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代发展、社会进步,以及人们对高等教育认识的不断深化,高等教育仅追求数量上的发展已经不能满足社会和人民需要,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等理念逐渐为社会各界所关注。

为提高高等教育的国际竞争力,各国纷纷为大学提供资金,开展一流大学、一流学科、一流学术共同体建设。本文梳理多个国家和地区一流大学建设相关政策与计划发现,至少有30个国家和地区出台了77项相关政策。按照地区来看,多集中在亚洲、欧洲地区,其中亚洲36项位于第一,欧洲33项紧随其后,北美洲9项,大洋洲2项。按照国家来看,加拿大、中国、韩国、日本、俄罗斯、法国、挪威均超过5项,是世界一流大学建设方案出台较多的国家,与此同时,沙特阿拉伯、哈萨克斯坦、斯洛文尼亚等国也都有相关支持性举措。从政策发布时间上来看,2004年之前仅21项相关政策与计划,而2004年及之后有56项,世界一流大学建设政策数量明显增加。从上述趋势可以看出,无论国家或地区处于什么样的发展阶段,是经济、高等教育系统发达,还是经济发展水平一般,都希望自己的大学能够进入世界一流大学的行列。

1、因地制宜制定建设策略

各国在世界一流大学建设策略的选择存在明显的地域上的差异。对于韩国、日本等东亚国家来说,共同特点是国家政府深入参与大学转型的过程,且注重通过研究和开发支持国民经济,如韩国的“BK21”计划、“BK21 PLUS”计划,日本的“全球顶尖大学”项目(Top Global University Project)等。亚洲的国家政府通过刺激政策和财政激励等方式,集中资源支持有竞争力的研究型大学,实现研究水平的提高和高等教育规模的增长,进而赢得“世界一流大学”的声誉。

欧洲国家则更多通过建立卓越中心并配套建立竞争性资助计划的方式来提升大学的研究和创新能力,有的聚焦在科学目标(如挪威的SFF),有的专注于经济、创新目标(如丹麦的SPIR),还有的则关注更广泛的社会目标(如瑞典的SFO)。欧洲国家等通过这种方式来提高国际知名度,提升对高水平研究机构和研究团体的吸引力,确保国家科学竞争力的实现。

还有国家通过新建大学的方式来创建世界一流大学。该类大学往往拥有雄厚的资金支持和政策支持,为其发展创建充分的条件以冲到世界前列。如哈萨克斯坦的纳扎尔巴耶夫大学,沙特阿拉伯的阿卜杜拉国王科技大学等。

2、通过国际化提升一流大学建设水平

国际化是世界一流大学的重要特征之一。有研究发现,国际声誉、国际影响力、国际学术研究等是世界一流大学的核心特征。因此,包括国际声誉、国际学生数在内的代表国际化水平的指标被看作一流大学建设成效评估的重要内容。提升国际化水平,成为很多国家推动世界一流大学建设的重要举措。

如日本的“全球顶尖大学计划”旨在通过国际化发展推进日本大学国际化的教育和研究能力,在提交申报材料时明确要求提交提高国际竞争力的《改革构想书》。我国“双一流”建设政策提出高校要全面提升综合实力和国际竞争力,扩大国际影响力,并明确将推进国际合作交流作为改革任务之一。

很多大学在提升国际化水平上也有着相近的举措,大多通过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等方式开展国际合作,注重生源、师资、科研合作国际化水平。在人才培养方面,注重国际化的大学往往将“引进来”和“走出去”相结合,一方面增加经费投入,鼓励师生“走出去”开展国际交流,另一方面通过奖助学金等多种方式吸引国际生源。

一项2019年的统计数据显示,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等世界顶尖大学的国际学生比例均在22%以上。师资的国际化也是高等教育国际化的重要方面。世界一流大学师资力量高度国际化,哈佛大学、牛津大学、剑桥大学、斯坦福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等该项得分均在95分以上。在科学研究方面,各国家鼓励高校间开展科研交流和合作研究。新加坡政府建立约六万平方米的“卓越研究与科技企业学园”,鼓励新加坡大学邀请国际顶尖研究型大学开展全球合作研究。根据InCites数据库的统计,截至2020年1月31日,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等世界一流大学国际合作论文比例均超过30%。

