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中旬，在吉林省珲春市，这个叫金钟哲的人带领记者来到长白山余脉的密林里，寻找一种山里的珍稀财富。

一直以来这种珍稀财富的传奇故事特别多。

农户：人参这个东西是很神奇的东西，有时候你挖到它，你看到它底下剩个头，有时候就没有了。

农户：你在这个地方发现野山参了可能你一转阿身这个野山参就不见了，可能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人参，东北著名的三宝之一，特别是野山参的价格一直很高。在珲春市金钟哲一直是收购人参的大户，也是行业里的领跑者。

金钟哲：像这样的人参在广东那些地区，卖个三万一点不稀奇，正常价格就是三万。

野山参稀少，能够吃到的人更少，大多数普通人日常消费的都是这种人工种植的人参，也叫做园参。

吉林省的人参产出量占到全国人参总量的80%左右，珲春是吉林省主要的人参产区之一，可今年这里的农户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行情。

种植户：这人参整的稀烂贱。

记者：怎么稀烂贱?

种植户：今年才三十多元钱一斤，今年主要都下山的事，全让下山稀烂贱。

农户：今年的价格真的快赶上大萝卜价格了。

就在去年，人工种植的人参行情还完全不是这样。当时很多农户都是靠这种种植的人参赚的盆满钵满。

村民：以前赚钱。

记者：这样(一堆货)值多少钱?

农户：应该100万左右吧。

金钟哲：一车300万给你打过来了。

记者：一车人参一拉300万元?

金钟哲：300万，短信来了。进来300万，开始查零，那才是种人参。

就在去年，一斤园参还能卖到70多元钱。一亩地产值能到7、8万元，70元一斤跌倒30多元一斤，几乎拦腰折断，一年时间，人参种植市场究竟发生了什么?

市场陡然滑坡让很多种植户愁眉不展，可人群中的金钟哲却成为了一个特例。

金钟哲：我们基本上是60元钱一斤鲜人参， 60元钱一斤。

记者：也是统货吗?

金钟哲：统货。

金钟哲说自己能卖到60元一斤，可告诉一些商贩和种植户后，大家的反应都是不信。

记者：今年收过60元钱一斤人参吗?

贩子：没有。

记者：那你觉得有可能吗?

贩子：不可能。

那么多人的人参卖不上价，金钟哲怎么还能维持着好年头的价格，一斤卖60元钱，他在逆势里找到了什么商机呢?

金钟哲：我是爱折腾的人，就像折腾人参一样，我的一生就也是折腾的人生。

折腾成了金钟哲种人参的关键词。人爱折腾能赚钱，可人他又是怎么折腾人参，让他每次都比别人多赚钱，一年卖出2000多万的呢。

金钟哲：练呢。

女儿：他就是有一种反差的可爱。

记者：这是什么舞?

金钟哲：不告诉你。

女儿：他会边跳舞边走路，跟他一起走的时候他那个样子我会觉得很尴尬很害羞， 但是他不会介意 ，他就是洒脱自己怎么开心的话，就会由着自己的性子会这么来。

金钟哲：喜欢你。

金钟哲是朝鲜族，平日里能歌善舞，事业上却很能折腾。2009年年初，老金折腾的第一件事就把大家看懵了。

记者：这好像都是好的人参。

金钟哲：是，把秧子拿掉。

记者：就要挖出来?

金钟哲：挖出来。

记者：挖出来它还能活吗?

金钟哲：这玩意越折腾越值钱。

记者：越折腾越值钱?

金钟哲：你看看吧，到时候虽然废点钱，但是越折腾越值钱。

老金说这么一折腾，能让200亩地多赚600多万元。可老金把人参苗全从地里翻了出来，连头上的叶子也都给拔掉了。人参娇贵出土就难活。别说这样挖出来，就是种在地里，种不好，人参都会坏掉。

商贩：这不是烂得还剩个头了吗?

