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谢洋 实习生 石鲜鲜
3月25日,广西牛羊产业创新团队一行四人驱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向大山深处前行,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南宁市武鸣区陆斡镇桥东村那黄屯的一家生态农业公司的养殖基地。技术专家下车后,立即穿上防护服、戴好口罩,娴熟地进行科研取材,给养殖场主送来良种繁育、生态养殖、饲草饲料、疫病防控等关键养殖技术。今年开年后,该团队成员已下乡从事农技服务二十余次了。
广西牛羊产业创新团队成立于2016年,是由广西壮族自治区农业农村厅进行管理的产业技术团队,首席专家岗位建设依托单位为广西大学。团队成员涵盖相关高校科研院所有关现代种业、生态养殖、疫病防控、饲料饲草、产业经济等方向的牛羊产业专家,有区、市、县、乡各级专家共111人。
截至2020年年底,该团队指导全区453家牛羊规模企业通过生态养殖认证。团队持续指导和帮扶全区54个贫困县开展牛品种改良工作,品种改良母牛69.69万头,产杂交牛48.82万头,为群众增收19.53亿元。
2021年5月4日,韦英明带领团队在桂林市雁山区进行肉牛科学养殖技术指导。 张瑞门/摄
深耕基层一线,为产业扶贫和乡村振兴提供智力支持
清晨从广西大学租车出发,下午两三点到达百色市隆林各族自治县的城郊。因为商务车爬山动力不足,广西大学新农村发展研究院副院长、广西牛羊产业创新团队的首席专家韦英明和学生便在山脚耐心停留,等待养殖户开着皮卡车或拖拉机带大家上山。
像这样下乡上山的场景是广西牛羊产业创新团队的日常,技术专家每年都要花上120天甚至200天的时间深耕基层一线。若晚上无法及时赶回县城的住处,他们就干脆睡在养殖场外围的铁皮屋里。
牛羊养殖是广西大石山区群众的传统优势产业,每家每户都养有几头牛羊。在韦英明看来,他们团队要做的,就是让从事牛羊养殖的农户能稳产增收。
韦英明表示,要想通过养殖业获取效益,繁育良种是必要前提。传统养殖中,农户绝大所数饲养的是体重250公斤~300公斤的本地母牛,而良种母牛的体重可达800公斤~1000公斤。为了生出良种母牛,山区群众通常会用良种公牛与母牛进行配种。但一头好的公牛价格比较高,而且公牛和母牛体型差距悬殊,实际配种过程中母牛经常无法承受公牛的重量导致受伤的情况发生。
人工授精技术解决了传统养殖的这一难点,但一开始,团队成员手把手教养殖户人工授精的方法时,一些农户却不能接受。
为了做好养殖户的思想工作,团队成员每到一个基层服务点,都会先找到村干部和对科技重要性有较高觉悟的农民,建立 “栏舍课堂”“田间课堂”等培训模式,通过通俗易懂的视频资料普及牛羊养殖的新技术新方法。许多农民的钱袋子比较紧,舍不得投入,团队成员就围绕增长效益为核心,给养殖户们算一算经济账。
“比如说养土牛产出的牛犊子比较小,养个两三年,也就卖6000到8000元,但用人工授精配种出来的良种牛,养四五个月就能卖到1.2万元。” 广西牛羊产业创新团队的技术推广专家郑自华表示,当最先一批村民接受了科学养殖的理念后,就会有更多养殖户加入。
张叁保就读于广西大学动物遗传育种与繁殖专业,也是广西牛羊产业创新团队的成员之一。他说几年前,自己刚入学跟着老师下乡进行技术推广时,一些养殖户只会把年老的母羊拉出来人工授精,但现在很多人会主动邀请团队成员来自家的养殖场帮忙。如今,团队很多成员兼任广西贫困村科技特派员,服务全区牛羊扶贫产业,定点服务广西40个县区200个贫困村。5年来,创新团队在全区培训基层技术人员、养殖户、贫困户16992人次,为产业扶贫和乡村振兴提供智力支持。
