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南的空气里，满是鲜花的味道。
位于云南昆明的斗南镇，有着亚洲第一的花卉市场，全球排名仅次于荷兰的阿斯米尔花市。全国每10朵鲜花，就有7朵来自斗南。
除了称霸国内市场，斗南鲜花还出口到日本、新加坡、澳大利亚等50多个国家和地区。
图源/昆明国际花卉拍卖交易中心官网
猎奇的游客、鲜花经纪人、花农和客商，在斗南交织出了一个昼夜无休的花市。斗南花市每晚鲜花成交价，左右着第二天全国甚至亚洲许多国家鲜花市场的行情。
斗南花市 图源/图虫创意
这个牵动中国乃至亚洲鲜切花市场的小镇，四十年前还只是中国西南边陲一个以种菜为主的小村庄。四十年来，它经历了怎样的蜕变，为何能成为今天的“亚洲花都”？
01
斗南“花卉第一人”
1970年，斗南大队划为专业蔬菜队，由于地肥人勤，当时斗南的蔬菜无论在数量规模上还是质量上，都闻名于呈贡乃至昆明。但是，随着市场的开放，附近大量蔬菜参与竞争，菜价一再下跌，辛苦一年，斗南菜农人均年收入不足200元。
当时的斗南人还不知道，他们脚下的这片沃土，不仅能种菜，还非常适合种花。
高原山区省份云南，有着垂直立体式气候，经常可以见到“山下花开山上雪”、“踊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的景象，是全球最适宜花卉生长的区域之一。
斗南湿地公园 图源/图虫创意
作为“动植物王国”，云南原产的野生观赏植物约有5317种、分属于156科643属，约占全世界的10%，全国的70%以上。紧邻昆明滇池的斗南村，四季如春，土地肥沃，气候温润，拥有大片的平坝和河谷，全年都能种花卉。
斗南走向“亚洲花都”的发迹点，只不过是当年种下的一小片花苗！
1982年，时任昆明呈贡县农业局良种场场长的化忠义，到广东省佛山市买来一些剑兰种球播撒在自家0.3亩菜地。
种植剑兰的球茎 图源/123rf
几个月后，他将开出红花的剑兰插在一个有水的小桶里，捆在自行车上，让15岁的女儿化俊华骑着自行车到昆明尚义街卖掉。没想到，女儿第一天就卖了100元。要知道，当时斗南人均年收入也才不过200元，化忠义家种花的收益达到3000元，是以前种菜的几十倍。
种不能当饭吃的鲜花居然能赚这么多钱，这让当时的斗南村民看到了一条美丽的致富路。一花引来万花开，短短几年内，斗南村的第一代花农诞生了。
1987年，时年24岁在外做建筑生意的华明昇，听从了一个在昆明卖花朋友的建议，用90元到云南省林木种苗站买了剑兰种球，从自己的责任田里留出一分地，试种剑兰。剑兰种球开花后，卖了160多元。华明升尝到甜头，年底再接再厉，借钱盖起了大棚，继续种剑兰。
年轻时的华明升（右一）在鲜花大棚里
华明升的邻居王秀华第一次看到这种花，“当时觉得真好看”。她也学华明升，借钱买种苗，腾出自家1/3的菜地种下剑兰。
1986年，昆明植物所研究员魏兆祥从日本引进设施和栽培鲜切花技术，用云南省科技厅提供的120万元项目经费，在昆明植物所的后山上，建起了一个占地20亩的“花卉工厂”，培育香石竹、满天星等花卉种苗。
华明升常常从斗南村走到呈贡县城，然后坐中巴，换公交车，辗转来到位于昆明盘龙区郊外的昆明植物所“拜山头”。这位主动找上门来的年轻人，“正合了魏兆祥的心意”。他无偿提供香石竹种苗，让华明昇用两分地来种。
在中科院昆明植物所专家的帮助下，斗南几位青年农民种植的第一批花卉品种有：康乃馨、满天星、勿忘我、香雪兰等。
