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沃土,稼穑赓续。今年全国两会政府工作报告再次强调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并指出要深入实施种业振兴行动,始终不懈地把14亿多中国人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

马铃薯主粮化开发,是新形势下保障国家粮食安全、促进农民持续增收的积极探索。在位于山东乐陵的国家马铃薯工程技术研究中心,致力于马铃薯育种研发和主粮化推进的“火种”正在熊熊点燃——

从把盐碱地变成丰产田的栉风沐雨,到航天育种“逆流而上”的不懈探索;从构筑马铃薯产业化格局的谋篇落子,到带动农民增收致富的筚路蓝缕……“希森”系列良种伴着种业科技攻坚的拓荒精神洒向广袤大地,为推动国家粮食安全和马铃薯主粮化战略谱写出浓墨重彩的山东力量。

耐盐碱马铃薯答好“农业之题”——

用中国种子保障中国粮食安全

东营盐碱地。崔长磊摄

2018年4月,山东省黄河三角洲农业高新技术产业示范区。几棵孤零零的马铃薯苗,如同寥落的星辰,散落在干涸龟裂、泛着斑白盐渍的土地上——这是在近二百亩盐碱地上进行首次大规模马铃薯试种后的景象。

“想在盐碱地上种出马铃薯,相当于大海捞针。”国家马铃薯工程技术研究中心遗传与育种室主任崔长磊对当时的“惨淡”记忆犹新,“我们选取了1000多个杂交组合、24多万单株,播种后大部分马铃薯芽在土壤内就被‘咸’死了。由于盐碱地pH值高、土壤板结严重,出苗后的植株生长不良,很难结薯。”

2017年开始,乐陵希森马铃薯产业集团有限公司及依托其运行的国家马铃薯工程技术研究中心,联合山东省农科院承担了山东农业良种工程——马铃薯耐盐碱育种项目,在位于东营市的黄三角农高区开展耐盐碱马铃薯品种选育及配套栽培技术研究工作。

东营地处黄河尾闾、渤海之滨,由于泥沙淤积形成广袤的三角洲,因成陆时间短,地下水位埋深较浅,土壤盐渍化严重。在当地,“春天白茫茫,夏天雨汪汪,十年九不收,糠菜半年粮”这句民谚,道出了盐碱地上种粮之难。

近年来,从治理盐碱地适应植物,到选育耐盐碱植物适应盐碱地,“改种适地”的关键在于做强农业“芯片”,着力打好种业翻身仗。在2015年中国正式推动马铃薯“主粮化”的战略背景下,培育并推广耐盐碱马铃薯,对保障国家粮食安全、促进农民增产增收具有重要意义。

在希森集团董事长梁希森看来,在东营盐碱地首次试种的每一枚种薯,都是希望的“火种”;眼前的挑战,在希森致力于推进马铃薯育种研发和主粮化的茫茫征途中,终将成为手中紧握的奋斗之桨。

事实上,早在2013年,希森集团便已经开始了耐盐碱马铃薯育种的探索。“当时我们在乐陵选的试验田,由于土壤盐分不够,就通过‘浇盐水’改变pH值的方式进行试验。”崔长磊回忆道。

一直以来,国内作物耐盐碱机理研究的关注点多在水稻等作物上,在大田里进行耐盐碱马铃薯的品种选育和应用颇为鲜见,既在于其科研之难,也在于其投资大、周期长、盈利能力弱,这是许多现代农业企业不敢涉足的“雷区”。

但这个“雷区”,梁希森已经倾其所有“蹚”了二十年。

出生于乐陵农村的梁希森,因家境贫寒,10岁就离开家乡四处讨饭。“等我有钱了,一家发一锅白馒头”是这位饱经风霜的企业家最为朴素的初心。对土地和粮食,他有着天然的使命感。

对马铃薯的执念,缘于2001年。彼时,梁希森已在房地产界风生水起,一次带小女儿去洋快餐店,他无意间得知,那里的炸薯条用的都是进口薯种,中国虽然是全球最大的马铃薯生产国,但限于种质资源的制约,加工品种基本上依赖“洋种子”。

“堂堂一个农业大国,吃个土豆子咋还要进口?”从那时起,这位性格坚韧、不服输的鲁北汉子便一头栽进了“培育中国自己的土豆良种”的梦想中。

“全国有近15亿亩盐碱地,可利用的约5.5亿亩,目前世界上还没有适合盐碱地种植的马铃薯品种,如果咱们在这方面有所突破,就是在保障粮食安全、端牢中国饭碗。”梁希森给科研团队下了死命令,“必须搞出耐盐碱土豆来,不行也得行!”

