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烧海参,历下风味,如今被烹饪界人士誉为鲁菜“天花板”。2005年10月,鲁菜大师颜景祥在武汉“中国厨师节”上,现场烹制一盘葱烧海参,拍卖价6400元,更使此菜声名鹊起。但是,在老派济南人脑海中,鲁菜的“天花板”则是糖醋黄河鲤鱼。
泺口码头 糖醋鲤鱼发源地
鲁菜,黄河流域烹饪文化的代表。糖醋黄河鲤鱼诞生在济南泺口码头,是母亲河奉献给鲁菜的经典美味,有厚重的文化底蕴。
鲤鱼在鲁菜中地位至尊,黄河鲤鱼更是在国内四大名鱼长江鲥鱼、松江鲈鱼、太湖银鱼中占据榜首。《诗经·衡门》曰:“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孔子给儿子取名孔鲤,字伯鱼。因孔子儿子出生时,鲁昭公在泗水钓得一条大鲤鱼,送给孔子为贺礼,故得名。据《孔子家语》记载:“(孔子)至十九,娶于宋之亓官氏,一岁而生伯鱼。鱼之生也,鲁昭公以鲤鱼赐孔子。荣君之贶,故因以名曰鲤,而字伯鱼。”
俗话说:“鲤鱼沿黄河逆流而上,跃过壶口瀑布者便是真龙。”过去,每逢春节,家家户户贴的年画上都是胖小子抱红鲤,美其名曰“年年有余”,蕴含着家庭幸福、五谷丰登的意味。
济南过去因交通不便、信息不通等原因,宴席上鲜有海产品出现。此外,当地素有“吃无鳞鱼犯陈病”之说,一般人不吃海鱼,因为海鱼多无鳞。“50后”和“60后”,小时候吃过带鱼、鲅鱼、扁口等少数几种海鱼,价格远比鲤鱼便宜。海参是奢侈品,只出现在重大宴席上,平时老百姓几乎看不到。那时候,像黑鱼、鲇鱼这类淡水鱼,也因是无鳞鱼而很少有人问津,大宴席上是绝对不上的。
婚宴、寿宴等宴席,必不可少的是糖醋黄河鲤鱼。据老泺口人回忆:糖醋鲤鱼始创于泺口,首创者名叫郑祥,老泺口街人,曾任清宫御厨,后衣锦还乡回到泺口镇,在泺口街名餐馆“泺镇园”当主厨。他做的糖醋黄河鲤鱼名唤“卧龙”,配泺口三伏老醋,在烹饪上属“炸熘”技法,鱼腹内有汤汁,汁如琥珀,色泽鲜艳,味道酸甜可口,寓意荣华富贵。
泺口镇曾号称“小济南”,自古就是渔盐集散大码头,集市繁华,商号林立。清末民初,泺口镇曾有大小餐馆三十余家,著名的四大餐馆是泺镇园、继镇园、松竹楼和四季春,都以做糖醋黄河鲤鱼而扬名,四家餐馆主厨是彭柯、李安、张怀德、徐贵生,最有名的便是郑祥再传弟子彭柯。
济南名吃 糖醋鲤鱼砸个汤
济南人吃糖醋鲤鱼有一特点,喜欢砸个酸辣汤。酸辣汤,又叫醒酒羹,味道酸酸的,有点辣,有点甜。做法是将鱼头拍碎烧汤,至乳白,添泺口老醋、胡椒粉,出锅前放芫荽梗或青蒜末。瞬间,酸辣汤端上来,干脆利落,十分符合济南人的秉性。
济南曾流传一个关于“砸个汤”的故事。
那年,济南几家企业的厂长去广州参加广交会,吃了几天粤菜,感觉不太习惯,于是有人想弄条糖醋鲤鱼品尝一下。他叫来服务员,点了这道菜,服务员如实禀报,厨师长只听说过糖醋鲤鱼,但没做过,正在为难,后厨一位实习生小心翼翼地道:“我在山东老家做过。”厨师长便顺水推舟,让实习生做了一条糖醋鲤鱼。几位厂长吃后,感觉颇有家乡味道,便对服务员说:“把糖醋鲤鱼给砸个汤吧。”服务员把鱼盘端回厨房,请厨师长砸汤,厨师长一听又是一头雾水。实习生在旁边连忙说:“我来做吧,这是俺济南老乡来了。”
