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校园民谣《乡间的小路》里的场景,在芯芯的视频里“照进了现实”。
芯芯来自广西桂林,高三那年,父亲因为意外去世。大学毕业后,她回到农村,一边放牛、耕种,一边照顾爷爷奶奶、陪伴妈妈。2021年8月,芯芯开始在短视频平台上分享自己的农村生活。最常出镜的除了她自己,还有一头近两岁的水牛“牛仔”。
视频常常以芯芯的一声“牛仔”开头,正在吃草或洗澡的水牛应声抬头,扑扇着耳朵,“哞~哞~”回应。玩性起来时,芯芯还会爬到牛仔的背上,比耶、大笑,搭着牛过河,在牛背上唱歌,跟小牛玩捉迷藏,给它喂枇杷吃。“就是把它当一个人来相处。”芯芯说。
许多人因为“一人一牛”的有爱互动关注了芯芯。也有人说,读完大学回村务农是浪费,对此,芯芯表示:“很多人把幸福理解为有房有车,我觉得我的幸福就是无忧无虑、无病无灾的,能陪在家人身边。”
采访时,电话里不断传来芯芯爽朗的笑声。面对物质上的需求,她显得很佛系,“怎么开心怎么来。”去年7月,河南暴雨,她捐出了5000元,那是她当时的全部积蓄。只有在提到爷爷奶奶和妈妈时,她哽咽了,她想起了爸爸,“我很担心他们(的身体),现在特别害怕失去亲人。”
芯芯和爷爷奶奶近期合影
以下是芯芯的自述:
【1】牛背上的女汉子
我是前两年回到村里的,之前在市里做土木工程方向的工作。
那天,我们村上的人打电话来跟我说,我妈身体不舒服,干活的时候晕倒了。我爸爸在我高三那年因为意外去世了,一直是妈妈种地供我和妹妹上学,家里面只有爷爷奶奶。我猜妈妈的身体可能一直都不舒服,只是她不跟我说。
听到我妈生病,我很担心。当时就打算好回来陪伴妈妈和照顾爷爷奶奶,所以干脆辞了职。我上大学的时候做过网拍,现在也一直在做,每个月还有千把块钱。辞职回来,也是觉得可以靠网拍有一点收入。
在农村的日常很简单,每天就是干不完的农活。早上7点左右起床,8点出门去地里,中午11点多或者12点可以收工回来吃饭,天气热的话回来早一点,不怎么热的话会晚一点。中午热了就带牛去洗澡,下午4点多再出门干农活,天黑了回家。
做短视频之后,白天如果拍了视频,晚上就剪视频,不然坐在门口逗逗家里的小动物。每天就是简简单单、开开心心的。
我今天早上刚去红薯地里开了田水。因为我们这边今年干旱,现在热的时候还有37度,要把水从沟里排到地里去,农作物才能喝到水。最近还要给马蹄打农药,这个没有固定的时间,它生病了就要打药。
现在家里还是靠务农为生。我们家有十几亩地,种了马蹄、砂糖橘、沃柑、芋头,基本上把所有地的活从头到尾做完一次,最开始耕的那块田又有新的农活要干了。
所以说我妈一个人在家是很辛苦的。其实在我上大学之后,她也是自己在管理这十几亩地。现在我回来可以给她当帮手,我跟她开玩笑说,我回来继承土地了。
我觉得自己就是“牛背上的汉子”,干农活我也不怕,水田里的蚂蟥我直接拿起来玩。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从小就干农活,小时候插秧,蚂蟥见多了。
现在家里的责任基本在我身上。老人看病是一个比较大的压力,妹妹上学的生活费也主要由我来负担。有时候觉得压力大,我会偷偷想爸爸,但我不会跟家里人说,因为知道自己要承担起这个责任。
也有孤单的时候,所以我养了很多小动物。我视频里经常出现那个水牛叫牛仔,是家里的老牛生的,生下来的时候大概40斤,今年11月底就两岁了。老牛也有名字,叫牛婆。
我家里还有羊、狗、兔子、猫、鸡、鸭。小狗有6只,有3只分别叫一百万、两百万、三百万,还有2只叫威武和霸气,都是大母狗多多生的。小羊叫豆豆,本来是另一个女博主在阳朔养的,她要走了,带不走它,刷到我的视频,可能看我也养了很多小动物吧,她说交给我放心,就私信我,两三个月前我去接回来了。它们的生日我都记得。
芯芯和牛仔
【2】小动物在我眼里都是小可爱
所有的小动物在我眼里都是小可爱,我很喜欢跟它们玩。经常是我在前面跑,它们在后面追,像跟了个“百万大军”一样。
它们皮得很,狗跟狗之间经常打架。豆豆天天用羊角顶我,我的腿被它顶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但我还是挺喜欢逗它的,每天没事就坐在家门口跟它玩。
我属于是“又菜又爱玩”,它不顶我我可能还不觉得它可爱。它就像一个不肯吃亏的小屁孩,你碰一下它屁股,它要把你顶到伤为止。有时候我就逗它,把它挂到树上,这样它就打不到我了。
牛仔是属于比较乖的,它没有什么攻击性,只会轻轻地蹭你。但因为它是水牛,喜欢滚泥巴,经常跑到泥坑里去。在我的视频里也可以看到,我经常会爬上牛背,给牛唱歌,还会给它吃枇杷。我平常都是这样子逗它的。把小动物们当我的一个朋友来相处嘛。