第一批试水鲜花市场的人取得成功后，效仿者蜂拥而上。在化忠义、华明升等人的带领下，几年间斗南的土地上全部改种了鲜花。1999年，斗南的鲜花种植从最初的0.3亩发展到2589亩。
1989年的斗南花农 图源/斗南花卉
02
早期的斗南鲜花市场
起初，斗南还没有花卉交易市场，昆明市区也没花店。为了卖花，华明升和村民们经常凌晨三四点钟起床，骑2个多小时自行车到市中心摆摊卖花。
随着斗南鲜花名气渐渐地大了，有人就直接到斗南买花。于是，在斗南的花田旁，最热闹的一条街上，50米长的马路花卉市场就形成了。
斗南早期的路边交易
20多年前，云南玉溪的李德敏刚到斗南花卉市场卖花时，“这个地方就是个没有名字的市场，摊主多了，就把原来的斗南村菜市场占下，挤走了原来卖菜的人”。
斗南早期的路边交易
眼瞅着鲜花交易量暴涨，斗南又先走了一步。
1995年，占地8000多平方米的斗南村花卉市场建成，斗南不仅告别了马路花市，还以这个交易市场成了周边花卉的集散地。
1998年，斗南花市扩建，随后成为国内最大的鲜切花市场。
中国昆明斗南花卉市场奠基仪式
但是，一哄而上的副作用也在斗南鲜花规模扩大的同时显露无遗。
因为当时的市场只有昆明市，所以从1993年斗南鲜花就开始显出过剩的趋势，最便宜的时候两枝花才卖1分钱。
03
闯出去，接轨国际市场
必须有更大的市场，才能消化斗南越来越多的鲜花。斗南的年轻人瞄准了北上广。
他们几十个人结伴跑到广州，在当时全国最大的广州岭南花卉市场，开始打起了“斗南鲜花”的牌子。
1993年7月4日，15岁的鲁红伟用一张72元的票，坐了72小时的火车到达广州。当天，这些花让他赚了20元。如今已是斗南花卉协会会长的鲁红伟认为，这20元是他的“第一桶金”。
曾挑着担子在广西壮族自治区南宁市走街串巷卖花的张耀春，1996年才到广州去卖花。他记得，“到广州后，听说我是斗南来的，广州人都争先恐后地买我的花。”
斗南花卉市场 图源/图虫创意
那时的广州既有庞大的消费市场可以消化斗南的鲜花，还有比斗南更丰富的花卉品种和更先进的种植技术可以学习引进。边学习引进边卖花，没过几年，斗南鲜花的开拓者们，就在广州打开了局面。广州的市场上，出现了一条“斗南鲜花街”。
1999年昆明世界园艺博览会，斗南鲜花开始接触世界花卉产业，交易量也开始飞速增长。也是在这一年，斗南的鲜花批发市场再次扩建，成了当时全国最大的鲜花批发市场。
斗南花卉市场 图源/图虫创意
真正让斗南开始腾飞的，是斗南花市的交易模式革新，开始实行与国际接轨。
1999年，斗南逐渐形成了一个以花卉为核心的产业聚集区。靠传统的对手市场批发交易显然跟不上节奏了。
经过近2年的筹备和建设，2002年12月20日，中国第一个国际花卉拍卖交易中心，在斗南落下第一槌。通过公开透明的竞价，减少鲜花交易的中间环节，减少过去“信息不对称”导致的盲目生产等市场供需问题。
在拍卖市场做了19年购买商的李雯碧，18岁就到斗南买花再贩卖到昆明去卖。
1元、0.9元、0.8元、0.7元……6个拍卖钟上红色的价格不断地跳动，李雯碧紧张地盯着屏幕，当她要购买的花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她要在3秒内按下按钮，否则就被其他买家买走。
图源/昆明国际花卉拍卖交易中心官网
每天下午3点，斗南镇昆明花拍中心的两个拍卖大厅、900个交易席位上，来自全国各地的花卉批发商都会像李雯碧一样聚精会神地盯着交易钟，以平均0.001秒的手速，拍下他们之前看中的鲜花。
