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伟（左）和金媛在日本合影（2019年）
黄伟的老婆很年轻，咋看上去像是黄伟的“小情人”，而不是那种老夫老妻的感觉。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2019年的春天，黄伟约了我一起去日本看水果。在那里，我不仅知道了黄伟有个种水果的启蒙老师叫“有贺浩一”，还知道他有个年轻漂亮的老婆叫“金媛”，供职于松下广告（上海）有限公司。
从日本回来后，又在上海哈玛匠果园见过几次，她留给我的印象是亲和力强，而且特爱吃水果。但凡我在群里推荐某人的水果，她总是迫不及待地问联系方式，像飞飞家的“妮娜女王”、相宇波的生态苹果和何明芳的8424西瓜都是她重点关注的水果。
好吃、安全是她选择水果的标准，对价格不敏感。按照她的原话，价格再怎么贵，也比久光百货的水果要便宜。所以，每当上市季节，她都会大量订购“花果飘香”中的好水果，除了自己吃，也送人。
工人们在葡萄园中疏果
“老哈（黄伟），你看着点豆豆。”我们再次光临哈玛匠果园时正值周末，金媛带着小儿子“豆豆”在果园中玩耍。黄伟在果园中养了不少鸡鸭鹅羊，自然繁衍，能看到母鸡带小鸡的温馨场面。
“节假日他不陪你和孩子出去玩吗？”我问金媛。
“我们家的节假日就是大家一起到果园来。”金媛大声地说，怕黄伟装作没听见，“比如说，要带儿子去动物园，结果叫了两年了，到现在还没去过。”
“他现在还小嘛，才两岁半。”黄伟解释道，“反正我们这里动物也不少嘛，鸡鸭鹅都有。”
“这是借口！这是借口！”金媛不服气地说。
黄伟在修剪“黑皇”花穗
“你有没有感觉到你老哈最近的压力或焦虑？”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金媛。
自从去年8月青浦区区委书记来访之后，一直默默无闻地在淀山湖畔复制着日本桃树种植技术的黄伟终于迎来人生的高光时刻。在各部门的大力支持下，黄伟又迅速地拿下80亩地，并申报了一个3000余万元的政府项目。但也正是从这个时候起，我们看到了一个焦虑重重的黄伟——笑容少了，白发多了。
“感觉得到。”金媛认真地说，“我觉得他比以前更加努力地去学习知识，因为他想把这个果园做得更好。”
“那你对他建新果园是支持还是反对，或是持中立态度？”我好奇地问道。在我走过的众多果园中，要么是夫妻俩一起在田间劳作，要么就很少见到女主人，像金媛这种喜欢果园但又置身其外的女主人不多。
即将进入花期的“黑皇”花穗
“支持啊！他做农业已经做了十多年了，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只要他喜欢，我就支持他。”
金媛说得挺情深义重的，但明显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笑了笑，接着问道：“你俩有没有探讨过，这十年忙死忙活的，最后没挣钱的原因？”
“探讨过的呀！”金媛喜欢在一句话的后面带上“啊”“呀”等感叹词，听上去就有一种上海女人嗲声嗲气的感觉，“做农业投入太多了呀，农业是一个很大的坑，这个坑什么时候填平也不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跳更大的坑？”我追问道。
金媛（左）和有贺浩一在一起谈笑风生
“人活着总要有梦想。”金媛说了一句似曾相识的“鸡汤”：“比如有贺老师的人生梦想是打造全世界品种最多的花桃园，老哈的人生梦想是种出中国最好的水蜜桃。既然他有这个目标，就让他去做啊！”
“从经济上有没有去分析过这个项目？”我挺不喜欢在谈效益的时候，对方却跟我谈梦想。
“分析过啊，就算亏了，家里也还是可以正常生活吧，就可以了。”金媛依然不紧不慢地回答，就是谈不到我所期望的核心话题上。
我甚是无奈，转身问黄伟：“你俩有没有商谈过这个项目的前景和盈利性？”
黄伟新拿的80亩土地
“肯定谈，一直在谈。”黄伟熟悉我的风格，所以直言不讳地说：“这里现在是一块宝地，地铁17号线马上延伸到这里，新果园离地铁站大概只有300米的距离，而且华为马上要搬过来，如果有机会能拿到建设用地的话，将来的发展还是很有前景的。现在很多人来这里买房了……”
