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

秋天的这几天,天气晴朗,空气干爽,红薯干过不了几天就晒好了。

晒好之后,朱玉润将箩筐仔细的收拾好,又在里头铺了一块干净的麻布,这才均匀的将红薯干填了进去。

将所有的红薯干都放进去之后,邢非也正好到了。

和朱玉润不同,邢非的背上背了个包裹。包裹瘪瘪的,宽宽的,看上去还沉甸甸的。

“这是什么啊?”朱玉润好奇的看着邢非的包裹,不像是粮食也不像是菜,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邢非笑着将包裹展开,方方正正的麻布里,居然放着一个活生生的大王八!

说是王八,实际上是长在河里头的甲鱼。这玩意刚从包裹里头解出来,见到阳光,此时三角形的头方才从乌黑色的壳里头探出来,绿豆一样的小眼睛缓慢的动着,看上去蠢钝又呆滞。

“这……邢非哥哥,这是从河里头抓出来的吗?”

朱玉润心里有点紧张。现在无论是山上长的还是河里头游的,全都是公社的财产,是属于公有的,一般人根本不让动。要是动了,轻则在村里被点名批评,重的话,那可是要被劳动改造的啊!毕竟,这可算是薅社会主义羊毛啊!

不过,邢非对此显然是不理会的。他笑着说:

“我在没人看的地方下了网,网了几天,方才网到这么个玩意儿。这东西在城里头稀缺,一个应该能卖上不少钱。”

“真的?”朱玉润看着眼前洋锅盖一样的大甲鱼,也动了心。这要是能卖,那比她的红薯干可值钱多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走吧!”

朱玉润帮着邢非将甲鱼又裹回了麻布,然后背起了箩筐,跟着邢非一起出了门。

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四点来钟了,沿着山路走,几乎要走上一个来小时才能到黑市。不过,邢非说,还非得这个时候出门不可。那个黑市为了隐藏,每天只开清晨和傍晚两个时间段,傍晚时候卖得贵些,他们这个时候出门,正好能赶上晚上开市。

果然,到了黑市,人又是熙熙攘攘的。做各种生意的都早已占好了位置,吆喝的吆喝,摆货的摆货,一阵热闹的好景象。

朱玉润和邢非捡了个人少些的地方坐了下来,将红薯干和王八拿了出来。

红薯干平平整整的摆在麻布上头,看上去又干净又整齐。为了方便买家,朱玉润还事先特地拿了一些大张的草纸,给那些想要买但是没带布袋子的人准备着。

因为上次来的时候事先看了价格,这次买的时候,朱玉润没抓瞎,有人来问红薯干怎么卖,就直接报个行价。不过,邢非那边就有些犯难了。这整个市场走遍了都没有一家卖王八的,这王八,可应该怎么要价呢?

两人刚刚将摊位摆好,不多一会儿,就有人上门来问价了。

“红薯干多少钱?”一个挎着小竹篮的妇女指着红薯干问道。

朱玉润有些紧张:“大姨,这个五分钱一堆。”她事先将红薯干分成了堆,一堆差不多就一斤。毕竟她没有称,不这样弄不好算账。

妇女蹲下来挑拣了一会儿,兴许是看着朱玉润的红薯干色泽鲜亮,闻起来又有股子甜味,她挑了一小会儿,便指了一小堆让朱玉润给包起来。

朱玉润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帮妇女包好了红薯干,递给了她。

妇女给了钱,却并没有走。她眼睛是看到邢非面前的大王八了。这在如今可是个稀罕物,这么大个的王八,回去连吃肉带喝汤,能吃好几顿!

“这个多少钱啊?”她又指着王八问道。

邢非答得也干脆:“两块。”

妇女吓了一跳:“卖这么贵啊!”

邢非乐呵呵的说:“大婶,我这王八得有四五斤,可不就得这个价啊!这王八是今天刚从河里头摸的,新鲜着呢!现下猪肉还得六毛钱一斤,王八自古都是大补的东西,无论给生孩子的妇女还是生病的人吃,那比猪肉不强啊!我这大王八还重,卖个两块真的不贵。”

妇女一边听一边点头。她确实是很少见到这种东西,现在什么都缺,特别是肉,看到了这样大的王八,自然也是眼馋。可是,她手里头捏着点钱,还要给一家老小买菜买肉,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买王八了。

妇女最终没有买。朱玉润扯了扯邢非的衣角:

“这王八是不是定的太高了?”

邢非倒不这样想。

俗话说奇货可居。王八在有些年代,确实不是稀罕物。但是到了现在这个世界,也确实罕见。而且,这王八能吃又能炖汤,剩下的壳也有药用,就算眼前的这个妇女没有钱买,可是邢非相信,始终有人有眼光的。

果然,等朱玉润的红薯干卖的七七八八的时候,果然来了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听到邢非开价,没有还价就将王八买了回去。

邢非拿着一捆子毛票在那数着,买王八的男人问:

“小同志,你还有这种东西卖吗?我爱人刚刚生完孩子,需要吃的补身体。”

邢非说:“有啊!不过,我们不是天天来的,以后还有的话,还会在这个地方摆摊。”

男人乐了:“那好!那我过几天再来!还来这里找你!”