记者：它本来很大。

商贩：对，它很大的，现在整个身体没了。

记者：身体已经没了。

商贩：对，已经烂到这个程度了。

记者：就只剩下上面那个芦头。

商贩：芦头，对。

记者：这个就相当于，烂了就什么也找不到了。

商贩：什么也找不到。

可种过人参的人都知道，人参这玩意很怪，不到最后刨开的那一刻，人参到底还在不在地里都不好说。别说赚钱，几年的心血可能连一张人参皮都找不到。把人参挖出来，当地人谁也不敢这么干，那时候人参一斤最少卖70元钱，种植四年一亩地能产出7、8万元。折腾坏了可能颗粒无收，当时老金在山上包了200多亩地开始种植园参赚钱，如果这么一折腾坏了，相当于1600万打了水漂。

金钟哲：害怕什么事不干的话在家待着，什么都最有保险， 是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什么都不干，挺好的，但是你既然想干了那就得冒点风险了。

把人参挖出来，还只是老金折腾人参的第一步，随后他做了一件更让大伙捏把汗的事情。他要给人参整形，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老金自己心里也没底。

金钟哲：你修剪一下子人参本身就受伤了，就像人一样，胳膊腿掉没了，在流鲜血。人参也是从伤口里面流出原液，这样从那边开始发炎，一发炎了当然就烂了，一烂就整个身体全烂没了。

老金看起来很冒险，却不是蛮干，他先后到技术先进的集安市和韩国学习修剪人参技术，摸索出一套给人参包扎治疗的方法。

一连串折磨后，老金又把人参重新放回土里。人参被折磨这一趟，损伤率达到50%，冒这么大风险，老金到底图啥呢?

原来老金打听到，园参想要卖价高，就要个头大，年份长。

金钟哲：人参是这样的， 年头不一样， 价格不一样， 大小不一样 ，价格不一样。 这是标准人参， 你看特别有两个腿的话(更好)。

记者：这有两条腿，这叫做人形。

金钟哲：这样的要是满山的话就赚了。

可是人工栽种的园参一直在地里长，四年后就不长个儿了，再怎么种也就那么大，一斤最多卖70元钱。

在离珲春不远的集安市，那边人参修剪后能长到五年以上，这种方法种出来的人参叫边条参，身长四指，没有多余的毛须。老金的这顿折腾就是要挑战人参的生长极限。

金钟哲：就像同样20斤人参， 它这个是400元钱 。(这个) 2400元钱和400元钱的差距， 就这个问题。

记者：但是有可能400元钱都没了。

金钟哲：有可能，那你害怕就好好栽吧但是赚大的钱可能就跟你没关系了。

这顿折腾后，一斤人参可以卖到200元，抛除损耗一亩地人参能就多赚3万多元，受折磨的人参价格能翻三倍，即使有这么大的诱惑，当地很多人还是不敢干。

金钟哲：必须改变，没有这种改变的话不能做强做大。虽然产量都受影响，但是是我们必须走下去的路。

2015年9月，经过精心的管理，老金的边条参上市了，这一折腾他可没少赚钱。

老金：赚了1000多万元吧。

老金：净赚1000多万。

200多亩地净赚1000多万元，比别人多赚600多万。大伙也想跟着老金学种人参赚钱。

第一次折腾人参就赚到了钱，老金一想，还得折腾，很快他又想出了一个折腾人参的办法，这招更狠也更赚钱，让一斤普通人参的价值翻了十多倍，卖到700多元一斤。

记者：这从来没见过，这是坏了吗?