从它9个月大开始,我就会骑上它的背上了。现在长大了更好骑,我坐上去它把我当空气,从没有摔下来过。但如果它跑起来的话,我拍拍它,它会停下来,我就跳下来了。
牛仔平时很黏我,我去地里面都会带着它一起去。我干活,它在旁边吃草,你要在它的视线范围内。我不干活的时候,它就要跟着我、要看到我,不然它就会叫。
刚开始把它放牛棚里,早上它睡醒了,没看到人也会叫,它觉得这个点你要来陪我玩了。我们这边牛一般是用来犁地的,但牛仔还没有犁过。因为牛犁地要学,我们没有教它,也不知道怎么驯牛,所以就是牛婆来做。今年我舅舅帮买了一台打田机,牛婆也不怎么犁地了。
狗狗也很黏人,经常跟着我去地里,去别人家做客吃饭它们也跟着。只要发现我们要出门,它们就会跟过来。不过它不像城里面的宠物狗,你要担心它丢了。跟你到什么旁边,它自己在旁边先转几圈,东闻闻西嗅嗅的,等它自己玩累了,就在旁边睡觉了。
我家人也喜欢小动物,只要我喜欢的,他们都不会去排斥或者是不允许我这么做。比如豆豆接回来之后,我奶奶说这羊好可爱,她去河边走走的时候,还会摘一点芭蕉叶回来给它吃。
奶奶觉得我养牛像养狗一样,因为牛仔太黏人了。奶奶那一辈养的牛是不粘人的,他们以前是生产队或者好几家一个牛一起放轮流放,对牛没有什么感情。现在看到牛仔这样,就觉得它好乖,平时也会逗它玩,说它“狗里狗气”的。
我们村里的人也挺喜欢我们的小牛的,路过看到我跟小牛在门口,他们会跟牛仔打招呼,觉得它好玩。但是别人喊牛仔,它不会理。不认识的人,牛仔都不让人家碰,看到陌生人走过去它就盯着人家,如果别人想摸它,它会往后面躲。
我平时喜欢给牛仔弹尤克里里,不知道它听不听得懂,但我弹的时候,一听到声音它就扭头过来了。有一个视频,我坐在牛上唱《乡间的小路》,真的是有感而发,骑着骑着自己就唱出来了,有种回到童年学那首歌时的心情。
9月初,芯芯带妈妈去北京看了天安门
【3】拍视频很佛系,怎么开心怎么来
我是去年8月份开始拍短视频的,当时就是想记录生活,发着玩,像朋友圈一样。没想到大家这么喜欢我们的牛,喜欢我们的农村生活。
我拍家里人,也没什么太多的顾虑,就是一些日常的生活。不喜欢镜头的家人,我就不拍,我是很佛系的,怎么开心怎么来。所以我发视频没有固定的时间。
我也没有专门的摄影师,逮到谁谁帮我拍,不过很多都是我自己拍的。剪辑也是自己。我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火了,虽然上了热榜,但很快也就下来了,所以我对播放量、点赞这些还是挺淡然的。
不过关注度的增加,会让我更重视质量,更新的可能也就慢一点。现在自己会有一个标准,就是有好的内容就拍拍,质量不好的干脆就不发了,也不是说一定要给自己一个更新的压力。
另一方面,做短视频也让我更积极乐观了。每条视频发布以后,当天或者在发新视频以前,我都会去看那条视频下面的评论。
挺多网友私信我说,看了我的视频,他的郁闷都好了。看到这些我也很开心,就觉得我的作品能治愈别人,他们的留言也治愈了我,让我看到了自己的价值。
我现在在学习助农的方法,希望能形成我们自己的农产品品牌,把我们这边一些好的产品卖出去。我们这边水稻、马蹄、砂糖橘、沃柑、芋头、红薯、莲藕,什么都有。但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还在探索的阶段。
不过,做短视频也实现了我的一些心愿。前段时间央视邀请我去录节目,我带妈妈去了一趟北京,从北京回来又去了北海。回来路上我还跟我妈说,你现在又去了北京,又去了北海,我们村上有多少人又能看到天安门又能看到海的,她好开心。
有人会说我辞职回农村没前途,说我读完大学回去放牛是浪费,但我觉得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机会,爷爷奶奶和妈妈就不一样了,他们年龄大了,有什么变动,万一搞得不好的话,人都没了,那就是终身的遗憾了,对不对?
我爷爷奶奶都80多了,经常是这里痛那里痛,这不敢吃那也不敢吃的。妈妈也50多了,劳累了大半辈子,经常风湿、腰痛。
但现在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有时间了,我可以陪爷爷下棋,给奶奶变个魔术。或者买点吃的,坐下来陪爷爷奶奶慢慢吃,说说话。去年过年的时候,我给爷爷奶奶买了智能手机,教他们刷短视频。奶奶现在有事情做了,都不理我了。奶奶刷短视频刷到我,还跟我说,我看到你在放牛了,她很开心。他们开心,也是我回来的初衷。
很多人把幸福理解为有房有车,我觉得我的幸福就是无忧无虑、无病无灾的,能陪在家人身边就是幸福。
(文中图片均由芯芯提供)
九派新闻记者 陈冬艳 实习记者 何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