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至味野生

◎吴 见

“红杆杆,白伞伞,吃完一起躺板板……”网络是个很魔幻的东西,最近这样一首“红杆杆,白伞伞”竟然大火。它的作用在于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提醒人们吃野生菌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吧。我的家乡也产野生菌,小时候,春秋两季我们都会去山上采蘑菇,那是大自然赐予我们的最欢乐的时光,老祖宗代代相传的经验很管用,教会我们怎样识别蘑菇,在我家乡倒是没有听说过,谁吃野生菌吃出了问题。

每年春天的3、4月,秋天的9、10月是野生菌大量问世的时间。

儿时,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和母亲或者小伙伴一块上山捡菌子了。春天,几场春雨之后,山上松树下、草丛里,菌子开始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我们叫它们青草菌。捡蘑菇是讲究时间的,往往是雨后一两天最好,嫩嫩是蘑菇长到刚刚好,捡菌子也讲究地点,它们年年几乎都是长在老地方。一个春天,总有几回我们哼着歌,提着小竹篮,向着我们记忆中蘑菇爆满的宝地出发。秋天,当几场秋雨洒遍大地,就会有一丛丛的茅草菌肉嘟嘟地匍匐在松针下面,茅草菌比青草菌更鲜更美味

每年春天和秋天捡菌子的季节,母亲总会给我们好好打几次牙祭。那时候,除了过年过节是很难吃到猪肉的,但每次捡到菌子,母亲总会拿出五毛钱,让我去肉食站买回来大半斤五花肉。母亲将五花肉切得薄薄的,在锅里炸香,然后加入大蒜和葱炒一会,再加入洗好了的菌子翻炒,然后加入一瓢水,用大火烧开后,小火炖,半个小时后,整个厨房里都缭绕着令人垂涎的香味。如果实在没有钱买肉,加点大蒜加点剁辣椒炖的菌子汤也很美味,村子里好些人家就是这么吃的。有一年中秋前夕,一场细细的秋雨以后,我和母亲去山上捡菌子,那年是菌子的大年,我和母亲一上午捡了两篮子。中秋那天家里杀了一只鸡,母亲将鸡油炼出油,然后放入菌子干炸,最后一点干辣椒,母亲将凉了的菌子鸡油放入一个大玻璃瓶子里,下面时,将一勺菌子鸡油放进面汤里,那个鲜香,真是妙处难以言说。母亲将吃不完的一篮子菌子在太阳底下暴晒两天后,用塑料袋子扎紧,过年时拿出来炖腊肉,美味无比。

菌子在我的记忆里有着深深的烙印,不只是因为它的美味。我第一次进县城就是托菌子的福。十二岁那年的春天,后山上的菌子格外多。上高一的堂姐有一天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听说县城里菌子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十斤就是五块钱,我们捡点菌子去县城卖吧。”征得母亲同意后,我答应了堂姐。周日早晨才蒙蒙亮,我和堂姐连走带跑,来到了我们熟悉的“菌窝”,小心翼翼地摘,一个小时就摘了两大篮子。到县城有将近二十里,一想到县城的繁华热闹,一想到菌子能够换成很多钱,我们就脚底生风。快中午时,我们赶到了县城,这时已经饥肠辘辘。堂姐带着我来到一个饮食店,她交给老板大约三斤菌子,要老板用其中的三分之一给我们做一盘菌子,剩下的菌子归老板。只见老板切了一点瘦肉,锅里放猪油,将肉炒香,菌子下锅。一会,一碗颜色鲜亮,鲜香四溢的菌子烧肉上桌了,表姐边吃边感叹道:“真的人间至味。”我半懂不懂地应和着堂姐:“太好吃了。”那天,我们的菌子卖了将近五块钱,我们买了书、布料还有一些日用品带回家,长途跋涉,虽然脚都起泡了,但仍然觉得太值得了。

记得那天从县城回家的路上,我对堂姐说:“如果我们能够将青草菌和茅草菌种到菜园里,那该多好。想吃了就去菜园里摘就是,多种就能够多收。”几十年过去,种植的蘑菇品种越来越多,但青草菌和茅草菌一直没有“移植”到菜园里,每年,我倒是能够吃上它们几回,感觉美味依旧,但是,捡菌子的那些美好时光是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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