一场将盐碱荒滩变为良田薯海的科技会战,在黄河口打响。

希森集团组织起近30人的马铃薯育种及栽培专家团队,联合国内外18个科研机构,收集了6700余份不同的种质资源,在黄三角农高区这片梯次分布着轻度、中度和重度3种盐碱地类型的天然试验场,开始了耐盐碱马铃薯品种选育及配套栽培技术研究协作攻关。

“从解决满地芦苇、土壤板结和引水灌溉开始,我们团队对实验田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造,目前基本实现平衡,为育种选种奠定基础。”作为科研团队一分子,崔长磊深度体验了“挖地三尺”的耕作之苦,也见证了盐碱地变良田的丰收之喜——

测产现场。崔长磊摄

2022年6月,在轻度盐碱土壤条件下,“希森6号”取得了每亩4627.3公斤的高产。耐中度盐碱马铃薯新品系“Z1281”,每亩产量达3032.47公斤,创造了马铃薯在中度盐碱地上的单产新纪录。

禾下乘凉者,是奋斗者的梦想。

“我们种植的‘希森6号’,2两以上标准果每亩达7360斤,收购价格今年是每斤0.65元,算下来亩产值有4784元,扣除成本2500元,每亩净收益2284元。”在东营市丁庄街道李道村,参与马铃薯盐碱地种植试验的农户们掰着手指算起了丰收帐。

又是一年春意盎然。在黄三角农高区的中度盐碱区域,希森集团马铃薯育种团队科研人员和村民一起精耕起垄、播种覆膜,开始了新一轮耐盐碱马铃薯品种的选育工作。

“我们建立了耐盐碱马铃薯资源库,创立了盐碱地马铃薯新品种育种体系标准,并形成了盐碱地优质高效马铃薯水肥、艺机、覆盖一体化栽培技术规范。今年,将在全国五种类型盐碱地上种植16个材料,开展不同生态区的区域试验。”梁希森信心满怀。

航天育种探索的“国之大者”——

用科技“芯”端稳“中国碗”

乐陵育种基地的无菌组培车间。人民网 顾玉雪摄

2月16日,春寒料峭。在位于乐陵市黄夹镇的国家马铃薯工程技术研究中心,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他们是来自中国高科技产业化研究会、航天育种产业创新联盟的专家。

客人们欣喜地看到,驻留中国空间站6个月的2万粒马铃薯种子,在一个月前搭乘神舟十四号飞船从太空运回乐陵后,此时正在希森集团育种基地内的大棚里萌发嫩绿的新芽。

“我们在自有的2800余份马铃薯种质资源中,优选了20个优良组合的2万粒马铃薯实生籽,分成了特用型、高产、耐盐碱三大类。”希森集团总经理、国家马铃薯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主任胡柏耿介绍,“这意味着一种新的育种手段的尝试。”

就航天育种而言,“上天”只是第一步,关键是如何“落地”成为农民能拿到手中的种子,并将成果端上百姓的餐桌。

这些“下凡”的马铃薯实生籽,已经纳入国家马铃薯工程技术研究中心2023年度的播种计划。这是一个漫长的历程——经过催芽育苗后,它们将被移栽至大棚,收获微型薯后待休眠期结束,才能在大田里进行播种。经过科研人员筛选、培育,短则三五年、长则十余年,若持续表现优异,经农作物品种审定委员会审定,“天选之种”才算得到认证。

“与传统育种相比,航天育种最大优势在于变异率高、育种周期短,有可能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培育出高产、早熟、抗病等性状优良的种质资源。”对梁希森来说,航天育种是他埋下的另一个“火种”。

不过,他也清楚地知道,“太空诱变具有随机性,性状可好可坏,并非所有实生籽都会发生有益突变。”某种意义上来说,航天育种更像是“开盲盒”,道阻且长。

这是希森集团探索马铃薯种业创新的一个缩影。近年来,国家马铃薯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不断创新育种手段,先后尝试了分子育种、激光辐射、基因编辑等先进技术。

种子作为农业的“芯片”,是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和主要农产品有效供给的重要基础,也是一切农作物产业链的起点。2023年中央一号文件将“深入实施种业振兴行动”作为重点工作单独列出,提出“打好种业翻身仗,加快种业科技创新,推动高质量发展,是农业现代化的重中之重”。

小种子,大战略。近年来,世界各国围绕粮食的竞争日趋白热化,对种业高地的争夺也成为新战场。而马铃薯作为世界第四大主粮,在我国的种植面积居世界首位,用于薯条、薯片、淀粉和变性淀粉加工的马铃薯却大部分依赖进口,原因就在于缺少优良品种和脱毒种薯,其源头是研发困境。