金钟哲：不是，这是一个黑参。实际上是红参的一种，叫紫红参，韩国人叫黑参，黑色的黑参。

记者：它其实只是加工工艺不一样。

金钟哲：对。

市面上加工人参都是红参，老金弄出一个黑色的人参，一斤能卖到700多元，老金说要想黑参想要卖价高，就得使劲折腾它。

金钟哲：通过九次蒸九次晒，人参有个发酵的过程，它有特殊的物质，韩国民众对黑参的认识程度很高。就是说专门有人来找我们要。

9次蒸煮9次晾晒后，人参不仅要个头能保证，还要参须不能断，这是老金在韩国学习的一种加工技术，20斤新鲜人参才能出一公斤黑参，一斤黑参价格能达到700多元。

折腾完黑参，老金还有一个高招，甚至让有的人参一根就身价翻十倍。

记者：这个好像?

金钟哲：这个好像夫妻一样。

记者：这个像夫妻一样?

金钟哲：这个稍微小点，要是再大点，纠在一起，一看两个人参互相对面瞅着搂抱着，你要是说我要加工呢，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们根本加工不了，怎么加工也是扔货。

这些造型各异的人参不好加工，很多收购商都不要。可老金把这些人参捡了回来，本来几十元钱一斤都没人要的怪形人参在老金这里只靠简单的一招就价值翻倍，甚至论个卖，有的人参一根就能达到2000元钱。

金钟哲：这是酒瓶人参。

记者：瓶子里面这就得值个2000多元钱了。

金钟哲：那是，那2000多元你不一定能买上。

记者：是吗?

金钟哲：它型好。

普通加工几十元钱一斤都没人肯要的怪形人参，老金通过挑选和泡酒后，专门卖给喜欢收藏的客户用来泡酒和观赏，一根能卖到100元到2000元。

老金越折腾，他的人参就越好赚钱。2012年9月，老金前往韩国学习人参加工技术后投资800多万，建成加工厂，变着法折腾人参，把人参附加值提高了50%，一年还能多赚500多万元。

可这几次韩国之旅下来，老金也变得古怪。2012年年底大伙发现，老金开始在山下流转农田地。种植人参都是在山上，老金跑到山下流转农田地，让人摸不着头脑。总是能折腾出花的老金这次究竟在做什么呢?大伙到老金地里一看，都说这次老金可是折腾上大事了。

村民：太难种了因为啥?风险太大，不像林地一般细菌少，像那大田地细菌太多，都种过农作物，所以说农民种这个风险太大。

姜虎：它这个容易死，死掉以后这个损失很大，这个投入很大，所以很多人都不敢尝试的。

大伙说得这么激动，老金这是又折腾出啥了呢?外行看来，就是老金要把在山上种植的园参改到农田里种这么简单。可在行业内这是一件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在老金之前已经有不少人失败了还赔了钱。就是老金自己说起来，心里也没有多大把握。

金钟哲：林地种人参技术含量要求相对低点，农田人参就不一样，农田人参把土改良成这个山上这样土质的标准难多了。

既然在山下种人参这么费劲，老金干嘛非要死磕呢?大伙都在山上种人参，老金在林地里种人参也赚着钱了，却偏要颠覆一个种植模式。外人看来这次老金真是没事找事。这次折腾的背后，是老金在韩国发现了一个行业的危机正在逼近。

老金：韩国考察以后，发现韩国都在水田地里种人参。

记者：没见过。

金钟哲：没见过，这水田地，旁边这边是人参，这边是水稻，很稀奇，怎么能长起来?我们在山上长还有涝的，死的，烧苗的，这个是怎么做的呢?

种人工栽培的园参种之前，得先把树砍光，一眼看去，一大片山林光秃秃，伐林种人参的这种方式，对山林破坏很大，导致水土流失。老金一看，种人参比较领先的韩国早就不在山上种人参了，他心里犯嘀咕，回家一了解政策更着急了。

金钟哲：感觉到伐林人参指标越来越少，我马上意识有可能指标以后就(不多了)。确实伐林栽参对环境污染、水土流失特别严重。我赶紧想办法，这是一定要走农田的。

这次老金要折腾的农田人参和之前的折腾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他是要颠覆一个行业的种植模式。没有多少经验可以借鉴，搞不好可不是赔一年钱的事儿，是要赔掉7年的钱。