3、重视一流学科和交叉学科建设

很多学者认为,一流学科是一流大学的基础,一流学科在很大程度上成为判断大学是否为一流的重要依据。如香港大学第14任校长徐立之曾说:“有10个到12个一流学科,我们就达到世界一流大学的标准了。”

世界一流大学一般是学科覆盖面广、国际化程度高的综合性大学。很少有大学只因少数学科的发展而成为世界一流大学。2022年QS世界大学综合排名第一的麻省理工学院,计算机科学与信息系统、化学工程、土木工程、电气电子工程等专业排名均为世界第一;排名第二的牛津大学,考古学、人类学、英语语言和文学等专业排名也均为第一。一流学科对于一流大学的发展至关重要。

因此,大多数世界一流大学都在注重学科多元发展的基础上,集中资源打造世界一流学科,从发展规划上给予优先性,促进某些重点学科先发展,进而通过形成多个学科集群优势促进整个大学的发展。基于此,相关国家关于世界一流大学建设的政策也非常重视一流学科的建设。如日本“COE计划”重点资助基础性、前沿性、实力雄厚的学科,韩国“BK21工程”和“BK21PLUS”资助包括基础学科、应用学科、新兴学科、人文学科和交叉学科等在内的优势学科。

无论是国家层面还是大学自身,往往都比较重视交叉学科的建设,从政策与制度层面推动交叉学科建设,鼓励高校跨学科交流。1997年,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启动“研究生教育与科研训练一体化项目”(IGERT),并从国家层面专门设置了一定比例的交叉学科或跨学科专业;2004年美国国家科学院等4大学术权威机构联合表了《促进交叉学科研究》报告,强调交叉学科研究的重要性,美国国家科学基金委员会(NSF)也对交叉学科开展多样化资助。美国学科分类目录从2000年开始就设置了“交叉学科”和“综合学科”学科群,教师管理制度也采用交叉学科教师的联合聘任制。瑞典的“林奈中心计划”也鼓励高校建立跨部门、跨学科研究中心,以此支撑世界一流大学建设。德国的“卓越集群”中的研究团队由不同学科领域的学者基于研究主题创建,他们跨越学科边界进行学术交流,推动德国一流交叉学科的发展。

世界一流大学也在探索多样化交叉学科人才培养方式,如学校自主设置交叉学科、开设跨专业课程、进行跨学科招生、建立专门的交叉学科学位项目管理机构等。斯坦福大学开展Bio-X和“斯坦福挑战计划”,支持学校开展跨学科研究。哈佛大学开展交叉学科项目,注重培养学生跨学科素养,强调生源多样性。牛津大学提供多样化的跨学科课程,并且不同学院之间经常合作开展联合课程和跨学科研究项目,其三分之一的课程都是由两种以上科目结合而成,如“哲学与数学”课、“经济学与工程科学”课等。德国慕尼黑大学注重交叉学科教学及研究成果在研究生实践中的应用,积极探索多种校企合作研究方式,如企业委托研究、校企合作研究等。

4、注重政策实施的评估

随着社会生活和政府管理的复杂程度、变化程度不断增加,科学决策越来越成为现代政府执政能力的体现与国家治理现代化的要求。政策评估一方面可以帮助在决策难度提升的背景下提升决策的科学性和有效性,促进政府做出高质量的决策;另一方面也可以帮助公众和决策者检验公共政策质量和水平,正确认识政策实施的效果、效率和效益,调整政策导向和资源分配,改善公共政策。

世界一流大学建设政策作为高等教育领域的重要政策,对其开展评估具有重要意义,政策评估的重要性得到世界各国不同利益群体的广泛认可。评估不仅可以进行问责,还可以进行政策学习和政策规划。因此,各国在世界一流大学政策实施过程中,也特别关注基于证据的评估。而且在评估主体上多为第三方机构。第三方评价机构主要由学科领域专家、教授、国际知名学者组成,既保证了评价的客观性公正性,又保证了经费使用的公开透明性。