“不是我给你泼凉水,马铃薯育种可不像搞房地产那样能赚钱,弄不好会把老本赔进去的!”当年,在北大荒培育出“克新”系列抗旱薯种的著名马铃薯育种专家孙慧生曾这样告诫梁希森。与马铃薯打了半辈子交道,她深知育种的艰辛。

这个梦想,确实很“烧钱”。梁希森把多年在其他项目打拼积累的资金全部投入到了马铃薯育种,即使屡遭困难挫折,即使让自己从富翁变成了“负翁”,“人不堪其忧”,他也不改其志。

“国家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千难万险,只要倒不下、死不了,我的马铃薯育种就不能停。”这是梁希森常说的话。二十年筚路蓝缕,如果没有“逆流而上”的敢为精神,不惧风雪的强烈信念,很难做到行而不辍。

也正是这样的信念,在当年深深打动了78岁的孙慧生。

回望来路,2007年是关键的一年。这一年,刚成立不久的希森集团成功收购国内专门从事脱毒马铃薯育种的北京中联宏业科技开发有限公司,在孙慧生科研团队的加盟下,1000多份种质资源归属到希森集团,多年积累后这个数字增加到2800余份,并在乐陵建成了国内企业最大的马铃薯种质资源库;这一年11月,科技部批准国家马铃薯工程技术研究中心落户希森集团,依托企业运行。

为了端好、端稳马铃薯育种的“中国碗”,希森集团一直在摸爬滚打中前进,实现了历史性跨越——

“希森3号”。资料图

2011年,第一个自主知识产权新品种“希森3号”问世。其后,希森系列马铃薯新品种相继研发成功,累计达18个。其中,历经11年攻关的“希森6号”在2017年、2018年分别以亩产9.38吨、9.58吨的产量,两度刷新世界马铃薯单产纪录。

更重要的是,它的问世结束了国内黄肉薯条加工没有专用品种的历史。“它个头大,既能鲜食,又能炸薯条,还能加工成全粉、淀粉。堪称目前‘最完美’的马铃薯品种。”梁希森自信地说,“咱们的马铃薯不比其他国家差!”

2020年,“高产多用途希森系列马铃薯新品种选育与推广应用”项目获山东省科技进步奖一等奖。目前,希森集团已经有11个马铃薯品种通过品种审定和国家农作物品种登记,开始大面积推广;同时还储备有100余个待登记推广的马铃薯新品系,能够适应不同生态种植区域,从祖国北疆到南海之滨能够广泛种植。

守住大国粮仓,端牢中国饭碗,靠耕地、靠良种,根本出路在科技。在乐陵育种基地的无菌组培车间内,一排排架子上摆满了透明的培养瓶,一株株努力生长的脱毒薯苗如“星星之火”,正在点燃着马铃薯产业化的全面燎原。

大漠草原的“主粮化”布局——

用全产业链铺就农民致富路

2009年9月,希森内蒙古种薯大田喜获丰收。资料图

如果说山东乐陵是梁希森梦想开始的地方,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中部的乌兰察布市商都县,则是希森集团以国家马铃薯主粮化战略为契机,进行五个产粮大省全链条产业化布局中浓墨重彩的一个落子。

作为中国最重要的马铃薯种植区之一,乌兰察布被誉为“中国马铃薯之都”。在这片大漠草原的东北部,便是繁育种薯的“风水宝地”商都。

“这里海拔高,昼夜温差大,光照充足,农作物病虫害相对较轻,具有发展有机农业的天然优势条件,产出的种薯品质高、抗病力强、增产潜力大。”希森集团内蒙大田繁育基地生产总监屈海东介绍。

自2006年开疆辟土以来,希森集团在商都建成了目前全国最大的马铃薯组培中心,每年可以繁育出1.5亿株脱毒苗和4亿粒原原种,成为“中国马铃薯产业示范基地”——

这里有国内最大的马铃薯淀粉生产线,每年可以加工马铃薯100万吨,生产淀粉5万吨;有国内最大的马铃薯干片生产线,每年可以加工马铃薯30万吨,生产干片2.5万吨;还有国内最大的马铃薯酒厂,每年可以加工马铃薯20万吨,生产酒精1.5万吨。

数字背后,意义深远。这不仅意味着集脱毒繁育、基地化种植规模化加工、现代化储藏、社会化销售为一体的马铃薯全产业链格局的构筑,也打开了马铃薯深加工作为“主粮化”的突破口。

发展一个产业,带富一方百姓。

在商都县七台镇喇嘛板村,今年60岁的村民王振亮尝到了希森马铃薯原原种繁育产业带给他的幸福感。

2019年,他通过村里合作社,承包了4个大棚种植“希森6号”,由内蒙古希森马铃薯种业有限公司提供种苗,并负责技术指导、监督管理和产品回收。3个月的时间里共收获22万多粒原原种,除去幼苗、人工等成本,纯利润达到十万元左右。

