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有同行问我,“蛋先生,你是读书人,干嘛也来养鸡呀?”,我总是笑眯眯的回答,养鸡也可以做成大事业呀!其实我心里一百个后悔,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打死也不会干这行,因为养鸡真不是人干的活!
鸡客和蛋先生
在这个地球上每一个国家都会存在两种职业:红灯区里古老的职业和养鸡业。这是两个伟大的职业,因为人类最基本的需求就是吃和性,所以才有个词叫饱暖思淫欲。但是在我的家乡-美丽而神秘的湘西,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行业,却有着同样名字-“鸡客”,这是我此生最无奈的事情,没有之一。
自从我养鸡后,认识我的人都叫我“鸡客”。牵着老婆的小手正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突然一个亲切的声音“鸡客,好久没见你呀”,顿时周围的陌生人都会对我们两口子投来异样的眼光,有好奇,有惋惜,甚至还有色迷迷的打量着我老婆,每次我都有种冲动,想赏给那个喊我“鸡客”的朋友两耳光。
总感觉古人比现代人有文化,古代怡红院里的姑娘都叫“烟花女子”,多好听、多文雅!所以我把自己的微信名改成了“蛋先生”,改名后发的第一条微信朋友圈是“以后谁叫我鸡客,我跟谁急!”
山、水、美女
97年我以县里文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重庆大学,毕业后留在重庆工作。几年打拼下来,也算是有房有车有事业了,小日子过得也挺不错的,用重庆话叫做“安逸”,可是人太安逸了往往就容易想入非非。
那时候我有两大爱好,排首位的是重庆男人都知道的“打望”。重庆是西南最繁华的大都市,可重庆最出名的还是美女多多。走在解放碑、三峡广场、观音桥等热闹的步行街,那真是三步一个王祖贤,五步一个林青霞,毫不夸张!重庆的男人们不管老少,都喜欢三五个一堆坐在大街上,对着来来往往的美女评头论足,这就是重庆古老而优良的传统-打望。
可我毕竟是所谓的知识分子嘛,不能这么粗俗。没事时我会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步行街露天咖啡店,一根香烟,一杯咖啡,再来一张《重庆晚报》。不过眼睛从来没空看报纸,都在偷瞄美女,这样总算是文明点,有古人之风。
第二大爱好,蹲在家里看央视7套的《致富经》。从小就有一个美丽的梦想,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实业,如果周边再有山、有水、有美女就更好了。央视著名忽悠栏目《致富经》无疑满足了我这个美好的愿望,“带着姑娘钻深山 小伙赚来野财富”,“山鸡成就财富梦想”....每一期的标题都是这么充满诱惑,让我欲罢不能。
我的第一个鸡场,也算是有山有水了,就是没有美女
帅锅和屌丝
终于在2009年的某一天,我顶住了全家人的反对,做出了人生中最重大的一个决定,也是让我后悔一辈子的决定,放弃重庆的事业,回老家湘西养鸡!从此开启了我的苦逼血泪史。
为什么是苦逼的血泪史了?啥也不说了,有图为证:下图中左边的帅锅是当年重庆的我,那时体重135斤;右边那个又黑又瘦的屌丝男是养鸡一个月后的我,108斤!
经过我8年的总结,我发现养鸡根本不是正常人干的活,要想通过养鸡发财,你得具备以下几点:超强的体力,超强的心脏,超厚的脸皮和一个超级大脑。试问有几个人具备这些条件,真的具备了还会来养鸡吗?所以我注定是苦逼的。
蛋先生又提示了:我说的不简单的养鸡,是通过养鸡发家致富,只把鸡养好,真的不难。
超强的体力
因为养鸡是个集苦、累、脏为一体的光荣事业,所以得有超强的体力。我虽不是大富人家出身,也是上有哥姐的家里老幺,没在农村生活过,也从来没干过家务活,更别说体力活了。啥也别说了,先晒苦逼血泪图吧。
图上这些还不算苦逼,虽然一个月就瘦掉了27斤肉,但总算熬过来了。不过有两件事,让我一辈子耿耿于怀,让我真正感受到了养鸡的苦逼。
养鸡第一年的春节,两万只鸡都是110天左右,快见蛋了,可工人们都回家了过年了。那时穷呀,鸡还没见蛋,钱已经花光,舍不得加钱留住工人,只能自己一个人扛。两万只鸡,一个人喂鸡、加工饲料、出粪,这些不算啥,最难的还在后面。
腊月29那天,一车豆粕运到了,我马上到鸡场周边找农户帮忙下货,可家家户户都在张灯结彩准备过大年,没一个人愿意出门,两百元一个人都请不动。没办法,自己下,一大车,15吨!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寒风刺骨,可我全身都湿透了。我永远都记得那位好心的司机-曾师傅,实在看不下去了,帮我一起扛。完事后我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直接倒在豆粕上足足睡了两个小时,管他娘的鸡饿不饿。等我醒来时居然发现自己留泪了,真恶心自己。
还有更让我苦逼的事。新鸡场,很多设备都还没安装到位,尤其是刮粪机没调试好,经常刮到粪沟一半距离时鸡粪就打堆了,死活不动了。每到这时,我和几个工人就像拔河比赛一样,在粪沟的一头用力拉刮粪机的绳子
不过有一次不灵了,几个人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还是动不了,只能下粪沟把打堆的鸡粪清理掉。这时几个工人都装傻了,没一个人愿意下去。谁让我是鸡头老大了,老大不下粪沟,谁下粪沟!
