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的岀现,是红楼梦一个神来之笔,它让我们看到,一个包工头是如何一夜暴富的。
如果把贾府比喻成一个体制,那么,贾琏、宝玉、贾环、贾兰等属于体制内,而贾芸、贾芹等旁系则属于体制外。体制内的有保障,体制外的靠天气,宝玉们锦衣玉食,吃喝不愁,而贾芸、贾芹们却常常喝西北风,家境不同,天差地别。
所以,贾芸虽然也姓贾,但他一无背景,二无钱财,三无学问,加上父亲早亡,家里薄田寡母,吊起锅儿当钟打,穷得叮当响。
这样的人要脱贫致富,唯一的办法就是投亲靠友,捞点好处,大树底下好乘凉。按照刘姥姥的话说,他贾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拔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壮哩”!自然成了唯一有好处可捞的去处。
贾芸也是这么干的。
不过,贾芸与贾府其他穷亲戚子弟不同,他更聪明,更伶俐,更懂人情世故,更善于用心机达到目的。而且,他用的方法不是简单的直接哭穷,博人同情,可怜巴巴伸手要。他的方法是,花心思,表孝敬,让你感动中自然而然地给予。关键是,他懂得顺杆爬,爬顺杆。
比如那天,他本来是到贾府找贾琏谋事的,不想正好遇上即将出门去东府的宝玉,他便上前毕恭毕敬、恭恭敬敬地说:“请宝叔安”。宝玉面熟,却想不起是谁,经贾琏提醒才知是贾芸。
宝玉见他长脸,高挑,斯文,清秀,笑道:“你倒比先越发出挑了,倒像我的儿子。”要想,宝玉才十三四岁,贾芸已经十八岁,宝玉却说他像自己的儿子,不说人会生气,至少不会蛮高兴罢,贾琏都说:“好不害臊!人家比你大四五岁呢,就替你作儿子了?”
然而,贾芸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道:“俗语说的,‘摇车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孙’。虽然岁数大,山高高不过太阳。只从我父亲没了,这几年也无人照管教导。如若宝叔不嫌侄儿蠢笨,认作儿子,就是我的造化了。”
你看,多么聪明!多么灵泛!真如文中所言:伶俐而乖觉。
贾芸的伶俐乖觉,不但用在巴结权势上,同时也用在脱贫致富上。因此,他三番五次找贾琏,请贾琏帮助自己谋点事做,但他发现贾琏不过站在王熙凤前面的一尊木偶后,便决定改变策略,转求王熙凤。
男人之间好说话,有时不送东西看看面子也会伸手帮忙,但面对王熙凤这种势利女人,那不送东西就根本撼不动那棵大树,要想得,还得舍。
当然得舍。
但是,他贾芸一无钱财,二无贵物,行贿又不能打欠条,怎么办?他在脑壳里飞速地琢磨,寻思,一是送什么东西,王熙凤会乐于接受;二是这个东西怎么去找。
有了。他舅舅开香料铺,冰片、麝香虽然昂贵,也是有得卖的,王熙凤可能不稀罕几两银子,但对这种贵重药材、香料,是不会拒之门外的。因此,贾芸到了舅舅家,向舅舅赊四两冰片、四两麝香,当然,用的是其他光明正大的理由。
只是,贾芸屋漏偏逢连夜雨,没摊上个好舅舅,他的舅舅就是经常在贾政面前晃悠的那个马屁精卜世仁,舅舅不是人,更拿外甥不当人,自然不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赊给他,不但不赊,还对他好一顿数落,夫妻俩甚至还唱了一出表面留他吃饭、实际是催他快滚的“双簧”,让贾芸深感人情淡薄。
倒是“醉金刚”倪二,一个放高利贷的泼皮,有情重义,听说他舅舅给外甥赊个救急帐都吝啬不肯后,大大方方从搭包里掏出一卷银子,大约十五两多,连称都不称,连欠条都不写,连利息都不要(他可是放高利贷的),贾芸因此感叹:“倪二虽然是泼皮无赖,却因人而使,颇颇的有义侠之名。”
真印证了一句俗话:仗义每多屠狗辈。
有了钱,好办事。
第二天,贾芸便在大香铺里买了冰片和麝香,用光鲜的锦匣盛着,径往荣国府而来,打听到贾琏不在家,才往后面去,到了贾琏院门前,正好遇着王熙凤被一群人簇拥着出门,贾芸上前请安。
王熙凤正眼都没瞧他一瞧,只稍问起他母亲,贾芸便借着母亲的名头,一句接一句的同王熙凤套近乎,然后说一开香铺的朋友在外地捐了个官,要远行赴任,香铺歇业关门,送了他一些冰片、麝香,同母亲商量,这种相当于“奢侈品”的东西,自己用不起,转卖不好卖,还是送给王熙凤用合适。
一番连哄带骗的话,如同一碗米汤,把王熙凤灌得晕晕糊糊,又是得意又是欢喜。此时,又正是采买香料的时节,可谓雪中送炭,正中下怀,便命丰儿收下,回头交给平儿。眨眼间,王熙凤对贾芸便由不爱搭理,变成了笑脸相迎。
送礼有个规律,如若拒收,事情八成没辙;一旦收下,事情成了一半。
果然,第二天王熙凤就把园子里监种花木的工程,交给贾芸去做。按规矩,先领钱,后办事,转日贾芸写了领票,送进去审批,王熙凤一下就给他批了两百两银子,事情顺利得超乎想像。贾芸喜不自胜,先还了倪二的银子,再花五十两雇人买树进园去种,一转眼,就轻轻松松净赚一百三十多两银子。
从此,贾芸当上了一个工程不断的包工头,日进斗金,一夜致富,从此由贫穷步入了小康。
从贾芸的身上,我们看到了古代社会的纷繁复杂,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智慧。
所以,有人说:“想和高人、贵人攀谈人生、艺术,可先阅读《红楼梦》。”
其实不单《红楼梦》,整个“四大名著”中,都包含着这样的生存哲理,凡读过四大名著的,思想文化上就如同完成了“成年礼”。
你用《三国》跟人聊策略,立马会显得成熟、大气;
你读懂《西游》四师徒,就能摸透构成社会的四大人群;
想弄清“义气”和“利益”间的辩证关系,就要看《水浒》;
所以,四大名著各有令人称奇之处,它们像四面镜子,映照出中国人的文化和心理特质,渗透着传统社会的生存智慧。
读红楼,过情关;读水浒,过义关。
读西游,过欲关;读三国,过争关。
我们活在世上必须面对的四种人生修行,怎么做,书中都能找到你需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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