“挣到钱当年,我就花11万给家里添置了一辆小轿车。”说到这儿,王振亮脸上洋溢起了藏不住的笑容。

过去的喇嘛板村,村集体收入曾经全靠国家扶贫补贴,如今,通过“政府+企业+合作社+农户”的合作模式,村里实现了流转土地、村集体资产、经营大棚、务工四个方面的增收,农民的腰包鼓了起来,日子也美了起来。

在商都县农牧和科技局局长庞学峰看来,希森集团在全面促进产业融合发展新格局的过程中,最重要的是“授人以渔”,深刻影响和改变了当地农民的种植观念,培育起马铃薯种植的“良种”意识。

让马铃薯成为稳定的富民产业,一要增产,二要增收。这离不开良种的培育和推广,在内蒙古等马铃薯主产区加大种植面积、提高产量;更亟需为马铃薯主粮化战略的落地夯实基础,提高精深加工转化率,让马铃薯变身主食走向人们的餐桌和生活。

这也是梁希森一直在殚精竭虑的重要课题。他忧虑的是:内蒙古、甘肃、四川、贵州、云南作为马铃薯生产大省,约占鲜薯总产量的60%,但国内马铃薯主产区仍然存在立地条件较差和栽培水平粗放、加工转化率仅10%等问题。

这些年,希森集团一直致力于奔赴田间地头,面向全国巡回开展新品种及配套高产栽培技术试验示范、田间现场指导、科技送下乡以及农民技术培训会等活动,提高当地马铃薯的种植管理水平,激发农户的种植积极性。

从推广到老百姓真正认可,是一个“愚公移山”的艰辛过程。

屈海东讲起推广种植的一次经历:在内蒙古锡林浩特的多伦县,一位马铃薯种植大户在播种之后,地里出现了两株死苗。

“当时我判断为是由于母薯腐烂引起的‘马铃薯中毒综合症’,由于是通过地上部位判断的地下症状,他起初不信,结果把苗子从地里刨出来后,跟我说的一样。”“这位种植户从此信服了我们的技术,做了希森薯业多伦地区的总代理。”

但对农民来说,看得见的产量才是认可品种最实实在在的佐证。

“我们曾经在甘肃的一块试验田里种了三个品种,一个是希森6号,另外两个是加拿大‘夏波蒂’和‘荷兰15’。到了收获期,希森6号每亩产量比两个洋品种高出2000斤,销量立竿见影翻了20倍。”

在屈海东看来,国内马铃薯种植生态历经变迁,多受国外品种影响,“2005年之前,大部分中老百姓对马铃薯并不了解脱毒种薯的概念,更谈不上品种意识,有种子可种就行;2005年以后,美国、加拿大、荷兰等国家的引进品种风行,国内品种式微;如今,我们培育出了‘希森6号’等国产良种,优质种薯的角逐战将长期存在。”

在推进马铃薯主粮化的进程中,解决薯农种植马铃薯的出路问题也是考量的重点。“良种培育、良种推广只是马铃薯主粮化发展的第一步,提高精深加工能力、促进马铃薯产业升级才是关键。”梁希森说。

对此,希森集团的探索也一直在路上。

在商都,一间巨大仓库内整齐码放着一批袋装马铃薯全粉,最早的年份可追溯到十年前,而“建设国家马铃薯储备粮库”是梁希森的一个目标。“马铃薯做成全粉才是粮食,全粉保留了马铃薯的全部营养,是马铃薯变为面条、馒头甚至是薯片的基础产品。鲜薯最多储存8个月,但马铃薯全粉储存得当却可储存十几年。”

在乐陵,希森食品有限公司的操作间摆放着十多种诱人的马铃薯主食产品。早在马铃薯主粮化上升为国家战略的2015年,这里的流水线上便生产出了第一个土豆馒头。如今,每天等待装车发往全国各地几万个土豆馒头,选用的是自主培育的“希森1号”和“希森6号”,干物质含量更高且更适合机械化大批量生产。

路漫漫其修远兮。梁希森殚精竭虑于:如何更好以“大食物”观为引领,以消费需求拉动生产供给?如何因地因时因市制宜,努力提高马铃薯在国家粮食生产中的比重?如何加强营养宣传,将扩大全粉加工作为突破口,为中国碗装中国粮发挥更多积极作用?

在推动马铃薯主粮化的征途中,68岁的梁希森仍然是那个马不停蹄的“赶路人”,星夜兼程,无问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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