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这是什么狗?
孙友民:藏獒。
记者:那你可得牵紧了。
孙友民:没事。
记者:它一会儿会不会咬猪?
孙友民:它不咬,它跟着我追。
2015年6月4日一大早,这个位于天津市宝坻区的猪场开始热闹起来,像平时一样,孙友民带着他的搭档,一只藏獒,在这个运动场上追赶一群土猪。
孙友民:轰猪,轰,轰猪。这狗凶,连我都怕它。
并不是所有的藏獒都能够赶猪,孙友民说,这得看狗的性格。这只藏獒性格火爆,见到猪又叫又追,但就是不咬,正是看中了藏獒的这个特点,孙友民经常用它赶猪,帮土猪减肥。一来二去,这条藏獒和孙友民的合作越来越默契,把土猪追得满场跑。为了增加土猪的运动量,孙友民还给土猪设置了一个障碍。
孙友民:用这个跨栏,它跑这个跨栏,它到这里,你不能让它正常地走,得让它跃过去,每天放四个小时,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像胖人每天锻炼一样,让它把肥跑下去点。
这样的运动量,使土猪的减肥效果非常明显。孙友民告诉记者,减肥效果如何,一看土猪的背部就一目了然了。
孙友民:看它后背都挺肥的,这种猪就是锻炼时间长了,你看了吗,这种猪锻炼时间长了,它后背都没有那么圆了。
记者:它就瘦下去了?
孙友民:对,它就瘦下去了。
这种土猪原产于湖南,它曾经因为太肥,慢慢被湖南的养殖户淘汰,可是,2007年的时候,孙友民却花高价钱把它们请到天津,一头猪的均价超过1万元。一提起这事,认识孙友民的人都觉得,这是孙友民任性的结果,有人说孙友民是瞎胡闹。
孙友民的朋友杜英:大伙儿都认为他胡闹,花一万多元钱买一头猪回来,都说他是败家子。
孙友民的朋友云学亮:傻子,你花这么多钱买这么多干什么,有什么用啊,你用这个钱养白猪得养多少头,你得挣多少钱?
谁都没想到,这种外来的土猪,8年后,孙友民在天津一年能卖出900多万元。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故事?在天津养殖湖南土猪,气候和市场是很大的问题。孙友民为什么要这样干呢?这还得从孙友民一个爱好说起。
认识孙友民的人都知道,孙友民有一个爱好:好吃。2015年6月2日早上六点多,孙友民带记者去抓一种他想起来就会流口水的美味。一路上,全是这种颠簸的小路。但对孙友民来说,只要有好吃的,他从不嫌麻烦。
记者:上市场买点不就完了吗?
孙友民:这个鱼它出水就死,市场上没有那么新鲜,这个咱逮到了到家咱们就做新鲜的。
孙友民所说的美味,是这河里一种季节性很强的鱼。
孙友民:狗子,接着,接不动了。
记者:你就为了这种鱼啊?
孙友民:对,就为这种鱼,看了吗,这种鱼,看看它这肉质,特别肥。十几分钟就死了,赶紧趁早往回赶,吃这口鲜。
就为了尝口鲜,孙友民整个上午都在忙活着。一刻都没有耽误地赶回家,摘鱼,杀鱼,下锅。像这样的事情,其实对孙友民都不算什么。为了满足自己的嘴,他经常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到广东吃挂绿荔枝,到云南吃黑山羊肉,到辽宁吃黑猪肉。哪有好吃的就去哪。没想到,孙友民的这种爱好,导致孙友民付出了惨重代价,2007年因为到湖南吃土猪肉,三年后耗光了400多万家产。
2007年,孙友民看电视上介绍,说湖南有一种土花猪,味道很不错。于是,孙友民叫上了朋友云学亮,从天津专门跑到湖南吃土猪肉。
孙友民的朋友云学亮:按现在的说法就是一个吃货,咱们去湖南2400公里,就去这一趟,就为了吃这一口鲜。
云学亮很难理解孙友民,那次去湖南吃土猪肉,算上所有开支,花了孙友民近万元。
从湖南回来后,孙友民就对湖南土猪肉上了瘾,经常邮购土猪肉。孙友民喜欢涮着吃,这样能吃出原汁原味。可没想到,孙友民的这个爱好一到夏天就没法继续,天气热,猪肉邮寄容易变质。这让孙友民很犯愁。
孙友民:好长时间我都没吃猪肉,我觉得,吃惯这个肉再吃这边的白猪肉,吃不下去。
孙友民一琢磨,为了尝口香,不如自己养几头。可是孙友民又一想,要养就干脆多养点,这么好的猪肉肯定在天津有市场。2007年六月,孙友民开始盖猪舍,要在天津养湖南土猪,这在当时是一个疯狂的想法。
天津市宝坻区畜牧水产业发展服务中心副主任张永明:南方的猪到北方养,毕竟受条件的限制,这属于南猪北养。
记者:南猪北养难在哪里?