2020年7月21号,韦英明带领团队在天峨县五福村进行黑山羊良种繁育、疫病防控技术指导。 张瑞门/摄
科技创新解锁牛羊养殖绿色转型密码
广西是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夏季高温多雨。“可能一晚上就降雨四五十毫米,如果牛羊的粪便随意排放在露天运动场上,那污水很快会污染周围的环境。”韦英明说,养殖污染一直是传统养殖中的难题。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加快发展方式绿色转型,这也是国内牛羊养殖产业发展的方向。
针对南方高温高湿多雨等气候特点,团队创新研发了牛“微生物+生态牛舍”、“微生物+高架网床”及“微生物+地面平养”等现代生态栏舍模式。与传统的露天运动场不同,现代生态栏舍设计的是带透光顶棚的运动场,当阳光透过栏舍把牛的粪便降解的同时,还能蒸发掉粪便中的水分,将其转化为有机肥,实现变“粪”为宝。一头牛关在生态栏舍一年,可以产出3吨的有机肥,每吨有机肥能卖800~1000元。
据团队介绍,现代生态养殖,可以使粪污量减少90%以上,防疫保健费降低80%,每头牛每只羊年综合节支成本分别可达600元和120元,牛羊养殖综合效益提升15%以上。现在广西区内90%从事规模化养殖的农户,都在采用现代生态栏舍的模式。
广西没有北方那样的大草原,但是秸秆产量一年约有5000万吨,对于养殖业原材料的供给潜力巨大。但如果农户直接用秸秆喂牛时,会发现牛只能勉强存活,却不能增重。这是因为秸秆本身的蛋白质含量较低,需要通过生物饲料化技术才能提高其营养价值转化率。
于是,团队成员针对不同的牛羊品种,计算其每增重一斤需要的蛋白量,建立了第一代常规青贮饲料、第二代低水分压块青贮饲料、第三代全混合颗粒饲料生产工艺,因地制宜指导生产。在过去,很多农户都喜欢在玉米或者甘蔗回收后就地焚烧秸秆,但通过创新饲料加工技术,既能让牛羊吃上营养丰富的秸秆“定制餐”,又能减少秸秆焚烧对环境的不利影响。目前,团队在全区指导建设年生产10万吨以上的秸秆生物饲料加工厂10家,全区大宗秸秆的饲料化利用率由2015年的13%提升至现在的20%。
培养学农、知农、爱农的新型农科人才
张叁保来自江西瑞金,读博期间,他跟着团队指导老师用脚步丈量了广西的十万大山。为评估牛羊遗传改良效果,需要对其进行生产性能测定,每次去抓牛抓羊,全身都会粘上牛粪羊粪,“回来时,都不敢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常常有人不解地问他,读了那么多年书,还去当农民吗?但张叁保认为,能够深入基层一线,用自己的专长解决农民急难愁盼的问题,是农科学子的职责所在。“不能满足于把论文发出来,而是要把我们的新技术成果在广大农村落地,用产业赋能乡村振兴,才体现出我们研究的价值。”
“广西大学毕业的农学生,很大比例都留在了广西。”长期从事基层畜牧生产技术指导的郑自华对此感到骄傲,他表示这些技术人才,不仅有涉农的专业背景,而且愿意服务基层,在平时的下乡活动中积累了与群众打交道的经验,更容易在乡村开展工作。
“我们在培养高层次人才、应用型人才时,会从立足广西、服务广西的高度来考虑问题。” 韦英明说,学院在育人的过程中,除了强调专业能力培养,还着重培养具有家国情怀、熟悉边疆民族地区养殖产业的新型农科人才,树立学农、知农、爱农的价值导向。
据统计,该团队近年来共培养新型农科人才150余名,80%的毕业研究生留驻广西、发展广西,其中28名研究生毕业后分别以驻村第一书记和书记助理身份奋战在基层一线。这群年轻人正把写在大地上的论文,变成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星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