那情形像极了英勇的解放军战士拿着枪,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匍匐前进。我拿着一把铁铲,戴着防屎帽,猫着腰缓慢向目标前进,脚下是臭气熏天的鸡屎,头上是一万只鸡屁股不停的向我射来“屎林尿雨”。这不算啥,刚一下粪沟,鸡群就开始应激了,整栋鸡舍里一万只鸡集体开始叽叽喳喳,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终于快接近目标了,我刚一伸脖子准备查看下敌情,一大坨热气腾腾的新鲜鸡屎准确无误的钻进我脖子里。说实话,寒冬腊月,刚从鸡屁股里出来的新鲜鸡屎还是挺暖和的。突然间我无名火起,半年来各种苦逼经历和满腹委屈一股脑儿涌上心头,我彻底爆发了,大声吼道“都他妈的给我闭嘴!!”...也真奇怪了,虽然是畜生,也明白谁才是真正的鸡老大,瞬间集体安静,整栋鸡舍悄然无声,连“屎林尿雨”好像都少了。
后来工人们常夸我,老板就是老板,连鸡都怕你。曾经的梦想好像有点实现了,终于有当老板的快感了。从此我每天巡视鸡舍时,都是背着手,老板派头十足,发现有吵闹的,马上大吼一声“都他妈的给我闭嘴!”,鸡舍顿时悄然无声。有点像坐在吉普车上检阅部队的感觉,飘飘然了,就差点进行曲了。
某日,县里领导来我鸡场视察,我陪着领导进鸡舍参观,由于领导的随行人员比较多,穿的衣服又花花绿绿的,还不时有记者打着闪光灯拍照,这下鸡群又应激了,鸡飞狗跳的闹着。畜生就是畜生,连领导的面子都不给,我又顿时又无名火起,随口吼了一句“都他妈的给我闭嘴!”。
这句石破天惊的话一出,鸡群倒是很听话,马上安静了,可领导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随行人员也面面相觑,当时我真想马上又钻进粪沟,永远不出来见人。
领导视察
超强的心脏
养鸡不但累、苦、脏,更需要有强大的心脏,因为你每天都要操心几万张嘴巴的吃饭问题,一般的小心脏真没这种抗压能力。
鸡生病了你揪心,鸡蛋掉价了你忧心,没钱进饲料了你操心,刚开始几年,鸡场还没进入正轨,市场还没打开,鸡场饲料经常是吃了早饭没晚饭,鸡老大我每天为鸡愁,为钱急。
还记得第一批鸡开产六七成的时候,老家这边没人养过蛋鸡,工人们从没见过这么多蛋,既兴奋又担心,担心这么多蛋卖得出去吗,要是卖不出去工资咋办。
我开着烂皮卡车拉上20几件鸡蛋,忧心忡忡的来到县城,转了一大圈,所有可能卖蛋的农贸市场,街边杂货店,小超市全部都去了,结果没一家要我的。我们这边鸡蛋按个卖,都要大蛋,我是初生小蛋;其次每家都有自己的供货渠道,你要切入谈何容易呀!一天下来就卖掉了6个蛋,收入3元。(这一苦逼的经历详见笔者之前写的如何把鸡蛋卖出高价格--蛋先生谈鸡场的经营之道)
一车蛋也不敢拉回鸡场,怕把工人们吓跑了,只能暂时放在县城我父母家的杂物房。自己躲在父母家不愿出门,不知道该怎么办,鸡场马上断料了,可饲料钱还不知道在哪里。知子莫过母呀,我妈打开房门,满屋子的烟味,满缸子烟头,我躺在床上发呆。我妈给了我3万块钱,解了我燃眉之急,我都三十出头了,还用父母钱,唉!