“你俩看中的最大价值在这一块。”我经常用“别有用心”这个成语来形容这个行业中农业本身之外的投资价值。
“也不完全是。”黄伟和金媛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忙示意让黄伟暂停发言，我跟他深聊过，知道他的理由，所以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听听他妻子的想法。
黄伟和他种植的“黑皇”
“这么说吧，在决定做这个项目之前，我俩也跑了上海好几家蛮有名气的果园。”金媛终于打开心扉，把决定做这个项目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回来的路上我就对他说，本来我对你做这个果园是没有多大信心的，你喜欢就好，但是今天转了一圈之后，我对这个项目还是很有信心的。”
在这之前，金媛其实很少走访国内的果园，只是关心有没有好吃的水果。在她的印象中，水果就应该像日本一样，要么是精品，要么就是垃圾。“我看到一串葡萄（浪漫红颜）上面起码有三四种颜色，这样一串葡萄还要卖160元。啊！我有点惊讶到了，我觉得这个东西是完全不值这个价，甚至不能以商品的形式出现在市场上……”
“你看到了比较优势。”我终于捕捉到情感之外的经济价值。
6月初成熟的桃新品种——“金阳”
“当时我还问了下卢玉金（上海施泉葡萄园）。他说这个项目多好，政府帮你出钱，卖掉果子都是你的，肯定可以上。”黄伟补充道：“你想，我们这十年来，没有一分钱是政府支持的，沟、路、渠、大棚、防鸟网，包括每年的有机肥和人工费，都是自己投。现在政府帮你把沟、路、渠、大棚、房子全部都造好，那何乐而不为。再加上‘别有用心’的投资价值，如果在城市当中有这么一个允许一二三产融合发展的果园，我觉得是比较值钱的。”
这些理由我都听过，让我深感意外的是，黄伟十年间在这个不到70亩的小果园中居然投下了1000多万元。
“从你的角度，怎么看农业这个行业？”感叹之余，我再问金媛。
“我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提示道：“觉得农业是经济上有价值的，还是比较好玩的行业？”
黄伟夫妇和有贺浩一（左）在日本桃园
“到现在为止，我没有看到经济上的价值，因为一直在投钱，哈！哈！哈！”金媛爽朗地笑着，接着说：“当你自己家种的水果能得到身边的亲朋好友以及同事们的认可，他们每年都向你购买的时候，那种满足感你会觉得很开心，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怎么看日本的农业？”我再问。相比之下，她接触的日本果园比中国果园还多。
“日本的农业啊，嗯……”金媛似乎又遇到一个难题，她想了想，断断续续地回答道：“因为在日本，水果是非常非常贵的，都是很精细化管理出来的，都是精致的商品……然后……日本的农业是非常成熟的，而且他们的农民就不像中国农民这种感觉，跟在公司上班的职员是一样的。”
正在疏花和采集花蕾的日本果农
金媛这通表述倒是非常符合我两次去日本的感悟，第一次留给我的印象是“果品和种植技术的精致化”，第二次留给我的印象是“日本的农民不像农民”。我还特意查了日本的城乡可支配收入的差距，相差很少。
“现在中国的广告经常会提到‘匠’这个字，匠人，匠心，其实我们在日本看到，不光在农业上，比如一些点心店啊，刀具店啊，很多都是百年以上的老店，有可能已经传了好几代，我觉得这是一种很好的传承，也是目前中国很缺少的东西。”金媛说。
“你希望老哈成为这种匠人吗？”我问道。
黄伟（右）和在幕后默默支持他的金媛
“对！”金媛说：“我希望老哈能成为有贺老师这样子的匠人。哈玛匠的‘匠’就是匠人的意思，代表对一种技艺或产品精益求精。”
“是金子总会发光。”金媛对黄伟说，目光中饱含欣赏和期待。
2021年4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