一般在黄昏或夜晚时段。
渔户们发现鱼子漂来,必定纷纷敲锣打鼓,大放鞭炮,并燃香点烛,备好三牲,敬拜鱼子业祖师爷“唐公菩萨”。
上游溁湾市、下游白沙洲的鞭子声也仿佛隐约可闻。人们在感谢湘江神明的同时,纷纷在等待捕捞齐集的江边木排高挂红灯,湘江水面一片红灯点点,煞是好看。
暗红色的鱼苗水,漂到湘江长沙段溁湾市、三汊矶等水流回旋处时,纷纷便为布在木筏或木桩下的“ 粗布口袋阵”层层堵截。
鱼苗从粗布口袋中随江水流入布袋后面木箱之内。经营鱼子业者,一旦看到水箱“红水”积聚已满,赶紧用木瓢将“红水”舀入木排上早已备好的空木盆中贮存,这就是昔日湘江长沙段名闻全国的春季截取鱼苗汛捞取鱼苗的过程。
根据调查,从清代历民国至新中国成立初期,每年谷雨鱼苗汛期中,全湖南各县属乡下养鱼的人,以及江西、贵州、广东北部等处的贩鱼客或养鱼人都会来到湘江长沙段溁湾市、三汊矶等处鱼苗市场,购买从湘江中捕捞上岸的天然鱼苗。
当然,旧时湘江鱼苗场并非长沙一段,但长沙是为主的一段。湘江鱼苗市场南起湘潭,以长沙为主,北到湘阴洞庭湖口,为清代民国时期全国三大鱼子市场之一。
其中湘江长沙段溁湾市、三汊矶、白沙洲、靖港、铜官、乔口,以及湘江下游临资口、营田为当年闻名全国最显兴盛的八大鱼苗集市。
谷雨前后,鱼子贩客星屯云集,为富于湖南地方特色的大宗贸易之一。贩卖鱼苗(即鱼子)的鱼子客,将湘江所产鱼苗贩运到了极边远、极偏僻的地方,形成“江湖满地”的南方富有特色的养鱼业。
需要说明的是:在湖南,鲤鱼和鲫鱼,旧时统统被称为“野鱼”,它们每到春季,不管在哪处池塘、湖沼、溪涧,均能产卵.
比如鲤鱼,春季涨水,淹没河边滩涂草丛,雌雄鲤鱼便会在月圆之夜,将粘性鱼卵和鱼白扮在草上,春水泛滥,即散作星星点点,鱼苗满池。
但“个体大,生长快”,极富经济价值的“细鳞之鲢鱼、粗甲之草鱼”,却有其洄游繁殖习性。它们在南方江湖产卵时,多数集中产卵于四川荆河与湖南湘江中的固定河段。
直到如今,凡是上了点年纪的老人,在春天总会莫名其妙念叨上一两句谚语,如“清明系缆,谷雨下捞”,这句谚语所说即是湘江长沙段在清明谷雨前后准备及实施捕捞鱼子的情形。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湖南水产研究工作者根据湘江及洞庭湖鱼类生活环境和洄游产卵习性,将湖南鱼类的种群,分为四类:
(1)湖泊库塘定居鱼类,如鲤鱼、鲫鱼,研究证明它们在各种环境中确实较易产卵。
(2)山溪定居性鱼类,如胡子鲶等,以潜藏山溪岩洞深潭为主。
(3)江湖半洄游性鱼类,中国四大家鱼:青鱼、草鱼、鲢鱼、鳙鱼,均洄游于湘江和洞庭湖,在湘江衡阳段散子。
(4)咸淡水洄游性鱼类,如鲥鱼、大银鱼、刀鲚、鳗鲡等,这一类型的鱼,上世纪90年代后,在湘江流域散子,不过早已呈灭绝态势。
上世纪50年代初,水产研究者对全国淡水鱼类整个生长过程曾进行全国性调查研究和普查,结果表明,中国四大家鱼产卵场,并非如民间传说所称“只能产于湖北长江段的荆江与湖南的湘江”。
在湖南资江、沅江上游,均发现有青鱼、草鱼、鲢鱼、鳙鱼溯游而上形成的天然产卵场,但这些产卵场的规模,远远无法与四川荆河、湖南湘江产卵场相提并论。