邢非答应的也痛快:“哎!”

* * *

黑市开了两个多小时,快到尾声的时候,邢非和朱玉润带来的东西也卖完了。

朱玉润的红薯干价格并不高,她带了十斤过来,卖的是干干净净,毛票分币收了五毛钱。邢非那边可算是大丰收,一个大王八两块,厚厚的一叠毛票塞到口袋里,撑得口袋鼓鼓囊囊的。

卖光了所有的货,两个人都很高兴。

收拾了箩筐和麻布之后,朱玉润便准备和邢非一起回去。可是,路过路口的时候,邢非却停下了。

“邢非哥哥,怎么了?”朱玉润以为邢非又看到了什么,便问。

邢非指着猪肉摊上快要卖完的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问道:“这个怎么卖?”

卖猪肉的摊主看到是两个半大孩子,便没将他们看在眼里,嘴里不耐烦的说:

“你们打听肉价干什么?难道,你们还能听得懂吗?快快快走走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邢非倒也没生气,而是继续说道:“大叔,黑市都要收摊了你这肉都没卖出去,便宜点卖给我们吧!”

摊主见他居然还不走,语气就更不好了:

“怎么了?我就算卖不出去,难道你们还买得起吗?我这猪肉要六毛一斤呢!就算便宜点,你们买的了吗?”

“那你说个价吧!”邢非也没跟他废话,干脆道。

“算你五毛五,怎么样,买不买?”摊主一边收拾摊儿一边说。

“买!”邢非一口答应下来,“我买了你这块条子肉,你将边上撇下来那些肥油也给我点儿,成吗?”

“你真要买啊?”摊主这才反应过来,脸也登时变了,“成成成!我给你一起带上!”

猪肉一般都吃个新鲜,现下黑市要关了,他确实要削价卖一些。只是之前,看到是两个孩子,他没放在眼里。现下两个孩子要买猪肉,那他岂有不乐意的道理。五毛五的价格也不算低,给搭上点肥油,能多卖些,何乐不为。

摊主在那边包猪肉,朱玉润悄声对邢非说:

“邢非哥哥,你还真要买肉啊?咱们……也没必要买啊!”

毕竟两块钱刚刚到手,在兜里头还没抄热和呢,她舍不得。况且,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没肉吃,怎么就非得买肉了?她家里头还有点油渣呢!炒菜也挺香的!不用买肉!

邢非却说:“怎么没必要买?咱俩现在正是蹿个儿的时候,吃点肉啊,长的高!”

朱玉润被邢非的这点歪理给说的说不出话来,只得笑笑不说话了。

不多时,摊主就将五花肉拿麻绳给串好了,还将一点零散的肥油拿油纸给包了递给了邢非。这块条子肉一共花了1块钱,是邢非今天收入的一半,不过,邢非高兴,他觉得,朱玉润现在长得这么瘦这么小,就该多吃点肉长长膘,将来才能身体好。

卖了东西又买了肉,两个人沿着山脊走着。

秋天的天是最好看的,就算是在晚上,和其他的季节相比,都透着那么一股子透亮,又高又明澈深邃,像是块黑宝石一样的镶嵌在上头。

朱玉润和邢非一边走,一边盘算着之后的生意,说得别提多高兴了。

而正在这时,突然一股阴冷的风刮了过来。这风刮的邪性,两人躲闪不及,硬生生的被吹了个透心凉。朱玉润更是被刮得直接埋在了邢非的怀里,半天都睁不开眼睛抬不起头。

等风刮完了,邢非突然脸色紧张的摸了摸随身的包裹。

“怎么了?”朱玉润见邢非的动作不太正常,便也紧张的问。

“糟了。”邢非说,“怎么我包裹里的肉不见了。”

“啊?”朱玉润也愣了。

这肉是他们临走的时候,仔仔细细的拿着油布垫着放进包裹里的,包的可严实了,怎么可能凭空不见了呢?

两人傻眼了,连忙将附近找了一遍又一遍,还回头找了许久,然而这肉,就是凭空的消失了。

“怎么就不见了呢?”朱玉润急的眼泪花都要流出来了,那可是一斤多的五花肉啊!村子里只有中秋和过年才会杀猪分肉。这些肉,对于一般农民家庭而言,那就是半年的分量。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不见了呢?

然而,无论两个人怎么找,都始终找不到。最后,邢非只好安慰朱玉润:

“没事,下次摸到了王八,我再给你买肉。咱们现在赶紧回家去吧!天晚了,一会儿该更不安全了。”

“嗯!”朱玉润叹了口气,也只能这么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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