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 马宏杰:“他们表演的时候肯定有默契的配合那一部分,但是外人看来不是那个样子,经常有人制止他,一般的观众经常说你不能这么表演,你这是虐待猴子,不行,然后他们就没办法了。”
为了便于在城市里穿行,耍猴人已经把行李精简到只有被子和猴子,一些需要道具的传统戏法逐渐失传。2003年春天,当一场席卷全国的白色阴云笼罩了各个城市的时候,根据国家要求,所有耍猴人和猴子都回到了老家。在樊集乡鲍湾村,耍猴人度过了他们江湖生涯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黄春遂:“当时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非典,就知道是传染人的,我们全都出不去了。”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黄爱清:“有人说非典是猴子引起的,那时候猴子都封闭起来,不让出也不让进,那个时候是最难过的一段时间。”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黄爱国:“再没人训了,猴子都没有价值了。”
2003年春季的樊集乡,不仅仅是传统猴艺,似乎连耍猴人都要消逝了。
河南省济源市五龙口风景区
记者:“您是从哪里来的。”
五龙口风景区驯猴师 鲍振庆:“新野的。”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黄爱清:“这都是我介绍的,介绍到这个景区工作的。这几年过得咋样?”
五龙口风景区驯猴师 鲍振庆:“可以 ”
五龙口是河南一个以猴著名的旅游区,这里的驯猴师全部来自新野县。黄爱清,鲍湾村人,两年内,他已经送了20几名新野驯猴师到全国各地风景区表演猴艺。非典过后,鲍湾村的养猴业就是从黄爱清所办的猴场再次兴起。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黄爱清:“非典过后,确定非典不是猴子引起的,一些旅游区也都憋得够呛,你像有的猴房已经建好了,各种手续也都办齐全了,这个时间每天我的手机都接好多电话,比平时多几倍。”
那旅游区怎么会找到河南农村的黄爱清呢?原来新野县为了让耍猴人多一条致富路,鼓励发展猴的繁育养殖,在乡政府的支持下,黄爱清在村里办起了养猴场,让客户找自己的任务他交给了村里的耍猴人。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黄爱清:“因为耍猴人全国各地大中小城市他都跑遍了,这个宣传力度很大,那我就告诉他们咱们这个猴场办好了,手续齐全了,他们出去后如果遇到风景区或者是公园,那就介绍一下,说咱们这边手续齐全,规模有多大,无论是以后需要还是现在需要,他们都会把我的名片给人家,这样全国各地就都宣传出去了。”
2003年非典,黄爱清的猴场关闭了,但同样,一些以猴为主的旅游区也停止了营业和发展,非典刚结束,全国各地的旅游景点纷纷按照耍猴人留的地址找过来,
记者:“咱们现在在干吗?”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黄爱清:“准备卖猴子。”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记者:“你也会训猴?”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张忠彦:“都会。”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黄春遂:“老一套他也会,新的一套他也会,比如,把鼻子捏一下,抓头发,摸耳朵。”
张氏父子是村里专门给耍猴人训猴的师傅,每教会猴子一个动作都会收几百元的技术费。
记者:“训好的猴子和没训过的猴子价钱还不一样是吧?”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张忠彦:“那肯定的,像猴场的猴子给我们是1千多元钱,我们把它训练加工好以后,训练成熟后,那两千多、两三千、三四千根据人家不同的需求我们训它不同的动作,不赚一千多元钱我们不会干的。”
有时候,父子之间互相训猴也是要交费的。
张忠彦:“现在是经济社会嘛,人家说商场无父子。我教不了的动作,我给我父亲,我给他两百元钱,把人家的猴子训好为好,就是这个意思,他教不好的动作我能教好,他也要给我钱。”
农闲,耍猴人都会选个好日子再出门,所以出发前的几天是最清闲的 ,大家常常聚在一起打打牌,胡唠几句,比比谁跑得远。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张志忠:“看到缅甸。到过瑞丽,看到边境上有条河,有的地方就是这么宽一个街,一个脚能踏两个国家。”
记者:“那你没手续就出去了?”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张志忠:“我是从小道过去的。”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张忠彦:“看到猴子就知道给钱。”
记者:“当时给的钱给的特多吧?”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黄爱国:“特别多,挺高兴的,后来拿过来一换,一换那个钱值咱们中国钱的一毛二。一块钱换一毛二。”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张志忠:“我掏出来给你看看。”
记者:“你天天就放在身上啊?”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张志忠:“有时间放身上。让小朋友看看缅甸钱。孩子们没见过。”
记者:“你当时也是收了一沓这样的钱是吧。”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黄爱国:“阿拉伯数字一元的,就换了一毛两分钱。”
在新野县的各个乡村,耍猴人都是当地的能人,不仅能赚到钞票,就凭这土生土长的农民敢把锄头一扔就跑到外国去,胆子就够大。但遗憾的是,这里猴子的胆子却没有因为村民们的走南闯北跑江湖而变大。
记者:“来,握握手,我长得那么可怕吗?”