湘江鱼夫识鱼苗法及长沙乡村养鱼之道
因湖南湘江拥有长江支流水系最大的家鱼天然产卵场,至迟在清代乾隆年间起,在离天然产卵场较近的衡阳就有结筏捞取鱼卵、密箱孵苗的方法。
但鱼卵脱膜自然孵化为鱼苗,却多半是在湘潭及流入长沙段后,脱膜的鱼卵纷纷变为“细如花针”的鱼苗。
在长沙及下游江段,卖出和买进鱼苗的渔户和鱼子客,除懂得在湘江岸边捞鱼苗之法外,还必须具有辨别鱼苗的办法。
所谓识鱼之法,就是贩鱼苗的贩子希望自己购进的鱼苗,是最具经济价值的鱼种鲢鱼和草鱼等,渔户和鱼子客,均认湘江“鱼子水”中的鲢鱼、草鱼等为真鱼,其余没有经济价值的鱼苗,则为假鱼。
对于鱼苗的辨识,长沙两岸经常捞鱼的鱼苗贩子有很深的认识,即:辨识鱼苗,第一步为识水色,必须是上游常宁发来的“浓如猪血”的水,才藏有鱼苗。其他地方发来的洪水,水色较淡,其中并没有藏有家鱼苗。
第二步为识鱼,鱼子水初至时,常会附着在断碎的腐草之上,以碗舀水审视“红水”,可以看到鱼子离草游于碗中,最小者只有针尖大,名望子鱼,无法辨识是什么鱼类,但这中间鳙鱼鱼苗颇大,最容易辨识。
所以只要这碗水中鳙鱼鱼苗多,鲢鱼、草鱼鱼苗肯定不会少。故曰:“鳙多则真,鲑多则假。”
此外,将鱼苗放在瓷碗中,用纤小篾片搅动,假鱼围碗旋转无序,鲢鱼受搅浮出水面,头尾摆动,就像戏台上的花旦,且“眼似金钱,口如瓜子,尾质丰而色丽,尾尖有小球,久之现哑灰色”,“草鱼形若斧尖,识者一见即能分别”。
鱼苗一经辨识,确为可以养殖的家鱼后,需用木盆来盛装,盛装的木盆既浅且宽,鱼苗容易在木盆中接受光线和空气,然后在这木盆中灌进池塘水,使木盆水满将溢,称作“挤鱼”,即让鱼苗来争夺生存空间。
各种鱼都想挤在木盆中心,但假鱼在“挤鱼”的过程中常常奄奄自毙, 而鲢鱼和草鱼生存能力则很强。
然后,用碗向盆中左右旋转,在“挤鱼”过程中,因生命太过脆弱的死鱼就会聚集沉于木盆水底中心,用空心葫芦插至盆底,即可将死鱼全部吸出。
然后,用麻布缝成的网兜,舀出旧水,换上新水,经过数次搅动换水,木盆中剩下的鱼苗则主要是鲢鱼苗和草鱼苗等适合家庭养殖的经济鱼苗了。
对于辨别鱼苗,又有“鲢子壳顺八字,鳙鱼头反八字,草鱼短促垂直游,青鱼筋尾长到头”等。
识别鱼苗后,长沙鱼子客还讲究用盐蛋黄捣碎调水,喷到盆内饲喂鱼苗,如长途贩运则须换池塘水多次,施食两次。
回到家中,即将鱼苗倾置活水池中,等鱼苗长到瓜子大小,鱼子客们便可将已长大的鱼苗分售给其他养鱼之人,或养殖于自己的池塘水面中。
湘江鱼苗,在晚清民国时期,据调查,除在湖南各县畅销外,且远销到江西、广东、广西、浙江、江苏等地。1912年发行的《实业杂志》记载,民国元年仅湘潭对外出售的鱼苗,即“约值银十余万两”。长沙地区的鱼苗贩卖不会低于湘潭的数字。
在湘江长沙段购买湘江鱼苗养殖的人,也往往从贩买到的鱼苗中大获其利,今属长沙地区的宁乡沩山、流沙河、黄材一带因“田少水足,有专养鱼者”,其鱼苗即贩处湘江边。
1941年《宁乡县志》又记载,宁乡当地“塘水荫田,兼养鱼”,说的就是养鱼业和水稻种植的关系。至于旧时湘西永定(今张家界市)境内“鲢、鲤、鲩(即草鱼)三鱼,大宗常产,家畜尤多”,每年春天从湘江边购得鱼苗,“泛之池塘,稍长贩往四川各县,其利数倍。”