俄罗斯“5-100”项目的评估发现,项目对参与高校的生产力和效率都有显著的积极影响。而韩国一流大学建设相关政策的评估发现,该项目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大学的歧视性选择,破坏了韩国高等教育的均衡发展,而且还降低了政府与大学间的沟通效率。而针对德国“卓越计划”的评估发现,该计划虽然对整个德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具有促进作用,但会产生马太效应,加剧德国高校的分化。

开展评估对于帮助高校发现问题以及时做出调整也尤为重要。科学研究是高等教育的重要任务之一,合理的高校科研评估体系有助于实现高校评估的有效性。英国是世界上最早开创高校科研评估系统的国家,其高校科研评估体系随着社会发展、政策调整、对高等教育认识的改变而不断改进。早在1984年英国大学教育资助委员会就提出科学选择性评估(RSE);在此基础上,1992年英国科研评估体系改进,评估标准由数量导向转为质量导向,评价形式转变为“双向结构”,完善同行评议评估机制、量化评价体系指标权重等;2014年则提出科研卓越框架(REF),其在公开、客观、多样化原则的基础上,强调科研成果的创新性和社会价值,强调为国家经济发展和社会服务的贡献。还需注意的是,英国重视对于评估结果的使用,通过REF评估结果指导大学对科学研究进行调整。

5、从形式上到实质上的一流

通过上述国际案例与经验,可以发现国际上世界一流大学建设具有以下若干共性。

其一,注重高等教育国际化。绝大多数的世界一流大学都注重创设优质科研环境,吸引高水平外籍教师来任教,或者进行广泛的学术国际交流提升教学与科研的质量;这些世界一流大学也会通过制定全方位多层次的留学生招生计划,增加与高水平大学的学生交流项目、增设奖助学金等方式吸引优秀留学生生源,增强高等教育国际化水平。

其二,以交叉学科为抓手打造多个世界一流学科高地。一流学科建设是一流大学建设的基础,一流学科建设具有重要意义。国内外大量的实证研究与实践都表明,交叉学科建设有助于推进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建设和创新,推动科学研究的重大突破。因此,国际上世界一流大学通过各种方式,包括在学院之外独立设置整合研究所、研究中心、卓越集群和研究生院等实体机构,推动不同院系师资交叉授课,举办跨学科学位项目或多学科学位项目,实施多导师和反向导师制度等多种方式推动交叉学科发展。

其三,务实推进一流大学建设。尽管大学排名有一定的争议,但是不可否认进入世界知名大学排名的榜单是世界一流大学建设的一个标志,同时也可以促进一流大学的建设进程。关于世界一流大学的研究认为,“一流”指代的是竞争中形成的比较优势,是一个比较的概念,在对比中名列前茅即为一流。国际一流大学建设经验表明,大学排名是一流大学建设的标志,同时也可以促进一流大学的建设进程。因此,不能忽视大学排名的作用。但对于排名也需要客观看待,要了解排名背后的机制。如果过分注重排名而忽视对内在本质的探究,只注重资金投入、挖人、排名、竞争、对标国际,有可能会陷入模仿陷阱,变得只是“像一流”。不应追求形式意义上的“一流”,而要追求实质意义上的“一流”。从文化意义来看,在高度上要超越功利,在宽度上要植根独特的文化土壤,超越国界求“世界大同”。从教育意义来看,要立足于一流大学建设的目标,关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文化传承与创新、国际合作等方面的切实成效,评估是否真正达到了建设效果。

最后,注重多方位、多主体的评估。世界一流大学需要承担广泛的社会责任,因此世界一流大学建设不仅仅是大学的责任,同样也是社会的责任。因此应该邀请相关利益方对世界一流大学的建设进行评估,并且将评估过程和评估结果为进一步的科学决策提供证据与基础。

(作者:李锋亮 孟雅琴,分别系清华大学教育研究院长聘教授和在读博士生,本文系北京市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优先关注课题“北京市高校‘双一流’学科的投入与产出研究”〔项目号:AGEA2020022〕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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