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有诗，有故事，在绍兴樱桃乐园门口的一块宣传牌上写着樱桃姐姐的农业梦。
七年前，她带着这个梦，承包下这片160亩的果园。入场的时候，她写了一首诗：我喜欢，头顶蓝天的舒爽；我喜欢，脚踏泥土的芬芳；我喜欢，阳光下那个真实的自己；我期待，农业的春天早日来临……
“你原来做什么的？”我问眼前这位个头小巧、声音清脆的樱桃姐姐。她叫钱福珍，不肯告诉我年龄，我也猜不出她的年纪，反正刚入场的时候肯定挺年轻的。
“做营销策划，帮助当地一些企业申报知名商标和驰名商标。”她跟我讲了这块果园的来龙去脉，由某高校几位果树学教授创办，2013年5月10日第一次来采樱桃，随后带着她的农业梦成为“接盘侠”。
门口宣传牌上写着钱福珍的农业梦
“实际做下来才发现理论和实际完全不一样，农业必须要交学费的。”她苦笑道，“原来几位老师是按百果园来设计品种结构的，一年四季都有果子采。先是草莓，草莓结束后是樱桃，然后是枇杷、油桃、水蜜桃、蟠桃、黄桃，葡萄就有10个品种，还有杏、李、梨，秋天还有柑橘。除了七八十亩的樱桃之外，其他品种也就一亩两亩，根本没办法管理。所以做农业首先不能做百果园，要专注了才能做好。”
由于品种结构的问题，钱福珍在前面几年有个重要的工作就是挖树，把这些一亩两亩的品种悉数挖掉，又扩种了一部分樱桃和桑葚，逐渐形成现在以樱桃为主、桑葚为辅的采摘园。
“除了品种结构，还有哪些地方交了学费？”我知道在新手面前有很多坑需要花钱去填。
樱桃乐园的桑葚园
钱福珍笑了笑，说：“我印象最深的是刚开始几年，一些做有机的人建议我不打药、不施肥、不除虫，做自然农法，结果树叶8月份就掉光了，第二年就不结果，前三年我卖樱桃的钱连付地租和人工费都不够。所以经常跟同行说，我没有成功的经验，但是我有失败的教训。”
“你现在总结出哪些教训？”我追问道。有时候，失败的教训比成功的经验更重要。
“首先，做农业一定要遵循科学的防治方法，不要轻信有机，做不了的，就像人吃饭一样，到点了该吃饭就吃饭，该打药就打药，不要等病犯了你再来打药。其次，果园规划一定要考虑机械行走的道路。”钱福珍介绍，她现在一年所支付的人工费大概在20万元左右，其中除草的费用就占了三分之二。
为了解决草的问题，她尝试了很多办法：种三叶草、覆除草布、用割草机割草。“我其实很想买一台哈玛匠的乘坐式割草机，但是我的樱桃园走不了这种机械，所以只能采用这种原始的割草机，背包式的，一天能割五六亩。但是在夏天，割草之后7天时间它就长回来了。”
冯绍林（左）和钱福珍在樱桃园
“像这种果园割草你有合适的机械吗？”我问一同过来的冯绍林，他专营进口果园机械，割草机是他的重点。
“没有，这样的果园目前只能用这种背负式的割草机。”冯绍林想了想，建议道：“除非是采用像上海农科院那种开偏沟的方式来改造果园。”
钱福珍点了点头，指着中间已经移掉一行的桑葚园说：“包括株行距的改造，要宽行密株，一定要让机械可以通行。”
“这几年的效益怎么样？”我觉得这也是衡量农业梦是否成真的重要指标。
“前3年是亏的，近几年如果不考虑前期投资的话，应该说略有盈利。”钱福珍回答道。
“营销方面你应该没问题吧？”她做营销出身，能说会道，而且亲和力挺强，所以我猜测道。
种植三叶草的樱桃园
“我有机肥用得多，而且长草，樱桃比别人的好吃，所以客人的回购率很高。”说完，钱福珍话锋一转：“不过我的面积还是大了，现在樱桃的投产面积有120亩，假如我只有80亩，我可能也能卖这么多钱。因为停车位是个坎，五一节的时候完全停不下。”
“最多的一天卖过多少钱？”
“三四十万吧，就五一节那天。”
这已经是爆场的感觉了。
“你现在觉得农业值得投资吗？”我接着问道。她做了七年，已经不是菜鸟级的新手，但也称不上骨灰级的老手，属于最有体会的中间类型。
钱福珍望沟兴叹
“我认为如果追求经济效益的话，真不能投资农业，尤其在中国，不能做农业。”钱福珍的答案几乎是脱口而出，而且解释了其中原因：“首先，农业没有固定资产，土地是流转的，不能出让，不能抵押。我是卖了杭州的一套房子来投资这块土地，2013年卖100多万，现在要400多万了……”
我又听到一个卖房投资农业的案例。这在我的投资理念中，是属于最“低级”的投资策略，没有之一。
“然后是农业无法实现像工业化一样的规模化生产；还有，对樱桃采摘来说，天气是个很大的坎，如果今天是下雨天，客人肯定减一大半的。所以，从投资角度，假如你把农业当作一个爱好，那你弄点玩玩是没关系的；假如你想把农业当作营生的话，我建议还是不要投了。”
说完，她还讲到当初刚进场的时候，当地的村支书劝她：“钱扔到水里还有响声的，你扔到这里连响声都没有的。”当时她不以为然。“前几天有个想做农业的小兄弟来征求我的意见，我建议不要投，他就是不听，就跟我当年一样，人家怎么劝我，就是不听。”
钱福珍在帮客人拍照
“当初你的家人是什么意见？”我好奇地问道。
“我妈曾经给我写了副对联：上半年农场吃苦赔钱；下半年杭州拼命赚钱。横批：何苦！”钱福珍苦笑着说：“我家人都反对我做农业，他们认为中国农村几千年，农民没有人赚钱的。我们好不容易从农村走到城里，在城里买了房生根发芽了，你又要回到农村去吃苦，他们不理解。”
“这么多年做下来，你觉得这个行业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听了这么多的诉苦，我忽然想听听美好的一面。
“我觉得做农业有一个好处，无论跟谁聊天，农业都能成为一个话题。因为很多人心里都有一个庄园梦，只是还没有像我一样付诸于行动。”钱福珍解读道。
有酒，有诗，有故事
“你的梦还在吗？”我半开玩笑地问她。
“还在，只不过我现在的梦想是养老农业。我希望把养老和农业相结合，这是我将来要走的道路。”樱桃姐姐依然信心满满地憧憬着未来。
这大概就是农业的魅力吧！就像她在门口另外一块宣传牌上写道：
投身农业是一种情怀，更是一种勇气；坚守梦想是一种品德，更是一种境界。
2019年3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