这么多年了,鸡场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断料危机,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应付过来的,总之不想再回忆,不敢去回忆,打死都不愿意再经历一次。那些年就学会了一样本事,管他明天有料没料,晚上一定要睡好,逼着自己不去想,否则日子没法过了。
超厚的脸皮
我的鸡蛋都是自产自销,这是我养鸡前就定下的策略。我们这个小县城虽然没人养过蛋鸡,可也不缺鸡蛋呀,到处都是外地蛋,我想占领市场,谈何容易呀!经过种种磨难和几年的口碑积累,才逐步打开市场,现在我的蛋总算成为当地一个品牌,供不应求。
很多养殖同行都问我,是怎么做到的,其实最关键的就是脸皮一定得厚。要经营好鸡场,要做好终端市场,每个人都不能得罪。农贸市场的卖蛋老妈子我得笑眯眯对待,不管去哪个职能部门办事我都得低头哈腰。身上总是两包烟,一包5块的白沙(菜市场专用),一包50的和牌(政府办事专用),碰到人都笑眯眯的发烟,关键还不能发错了,要是不小心在菜市场发了和牌,我会心疼一天的。
最艰苦的那几年,我还得承受一件最痛苦、最尴尬的事情-过和尚日子,禁欲。因为老婆在部队工作,我们常年两地分居。
有一年老婆休假回来,陪我去菜市场发货。那时我的蛋已经在本地打响名气了,每次去菜市场发货我都得小心翼翼,因为菜市场专门卖蛋的是七八个彪悍的妇女,我必须平均分配,稍有不公就会受到劈头盖脸的脏话伺候。其实骂脏话也不一定真的恨我,只是他们的口头禅。
彪悍的老婆
那天蛋发完了我才想起忘一个人,这个市场上最猛的女汉子。刚想跑,那女汉子就追过来了,劈头盖脸一顿脏话。我是习惯了,我老婆哪受过这个气,好歹也是个小军官,女军官走到哪里都有几分面子的。我老婆一个箭步冲到那女汉子跟前,大叫道"有种你再骂一句,信不信我抽你!"。那女汉子还真被我老婆的气势镇住了,退了两步说“我骂鸡客,关你屁事呀”,女汉子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气质凶猛高贵的女人,居然是这穷酸屌丝的老婆。我看大事不妙,一把拉着老婆就跑,否则两大女汉子真会干起来。
晚上躺在床上,老婆一直在哭。我知道,不是为她自己哭,是为我.....
超强的大脑
养鸡能否赚钱,把鸡养好只是最起码的,最重要的还是你要有聪明的头脑,你得会卖蛋,懂市场营销,甚至还要学习期货套期保值。如果都像主产区那种只管养,不管卖蛋,死等蛋商上门,猜行情、等报价,养鸡无异于赌博,这种模式迟早得淘汰。这方面我曾经写过很多文章论述(详见笔者之前写的未来养殖散户的生存法则)。
今年有幸认识了一位同行,是我打心底佩服的一位行业大佬,四川的张总-张颖。他是真正的行业大佬,一百多万只鸡的存栏。经常跟他聊天,发现我们的很多理念都差不多,从他身上我学到了很多。
他曾经在我们微信群里问同行,一万只鸡人工喂料,大家最快速度要多长时间,我最快要90分钟,因为我有个习惯,每次喂过去总要回头再匀下料,总怕有的鸡没吃到。而张总的最快速度是50分钟!这才是真正的大佬,实实在在干出来的。我几万只鸡自产自销,他上百万的鸡也有自己的销售渠道,我做套期保值,他比我做得更好,有时候真感觉我就是他的缩小版。
这几年市场变化越来越快,快到已经超出很多养殖户的传统思维,我曾经总结道,未来养殖户要生存下去必须做到“养殖科学化、市场终端化、产业金融化”,三者缺一不可。光靠养好鸡是远远不够的,市场经营、品牌打造、期货套保,样样都得学,都得开动大脑,否则淘汰是迟早的。
(提示:笔者今后的期货行情分析都会先在“蛋先生直播间”做详细解读,之后再发布在公众号上。需要进直播间交流的,请在本文最下方点击“阅读原文”关注蛋先生直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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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先生 姚玮 写于2017年11月25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