图源/昆明国际花卉拍卖交易中心官网
平均每天300万-350万枝高品质的鲜花从斗南拍卖市场拍出，连夜发往全国各地和中东、日本、新加坡、俄罗斯等国家和地区。
销量和流水的背后，还有更重要的：整个斗南花市为29万户花农搭起了销售的平台，一户花农平均要雇4-6个人，这样算下来就是解决了上百万人的就业问题。
04
成长背后的隐形力量
花卉既然是产品，就有品种的优劣之分，质量等级最高的A级花愈加抢手。斗南的鲜花，虽然种植规模大，但品种质量却并不高。
以玫瑰来说，斗南花农种植的品种基本上还都是欧洲那边淘汰了20多年，早就过了专利期的品种。
红玫瑰白玫瑰 图源/123rf
2013年年底，昆明的一场大雪使玫瑰产量下降了50%，眼看2014年情人节的玫瑰将供不应求，北京、上海、广州等地一些消息灵通的花商立即办了签证前往荷兰、肯尼亚采购玫瑰。尽管进口的玫瑰价格不菲，但在情人节当天全部卖光。这个信号让敏锐的花商发现，品质好的鲜花有极大的消费市场。
意识到新品种是花卉行业利润和发展的制高点，斗南也开启了追赶之路。为此，斗南独创了解决花卉种苗知识产权保护的方法。
大棚中种植的玫瑰 图源/123rf
这里就要说到拍卖交易中心的作用了，在拍卖市场，育种商、花农、拍卖市场要签一个三方协议，拍卖市场负责从国外引进品种提供给农户，花农种出来拿到拍卖市场交易，每笔交易扣下10%的专利费，然后分期给育种商。
消费者喜欢新品种，批发商就关注新品种，市场价格一高，农民就愿意种新品种。
经过10多年的努力，斗南自创的收取专利费的方式得到认可，吸引了10多家国内外育种商、2.5万多户种植户和3000多花商加入合作体系。
截止2021年，国内外育种商通过KIFA专利品种交易额达到6.5亿元。
斗南花卉小镇地标 图源/图虫创意
光靠引进还不够，斗南本土的新品种研发力量也在不断成长。
当过铁匠、开过货车的段金辉，2005年3月才开始在家乡云南玉溪市通海县种下10亩玫瑰。10年后，他所创办的云秀花卉公司与云南省农科院共同选育出3个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玫瑰新品种。
中科院昆明植物所用了18年时间，把野生兜兰驯化成了商品花卉，2018年这个新品种的花一上市，就给企业带来了上百万元的利润。
品种各异的玫瑰 图源/图虫创意
2021年，斗南鲜切花交易量突破102.57亿枝、交易额112.44亿元。
从1998年到2021年，整整24年，斗南花市在鲜切花的交易量、交易额、现金量、交易人次和出口额这几项数据，一直霸占着全国第一，根本没有对手。
斗南花市早就给自己定下了要做“世界第一”的目标：
到2022年交易量120亿枝、交易额150亿元，实现交易量世界第一；
到2028年实现交易量160亿枝，交易额350亿元，实现交易额世界第一。
赶超荷兰阿斯米尔成为全球最大鲜切花交易中心，2022年伊始，斗南正朝着更高的目标努力。
超级乡村研究所
斗南镇综合评分：
部分图片素材来自网络，参考资料：
《“亚洲花都”斗南2021年鲜切花交易量、交易额双破“百亿”》
《冲击世界第一的云南小镇：中国每10枝鲜花，就有7枝来自斗南》
《斗南花市蹚出致富路：奋斗在“花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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