虽然说要和猴子处出感情才能训出好节目,不过我这个初来乍到的门外汉总想在短时间内也试几下,无奈小猴子总是不配合,为了达到目的,我决定软硬兼施。
记者:“我就不信。”
猴子:“我也不信 。”
猴子:“想吓唬我? 我抓我抓抓抓,失败。”
硬的不行来软的——食物诱惑,失败。
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训猴,原来……
猴子:“恩,欺负我,还是我的老祖宗威风啊。”
猴子:“都说俺老孙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其实俺就是新野这儿生的,当年吴承恩老前辈写西游记的时候正在这儿当县太爷,天天也没啥大事,就看看这山上的猴子,没多久俺老孙就在他老人家的笔尖儿诞生了。”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陈惠雨:“这是新野县志,吴承恩,桐城贡士,嘉靖年间在新野任职。”
记者:“这是说吴承恩在新野做县太爷是吗?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陈惠雨:“他来到新野的时候当时新野的猴艺已经有所发展了。后来他当县令期间对当时的猴艺猴文化的研究,其中得到了启发,也得到了灵感,为后来创作西游记奠定了基础,通过西游记的流传,也使新野的猴艺猴戏猴文化发扬光大。”
按县志记载,从吴承恩在这儿做县令算起,这里的养猴历史也已经有七八百年了,不过,吴承恩笔下的孙大圣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威风八面,可在新野县,无论是猴还是耍猴人曾经的日子都并不逍遥。新野县位于河南省西南部 ,沙土土壤,土地贫瘠,村民们除了种地没有任何收入,所以每年才会像候鸟一样冬去南方夏去北方耍猴卖艺。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张忠彦:“像我们都是沙土地,你说怎么搞。你说不带点儿经济效益,我们出门干啥。谁不知道在家享福啊。”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张书雷:“穷,因为我们太穷,为什么要忍,出去不能和别人打架, 人家骂咱们,咱们不说话,为什么,为的就是咱们的经济,多挣两个钱,回来养老母,养学生。”
关于耍猴人的生活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的记者马宏杰曾经三次同吃同住同行跟踪拍摄。他告诉我们,扒火车是耍猴人去全国各地最省钱的交通方式,每个耍猴人都有几十次扒火车的经历,因为知道不合法,怕被铁路公安发现,他们长时间不敢站立,往往一蹲就是几天几夜。由于长年在铁路上这么跳上跳下,很多耍猴人最后都出了事。
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记者马宏杰:“有被火车压死的,有被收容所抓了以后,收容他们,然后他们就从火车上跳下来,然后跳到信号机上,一下子就把腿给铲掉了,当时那条腿就没了,还有,当时火车装着钢管,一下子挤过来,将腿挤断的,然后将猴子挤死的,这种生活太不容易了。”
新野的耍猴人一直游走于城市的边缘,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找城市的垃圾场或者没人管的空地住下来,碰到废弃的简易房就是最大的幸福。
新野县鲍湾村村民 杨林贵:好宾馆啊,好地方啊。”
然而,风餐露宿却不是他们耍猴路上最大的障碍。
因为城市管理的加强,躲避城管被迫收摊儿是经常的事,所以大城市已经看不到耍猴人的踪迹,即便能顺利演出,街头表演也不能强迫收钱,所以收入也不怎么样。猴子被耍猴人看做衣食父母,养好猴子才能有钱赚,但碰上表演人猴斗这样紧张刺激的节目时,人和猴的默契配合总是被人误解为虐猴,一些为猴子打抱不平的看客常把他们教训得抬不起头,这场的收入也就更没保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