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段时间后,青蛙卵不见了,但奇怪的是蝌蚪也没有,这未免令人丧气。我得把实验进行到底啊。

没有办法,只好又跑到小河边,捉了一些小蝌蚪,兹当是这些蝌蚪就是之前的卵孵出来了吧——那大约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跟自己和解。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每每嫌弃蝌蚪生长的慢,然后就自动跑到河边换一些个儿大的。等到蝌蚪吃得足够胖了,长出恶心的腿子,在水面上旁若无人地滑动,我的养蛙日记也进行到了心情的最低谷,甚至觉得毫无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而且这个日记只是书本上提一下,不算考试的知识点,老师照例不讲也不问的。说到这里,我当时还特地大着胆子问我们自然老师——他有一个巴掌是六指,常用两个拇指形成的杈杈作为支点,支住教鞭,揍不听话的学生——这个蝌蚪实验要不要做?

老师说,你要真有兴趣,去观察观察也行。

我顿觉皇图霸业谈笑间不似人生一场醉,后面蝌蚪们腿长全乎了,没人经管了,也各自蹦到草丛里谋生了。

到我四年级的时候,真的就有了一只自己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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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妈带着我去我姨家串亲戚,本来没打算叫我,我怄着非要过去的。

到了姨家后,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所有的新鲜感都在串亲戚的路上罢了。出了村子,看路两边的麦地,吹吹风,就感觉特别惬意。

到了以后,大人聊天,我和姨家的哥出去玩。他家院子很大,大约半是炫耀半是找点乐子,他让我见识他养的兔子。翻开草丛一看兔窝,嚯!大大小小十几只呢。有黑的白的黄的,一个个都竖着耳朵,只一个浅黄色除外,他要么俩耳朵都耷拉,要么就只立起一个,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窝兔子可是把我馋着了,我就各种服小央求,希望能够领养一只,我哥死活是不答应。从一开始我打算挑一只最好的,到最后让他捡一个不想要的给我,始终都没松口。

这事儿后来又惊动了我姨,她也开始劝他给我一只,无非是你已经有那么多看我年纪小之类,我哥依然不答应。

眼看着天慢慢要黑了,大人也有些生气,不愿意跟我们缠磨,我们也始终谈判未果。于是我哥被下了最后通牒,必须给我匀一只,他左挑右挑,就把那只耷拉耳朵的黄兔子送我了。

我一路上抱着兔笼回家,甭提多高兴了,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到了家以后,我把兔子养在后园菜地。菜地本来也是早就荒了,因此随便吃随便啃。我只要一有时间,就拿着镰刀给他割草,并四处扫听兔子都喜欢吃什么草。从此以后在家里面,在学校,想的全都是兔子的事儿。上课的时候还经常跑神,有时候甚至课间还要跑回家一趟,佯装是书本文具作业落家里了。从我家到学校,大概要五分钟脚程,而课间一共就十分钟。我紧赶慢赶,两头踩着铃声,就为了回家看兔子一眼。

我没有给他取名字,又时常有唤他的必要,尽管他其实并不太通人性。要叫他的时候,我就喊他兔娃,从此兔娃就成了它的名字。

因为脱离了他原来那个集体,兔娃从最不受注意且总被欺负的那个,变成独一份占据所有注意力那个,没过多久我就把它养的肥肥的,可惜那个耳朵始终耷拉一个。一开始我以为是他不给面子,便期望用诚心打动兔子,并且时不时手动矫正,但是始终没什么用,也就只能由着他了。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兔娃死了,我难受的哇哇大哭,一是为了养那么久有了感情,二则是我也没地方去再搞一只回来,我那位哥哥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再送一个了。

因为悲伤过度,我那个上午就没去上课。到中午的时候,家里开始收拾兔子,吃兔肉。在农村吃自己饲养的动物是挺正常的事情,就是养个牲口,并不具备城市里宠物的地位。

不过我一开始也隐隐觉得这个行为很不妥,但实在也想不出阻止别人吃兔肉的道理,就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后来兔肉做好了,他们来叫我,我赌气不吃。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告诉我快吃完了,还在那边各种夸张说兔肉多好吃,我就尝了一口,感觉盐放少了。

那张兔皮被完整地拔了下来,挂在墙上。后来下乡收皮子的人过来,就把兔皮卖给他了——卖了多少钱,我也不知道。

此外我还短暂地养过一只鱼、一只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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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三姑姑来串亲戚,给奶奶带来两条鱼。那么大的鱼,放到大洗脸盆里刚刚好。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活鱼,可以说很有羡鱼情了。

我就跟我奶奶商量,能不能不吃它,把鱼送给我,或者至少送我一条。

我奶奶不答应,因为我的要求实在无稽。倒不是老太太多珍惜一条鱼,而是家里有规定,不准我养鱼。不准养鱼的原因我约莫着大概有两条,一条是担心我开始玩儿鱼,进而就玩水,进而就偷偷摸摸跑到河边把自己淹死;第二条是我自己就已经一身汗腥味了,再玩儿鱼,那不是更腥?

面对老人家的威严和充足的理由,我无话可说,只能死乞白赖。然后就各种保证,从日常行为到学习成绩,从做事规矩到做人态度。老人家实在是不耐烦了,而且马上就上课了,就随口答应,让我上学去。我便开开心心去学校了。

那个下午——照例——我满脑子都是跟鱼有关的计划。等到神游着终于熬到了下课,我立马一路狂奔来到家里。到家后二话不说,就到洗脸盆子那里找我的鱼。

我失望甚至是悲痛地发现,鱼没了。

我问奶奶(几乎是谴责)这是怎么回事。

她轻描淡写地说,喔。也不知道怎么了,这鱼不吃不喝,一下午把自己饿死了。我已经炸好了,在屋里桌子上放着,你去吃吧。

被愚弄以及被出卖的情绪,猛烈撞击我的脑袋,我感觉自己出离了愤怒,甚至想离家出走,最好再遭点什么意外,这样这些大人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远了。

不过,最后我惟一能做的,就是不吃炸好的鱼,以表示自己的立场和愤怒。

等到肚子慢慢饿了,心情也平复下来,我开始重新反思这个事情,会不会是那鱼喝了带洗衣粉的水(我回来的时候,奶奶确实在洗衣服),这才引发了什么绝症?兴许她没骗我呢。

到最后我依然没有吃那炸鱼,这算是我最后的立场了。

养鸭子那事儿就更扯淡了,我都不好意思提。

那是邻居家老太太,喂了几只鸭子,在路边跑,走路摇摇摆摆的,还嘎嘎叫,别提多可乐了。我看着很是喜欢,临时起了歹意,绑票了一只。

那只鸭子被我捏着翅膀,一路嘎嘎叫。就是不被人看到,老太太也不愁知道鸭子的去向了。

我到家以后,在后院挖了个坑,并盖上砖头,然后把鸭子塞了进去,紧卡,寻思这就是他的窝了。结果鸭子猛地一耸,就从坑里跳出来了。我没有办法,只好继续优化鸭子窝。

正是在这个时候,我听见老太太找过来寻鸭子了。

我赶紧把鸭子安顿好,到前院和她对峙。那老太太问我,鸭子在哪?我说没见。她慈祥地看着我说,把鸭子放给我吧乖,路上的人都看见了。我还在寻思怎么继续抵赖,鸭子在后院嘎嘎叫起来。

老太太笑了,自己过去,把鸭子给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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