你要一个环节没做好都前功尽弃了，所以跟种植别的作物不一样，稀里糊涂干一年就行了，今年不收成明年再收，这个是五六年才收一个成，你还稀里糊涂的话那不完了。

农田种植人参首先要用两年来改良土壤，改良成功了，才能谈种植能不能成功的问题。一亩地的成本高达5万多元，100亩地7年下来至少投入500多万，这条路不好走，别人都在林地里栽人参，农田人参也不是非走不可的路，而老金却认定了。

2012年年底开始，在别人的非议中，老金陆续流转100亩地试验种植农田人参。

金钟哲：不能光看今年的利益，看五年以后社会怎么变化，什么时候都要有对未来的规划和对未来的预判。

很多人都没有老金这样的打算，但是2015年，在当地已经出现了一些苗头。

周旭：2015年之后，我们这个吉林省就全面停止了人参森林采伐，森林指标的拨付。

到了2018年，当地进一步提出要求，国家计划外的参地人参全面下山。这意味着，伐林种植人参的时代结束了。一时间市场上的人参多了，价格急转直下，去年70元一斤的鲜人参，卖到30多元一斤，价格砍了一半。

农户：不光咱们这别地方各个地方的参都全部下山。你光咱这地方这一点不算什么，那些地方架不住地方多，参都下山，价格就上不来了。

种植户：结束了我不种了。

记者：你就退出了?

种植户：我要是今年再种的话就要发展大田地了。四年以后的事情，不看好，我就不想种了。没有金总这么有远见，来年就可以出钱了，我们要等四年以后。

面临价格拦腰折断和整个种植方式改变的双重打击，有种植户直接退出了市场。老金6年前的规划却成了现实，他的农田人参，经过6年的试验和摸索已经结出了果实。

金钟哲：将近50万斤鲜人参，150元钱一斤，你自己算吧，就是6000多万元，我们还想奔7000万呢，一点不夸张。

6年时间，老金陆续追加到200多亩农田人参。明年人参就可以上市销售了，大伙都佩服老金。可老金还来不及高兴，2018年9月，人参价格掉到一斤30元钱，相当于砍了一半多，老金山上还有30多万斤的人参，如果跌价意味着损失近千万元，这次他还能靠折腾破局吗?

金钟哲：有可能外人看来那样，都瞅着别人很幸福，突然一看怎么他这么富了呢?他的山上怎么值钱了?他人参怎么卖了呢?他不是说突然一夜之间暴富的。

老金的人参在市场行情这么差的情况下，卖到60元一斤，高出市场价一倍。逆势赚钱的秘密，还得靠老金的老办法，折腾人参，折腾自己。

记者：就用人参压成的这个粉片?

金钟哲：对的，这个纯粉片就跟你讲了人参怎么吃的问题。

这种人参粉片是老金今年第一次加工，今年一斤鲜人参能卖到60元钱一斤的秘密就在这里。

金钟哲：提前预判的问题。不提前预判怎么办?假如说还跟别人一样，那样就是等死。

今年3月刚过完春节，老金就预感到人参市场行情不妙。人参怎么卖?老金决定先出去看看。

全国一跑，老金发现，人参产品还是保健品销售公司卖得多，一盒产品用料也就一斤人参。零售价达到200元钱到400元钱之间。老金有自己的加工厂，照样也能生产。2018年3月，老金早早和山东一家公司达成协议，老金按照对方要求加工方便食用的人参纯粉片，对方按照一斤60元钱的价格收购新鲜人参。

收购商：今年人参的行情，可能是往下走，但是我们这么早下订单，所以说既然已经下了这个订单，我们就得按这个价格去走。

金钟哲：到秋天卖的时候你跟他们打招呼，他们没做思想准备怎么给你卖?

提前预判，让老金躲过了今年的险情。可眼下，人参行业波动巨大，明年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面对行业转型，老金说不管怎样他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