十几分钟后,糖醋鲤鱼酸辣汤做好了,服务员端上汤来。不一会儿,厂长们告诉服务员,加点钱再砸一遍汤。实习生听罢,笑着对厨师长说:“这汤我得亲自端上去了,这几位客人肯定是俺泺口街上的,好事成双,这是老规矩。”
故事反映着民俗。在济南,糖醋鲤鱼上桌后,许多人只是象征性地吃点鱼肉,便急火火地让服务员回锅砸个汤。
说到糖醋鲤鱼,昂首翘尾,济南人叫“鲤鱼跳龙门”。历下名店“汇泉楼”,是济南人公认的“糖醋鲤鱼第一家”。老店位置在江家池,原名德盛楼,楼前池中常年养着上百条黄河鲤鱼,酒家从泺口街请来名厨彭柯,彭柯最早开发出鲤鱼跳龙门造型,使这一鲁菜绝品上了一个大台阶。
糖醋黄河鲤鱼前身,可追溯到北宋开封名吃“糖醋软熘鲤鱼”。《东京梦华录》曾记载,北宋时期,东京汴梁(开封)流行此菜,其特点是色泽枣红,软嫩鲜香。明代,人们又发明了鲤鱼焙面,即把面条过油炸焦,使其蓬松酥脆,称“焙面”。将“焙面”置于软熘鲤鱼身上,吸汁后配菜肴同食,现成为豫菜十大名吃之一。“糖醋软熘鲤鱼焙面”,简称“鲤鱼焙面”。
历下风味 糖醋鲤鱼的特色
济南鲁菜,又叫历下风味,可分为三派:即历下派、泺口派、商埠派。三派做菜方法互为融合,各有特色,这在糖醋鲤鱼制作上最为明显。
好菜必选精料。今天,野生黄河鲤鱼尤为珍贵。先说纯正黄河鲤鱼特点,有诗为证。
黄腹金尾水中藏,
双目点丹须自昂。
大河故道巧个鲤,
头尖腰舒柳身长。
泺口派:鱼全身沾干面粉下油锅,用三伏天泺口醋、白面糖炒汁,不放酱油,颜色熬至金黄,外酥里嫩,酸头稍大。
历下派:鱼挂湿淀粉,鱼炸出后外焦里脆,鱼腹大开,冰糖醋炒汁,肉感似螃蟹。
商埠派:鱼挂全蛋面糊,油炸,点酱油上色,浇糖醋汁后易回软,砸酸辣汤味道最好。
人们吃鱼时,口语上也有风俗差别:老泺口多是撑船人后代,请客人吃鱼叫“撑一篙”;历下派因靠近大明湖,过去南岸司家码头有家“雅园”菜馆,吃鱼最讲究,多食明湖鲤鱼,叫“游过来”;南北商埠多经商之人,小清河、工商河两岸菜馆,吃鱼多称“划一下”。“老济南”吃鱼,最忌讳鲁莽之人说“把鱼翻过来”。汇泉楼、燕喜堂、聚丰德办婚宴,席上必备鸡头鱼尾“四大件”,即清蒸鸡、四喜丸子、海参扒肘子和糖醋黄河鲤鱼,鲤鱼必压大轴。
至于葱烧海参,原属燕翅席“下八珍”中的一道菜。以前,普通人家是消费不起的。即便糖醋鲤鱼,过去整个济南府的消费量,也不如今天一家酒楼的消费量大。只是此鲤鱼是养殖,非野生黄河鲤鱼。
“老济南”品糖醋鲤鱼有以下规矩:一是鱼上桌必成席间高潮,主陪提议全体起立共进一杯酒;二是主宾离席去灶间敬主厨一杯酒,若是婚宴还要发放红包;三是糖醋鲤鱼上桌摆放必对主宾,泺口、商埠派糖醋鲤鱼开腹小,鱼腹朝里摆放,意思是主人不能拿“大肚子囤人”。但历下派相反,糖醋鲤鱼讲究鱼鳃、鱼腹、分水翅三张开,腹对主宾。这里面含有“专诸刺王僚”的故事。《史记》载,春秋时期,公子光(阖闾)欲夺吴国王位,雇用刺客专诸,把“鱼肠剑”藏入鱼腹,借献鱼之机刺杀了国君王僚。
此处寓意:“敞开胸怀凭君看,一片真诚对贵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