天津市宝坻区畜牧水产业发展服务中心副主任张永明:难就是温度、气候不太适应,包括土质结构也不太一样。
孙友民的朋友杜英:你养这个东西,得老百姓认可了,你才有市场,你有市场你才有利润,你有回报,要不然投资了,到时投完之后没人要,养完之后你完蛋了,回报不了。
孙友民:没有想到那,要是考虑到那,我也就没那么快做决定了,都没想到那,我就想把这个猪弄过来,自己养,养大了卖。
当时,湖南土猪在湖南都不好卖,很少人养。如果到天津养,还将面临气候等问题。想想都让人头疼。可是,孙友民没想那么多。
2007年9月,孙友民花40万元从湖南引进了2头大公猪和30头可以产仔的母猪。在养湖南土猪之前,孙友民是村里出了名的有钱人。他靠着一家编织袋工厂,十年积累了几百万元财富。为了养猪,他把编织袋厂交给了妻子管理,自己一心都扑到了养猪上。
没想到,孙友民养猪没多久,他花四十万买来的32头湖南土猪,就像中了魔咒一样,陆续死掉。半年后,只剩下三头猪。40万打了水漂,孙友民不死心,又去了一趟湖南。
孙友民:养大猪失败了,我不服气,我必须得养好,我到那我看看,看他们怎么养法,我还得引种,引进来,我必须得把它养好了。
让孙友民失望的是,到湖南后,引种场劝孙友民别再养了,毕竟气候差别太大。可是孙友民不死心,跟技术员一聊,他得知了一个喜出望外的信息。
孙友民:一个技术员跟我说,老孙不行这样,根据我养这么多年猪的经验,他说不行你弄点小猪,到你们那边让它慢慢适应,你把屋里的温度弄得暖和一点,保一下温,也没准能养成。
之前买回天津的大猪是在湖南长大的,到了天津一下子适应不了北方寒冷的气候。这一次,孙友民决定买小猪回来养,让猪从小就接触天津的气候环境。2008年3月,孙友民又花10万元买了100头小土猪,并在猪圈里装了中央空调。天气冷的时候就用空调加温。
为了照顾小猪,孙友民家也不管了,干脆住到了猪圈里。
孙友民:如果说干别的,赔了就赔了,我干这个别人以前笑话我,说我养不成功,说这种东西即使养成功了也没人要卖不出去,我不也是为争这口气嘛。
孙友民就要争一口气,在天津把湖南土猪养成功,三个多月,他都在猪圈里睡觉。把小猪当成孩子。有一次一头小猪发烧了,孙友民把它放在了自己床上治病。
孙友民:在我那床上呆了两个晚上,我给它跟小孩一样灌药,不打针,用小孩吃的退烧药,我给它灌,一天我灌它两三次,就在我床上放着,我都把它治好了。
在猪圈和睡觉的房间之间,孙友民特意装了一块玻璃,只要小猪一叫唤,他就能透过玻璃及时观察。想起当初在这里受的苦,孙友明百感交集.
孙友民:其实这个屋,这是你们来了,要不我不想进这屋。确实心里挺不好受的,对这地方。
在孙友民的精心照料下,3个多月以后,100头湖南小土猪适应了天津的气候,一头都没有死。孙友民成了半个养猪专家。在天津养湖南土猪,孙友民也摸索了自己的一套土办法。比如,为了增强公猪体质。他会经常把种公猪拉出来打架。
记者:会不会把它打死一会儿?
孙友民:你看这小的,还一直掐他。它小它也不怕,你看它们两个,它总是贴着,像拳击比赛似的,十天半个月就这样掐一回,让它锻炼锻炼。
记者:不会把它打死吗?
孙友民:不会,刺激刺激它,公猪就得强壮,配种时候也需要身体强壮的猪。
记者:这头猪老实了。
孙友民:对,这头猪老实,我骑着它都没事,看见了吗,我要把我那钉耙子拿着,这头猪没事。
记者:你有多重?
孙友民:我170斤。
记者:猪还挺有力量。
孙友民:有力量,这猪配种时候我都把它骑着出去。
2010年3月,孙友民的湖南土猪存栏达到了800头。为了养猪,孙友民三年来几乎投入全部家底300多万元。孙友民把希望寄托在卖土猪肉回收资金上,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当他把土猪肉拿到镇里的集市销售时,还没有普通猪肉卖得好,消费者觉得孙友民的土猪肉太肥了。
消费者:瘦的好吃点。
记者:肥的就不喜欢?
消费者:肥的也喜欢吃,就是孩子不爱吃肥肉,孩子不还吃肥肉。
为了迅速回笼资金,孙友民不得不贱价卖猪。养了一年多的土猪,因为肉肥,卖价反而不如普通猪肉。这一切让妻子很心痛。砸锅卖铁投进去3百多万,落得了这个下场,妻子对孙友民的猪场绝望了。
孙友民妻子陈辉:有一种生活看不到希望的感觉,就是你别想象,你一想象就感觉生活一点希望没有,就跟没有路了似的。指望不上他了,别指望他了,自己该干啥干啥去,赶紧赚钱去,养孩子。
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以后,猪开始吃了上顿没下顿。孙友民只好四处借钱,欠下了七十多万外债。
那个时候,给孙友民带来最大安慰的,是他当时年仅十岁的女儿。女儿从8岁开始学爵士舞,她很心疼父亲,一有时间,就跑到猪场跳舞给父亲看,给他解解忧,这成了孙友民保留多年的娱乐节目。也只有在看女儿跳舞的时候,才能看到孙友民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但是,到了2010年6月,孙友民彻底熬不下去了,低价处理掉大部分土猪,只留下十几头猪,然后到外面找别的路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