新中国成立初,湘江鱼苗不仅基本满足湖南本省淡水养殖,还曾大量供应华北、华南、东北等地,且湘江长沙段鱼苗曾远销至南洋及苏联等地,在国际上享有一定盛誉。
1959年,湖南继广东之后,家鱼人工繁殖取得重大突破。家鱼养殖突破首先从湖南祁东县和宁乡县开始。
先一年,湖南省从全省各地挑选数十名水产干部分赴广东东莞和南海等地水产科学研究所学习家鱼人工繁殖技术,祁东县归阳公社和宁乡县流沙公社鱼场先后获得鲢鱼人工孵化成功的突破。
此后,中国四大家鱼中的鳙鱼、青鱼、草鱼等鱼苗人工育种均取得突破并向各地普及推广。
随着家鱼人工繁殖的普及,到上世纪80年代初人们养鱼已完全不再依赖湘江天然鱼苗,彻底结束了靠天吃饭的历史。
但每年桃花汛后,湘江岸边仍有一些老人,会等候鱼子水的到来,他们仍遵循古老习俗,寂寞地打捞鱼苗。
改革开放以后,湘江出现了酷渔滥捕的现象,工业和生活废水污染及拦河坝等水工建筑,改变了天然鱼卵场的水文条件,影响了鱼类洄游及繁殖。
湘江中的鱼子越来越少,捞鱼的老人也越来越老,终于只能望湘江而兴叹。旧时湘江长沙段捕捞鱼子业的旧风俗,已基本消失。
近年来,湘江两岸儿女为反哺湘江母亲河,每到谷雨前后,人们不但不会捕鱼,且长沙渔政部门会将更多鱼苗投放湘江之中,使湘江水能变得更清澈洁净,由此形成新的风俗。
湘江及支流上的鱼获、鱼帮及鱼肴制作
旧时湘江畔千行百业,最忙碌辛苦的职业中,一定会有湘江河里的打鱼人。
打鱼人忽然密集出现在公众面前,为人们所关注是在冬季临近年关岁末之时。
其实,他们在平时亦出没于风波之中,湘江渔民早有“七上八下九归窝”之说,农历七月捕上水鱼,八月捕下滩鱼,九月起鱼儿便开始躲藏深潭之中。
但时令一进入冬季,寒露霜降水推沙,湘江水落,湘江中的鱼群集中群聚于湘江深潭之中,此时湘江水面上尽管江涛凶险,但日落之时千帆聚集,正当湘江捕鱼开潭,千帆万樯最为壮观也最是忙碌之期。
此时,湘江之上有所谓风网帮、密网帮、小网帮、花卡帮出现,湘江捕鱼渔民将湘江鱼业兴旺之地,按势力范围,分作三段:湘潭之上为上段,中段从湘潭至湘阴,下段为湘阴以下。各帮渔民打鱼互不能越界。渔期一过,即告散伙。湘江中段之潭,为昭潭、靖港潭和芦林潭,皆为湘江中出鱼极多之地。在下段三仙湖新堤一带,据长沙《大公报》记载, 仅1917年冬至后开潭,此处即聚集渔船数千,共出得两千多石大鱼。
杂记湘江鱼帮
其实,旧时平日湘江及各县河湖,均是各自有其主的,有所谓“强管湖,霸占水”之谣谚。
以长沙地区最大河流湘江为例,长沙段上段即靳江河一带,旧时为柏家帮所占;中段溁湾市一带湘江江面为唐家帮所占,下段裕湘纱厂一带江面为杨家帮所占。
浏阳河从湘江入河口上溯到陶公庙,为潘家帮所占(潘家帮势力在浏阳县境更垄断了浏阳河鸬鹚叼鱼专利,非潘姓之人,不得在浏阳河用鸬鹚捕鱼,其他姓仅仅只能用手撒网、巴袋网、扳罾、卡钓、牛屎钓、小钓捕鱼)。外地渔民想进入上述河段捕鱼,须付给埠头费,且仅只能捕捞三天。
以上是就专业渔民所言,实际上,旧时,在湘江之畔、阜埠河口、捞刀河口、溁湾市、三汊矶、湖迹渡、便河边、黑石渡、东山镇等地也有沿河居民,将捕鱼捞虾作为补贴生活勉强维生的副业。
