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现在的年轻人说养阳虫,他们会瞪大双眼,惊讶得仿佛从古罗马的废墟里发现苹果手机一般。可对年过半百的人群来说,他们一点都不陌生。
阳虫,是一种喂养在瓶子里当宠物玩耍的昆虫。背有壳,呈黑色或黄褐色,比谷粒大一点。腹部有六条细腿,爬行。公的稍长,母的约圆。阳虫是绝对的痴情动物,一只死了,另一只会不吃不动直至饿死。所以,喂养必须雌雄成对。
阳虫一般在半月左右发情,它们的爱情很热烈,相互紧紧搂抱在一起,一动不动坚持一整天。第二天,雌性产卵,一般四至六粒,形似北方产的小米。大约十二小时后,小米粒破裂,爬出一条条米白色的小虫,六天后,小虫长大,卷曲身子成球状,只一夜,就蜕变成了带壳爬行的成虫。
阳虫主食爆米花、炒花生、红苕干或油炸麻花。过冬瓶内要塞进些干燥棉花,并将小瓶藏于贴身衣裤。周末或星期天,同年级或同村的同学,最愉快的事情就是拿出阳虫瓶相互比赛,看谁养的阳虫多?谁的个头大?谁的瓶内干净?并交流喂养心得。相互也有买卖,一般公的每只五分钱,母的要一毛。有天,一个女同学带我等去她当武装部长的舅舅家看她表哥养的阳虫,差点把我们惊得背过气去。只见一只可装八斤高粱白酒的大瓶中,五颜六色的阳虫少说也有上百只,而且喂养的全是稀罕宝贝,如白芷、人参、党参、沙参、红枣、枸杞等。那些阳虫,个头硕大健壮,或追逐嬉戏,或纵情交欢,或上蹿下跳,看得我们眼花缭乱,羡慕不已。
这是发生在中国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流行在农村或乡镇初、高中学生中的一段趣闻。
相对于那个物资贫乏文化贫瘠的年代,现在的青少年可说是万分幸运的了。他们才不会藏着掖着去养什么阳虫,而是正大光明地想养什么就养什么。比如养猫呀狗呀兔呀鱼呀鸟呀什么的,甚至养小松鼠、小鹦鹉、小变色龙等都平常得很。要放过去可了不得,那叫玩物丧志!记得有次课间休息班主任发现我在给阳虫清理粪便,不禁勃然大怒,说我是资产阶级的小情调,并列举了封建社会纨袴子弟玩斗鸡斗蟋蟀等荒淫之例,最后罚我做一个礼拜的卫生,进行劳动改造。
后来书读多了,才知道,历史上不仅有玩物丧志的,还有玩物丧国的。《左传》载:卫国有个卫懿公爱鹤入迷。他给鹤穿精美刺绣做的衣裳,让鹤乘华美的车子,鹤所享受的待遇超过王公大臣。有一天,翟国军队兵临城下,卫懿公流着泪求臣民们一起抗敌。臣民们说:“还是派你的鹤出战吧!”于是打开城门四散奔逃。不得已卫懿公只好赶着鹤出城迎战,差点把敌人笑死。就这样,卫国被灭掉了。
至于玩物丧命的则更多。稍远的上了教科书的要数二战时期,盟军前线侦察员发现德军阵地后山一坟包上,每天下午三四点左右都有一只波斯猫出来晒太阳。据此分析,能养名贵波斯猫绝非一般军官。进而判断,坟包附近应该隐藏着德军高级指挥所。于是调来重炮一阵猛轰。事后得知盟军判断分毫不差,是那只漂亮的波斯猫葬送了德军前线司令部的司令及其随从的性命。近的就更多了。报载一些巨贪肆无忌惮接受小象、小虎、小豹、小熊猫等名贵动物贿赂,最后翻船进了铁窗,活活断送政治生命。
纵观古今中外,其实养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养心怡情,培养高雅的情趣和高尚的人格。如王羲之喜欢鹅,郑板桥喜爱竹,陶渊明偏爱菊,陈毅独爱松等,不仅留下千古佳话,而且他们高尚的人品也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
也有称奇的另类。有一次,到一富豪家中做客,未进屋就被领去参观他的锦鲤池。好家伙,光是从美国进口的高级净水设备就价值百万。池中锦鲤有的重达八十余斤一条,颜色五彩斑斓,一问大多是从日本专购,价格每条都在百万以上。不知咋的,坐在他的观锦亭,品着高级茶点,心头很不是个滋味。他这是在干啥?分明炫富卖肥!还有一次,在海拉尔大草原,朋友带我参观了一个大庄园。主人领着我们依次参观了他养的鹰、狼、藏獒、蒙古马等,末了,老板自豪宣称每年能赚千万。盯着这老板满脸的横肉,我心头怎么也生不出敬意来!
我认为,养心怡情的最高境界应该是克己为人,造福于社会和人类,而不是借动物之名抬高自己的身价,更不是靠动物来牟取暴利甚至残害动物!这是为人所不齿的!这些年,神州大地涌现出了无数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奔小康的模范典型,如养野鸡状元、养野猪状元、养牦牛状元等;又如养蚂蟥致富能手、养苍蝇致富能手、养竹鼠致富能手等;还有养土元专家、养白鹅专家、养多宝鱼专家等;更有养蝎子大王、养娃娃鱼大王、养甲鱼大王等等,不一而足。毋庸置疑,他们才是真英雄真豪杰,不仅自己养殖致富,而且带动整个村整个镇甚至整个县致富!他们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领跑者,就像一面面鲜艳的红旗,不仅飘扬在天空,而且映红了人们的心路历程!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江洋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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