乡村田园照鱼记趣
长沙人一句言:“吃鱼没有捉鱼味”。长沙乡间地貌,多为残谷余丘,山塘水池溪涧环绕。
乡间生活的人们,尤其小孩,多会在农忙之余,罾鱼摸虾,钓鲫捕蛙,既可改善餐桌的营养结构增添美味,又多得田园生活之乐趣。长沙人的捕鱼方式多样,此处仅记田家扎鱼。
在长沙乡间,从过去到现在,每到农历三四月间乡间农民或顽皮小孩,常将带油脂的枞光柴劈成小段晒干,照鱼之时,枞光材装在铁丝吊盘内点燃,捕鱼者行走于田梗间,一手执绑有许多铁针的扎鱼棒。
农历三四月时,水田新犁,泥土芳香,此际尚未插上秧苗,田里泥鳅和黄鳝正肥。
月夜行走于田中,常可见田间水沟横七竖八躺着不少泥鳅,扎泥鳅的人只需对准泥鳅一扎,再将扎鱼棒往桶沿一磕,泥鳅便掉入桶内,三四个钟头,仅泥鳅便可扎得半桶之多。
之所以收获颇丰,一是四月间天气愈暖,泥鳅便会成群出来躺于田间清浅水下,极度懒洋洋。
扎黄鳝季与扎泥鳅基本同季,黄鳝觅食多在夜间,以小虾及软体小水虫为食,打洞多在泥质松软地带,而新翻过泥土后,黄鳝也习惯于躺在泥面水底。
不过,要大肆捕得黄鳝,最具实效的办法则是要田墈边找到黄鳝进出洞两端。直接用手往泥洞中一堵一抠,常可抓得又肥又嫩的黄鳝。不过最要提防的是,不小心认错洞被蛇咬到。
端午过后,天气炎热,此时捕黄鳝比捕泥鳅更容易,因夜晚之时,黄鳝喜出洞觅食纳凉,至清晨方归,长沙乡人常常在端午后的夜晚手持火把,以铁钳或铁叉捕之。
铁钳尖端一般捆以粗粽或粗布,此举可防被夹住的黄鳝滑脱。铁叉则可飞掷较大之鳝鱼。
其实,乡间亦有用钓钩系蚯蚓钓鳝鱼者,又有人放竹制“闷子”,以干蚯蚓为饵诱得鳝鱼入“闷子”中。钓得或诱得之鳝鱼,可用带泥的茭瓜根或稻草根和混水养之,可让黄鳝继续增肥。
又有用扎鱼之法来扎鲇鱼的,但鲇鱼习性狡猾,能扎得者均积累有相当经验。
又有用猪肝来钓甲鱼者。甲鱼学名称鳖,长沙人获得甲鱼,一般用甩钓来打露出水面呼吸的甲鱼,这需要相当的技术,需眼明手快才行。
不过,泥鳅、鳝鱼、鲇鱼及财鱼,都是无鳞鱼,长沙有相当多的人忌讳食用无鳞鱼,无鳞鱼在乡下和城市,均不能端上正席。
当然,财鱼据说对愈合外伤伤口具有奇效,有人受伤或动外科手术,人们多会向病人致送财鱼之汤。
至于甲鱼、乌龟和蛇,喜之者,捕得之后嗜之若狂,但部分长沙人对此却颇为禁忌。
长沙乡间捕鱼民俗中,最让乡下农人及孩童感到快乐的是在长沙乡间池塘里用细竹竿钓游鱼。
游鱼在长沙乡间,无论是在随处可见的蓄水塘,还是引水渠中,触目可见。
这种长不足四寸、宽不足一寸、重量才二三钱一只的游鱼,繁殖力极强,到处可生存。
经常成群结伙游戏水面,在炎暑的树荫下手持钓竿,朝水中用香油和着的茶枯,朝水中打好窝子,就可见游鱼成群结队而来。
在长沙乡下养有家鱼的池塘,钓鱼常被人限制,但此刻用细竹杆钓游鱼则无人管束,因游鱼会吃掉食物,故养鱼人家乐于有人帮忙钓走游鱼。会钓游鱼的人,一天可钓得三四斤之多。
游鱼并不堪烹食,但钓趣无穷,但心中常有酒瘾的乡农,却极嗜游鱼,认为以油炸之而食松脆可口,为乡间田园至高无上风味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