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鸟故事」第8夜 | 每夜一个真实好故事
文 | 清凉油
来源 | 书单(ID:BookSelection)
身处2018年时代洪流,每个人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王小波说:岁月如流,就如月在当空,照着我们每一个人,但是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一样。
然而,依旧有太多东西值得我们共同追忆、缅怀、反思和唏嘘……
那些热闹的、沉寂的、等待的、失落的,最终都会被时间消解。
重要的是,一年过去,我们都成长了。
让我们一起怀念它。
今夜故事专员:不过晚安
01:创造出美好故事的人,
一定有一颗足够温暖的心
小学一年级时,我第一次看《樱桃小丸子》。
这个9岁的小姐姐如此叛逆,不想起床上学,也写不完作业,房间里总是乱糟糟的,还有一堆大道理。
她喜欢吃小布丁、大福饼、章鱼烧……这些食物对于一个中国N线城市的小学生来说很稀奇。
我开始试着像她一样早上的时候赖床,放学先玩个够再回家搞定作业,剪蘑菇头,求爷爷请我吃冰淇淋,问我妈能不能也帮我做个便当。
我妈很快将这部动画片列为“禁片”,但却没有阻止小丸子成为我人生中的第一个精神领袖。
每当被父母胖揍一顿,我都会安慰自己“只要活着一定会遇到好事的”,从来没有离家出走过。
我想,能创造出美好故事的人,一定有一颗足够温暖的心。
2018年5月16日,日本传奇歌手西城秀树去世,很多人说他的铁粉、小丸子的姐姐杏子要伤心了。
很少露面的《樱桃小丸子》的作者樱桃子在社交网络上发文悼念:
“秀树先生过世了,他所演唱的小丸子片尾曲,也成为令人十分开心的主题曲,对我们这个世代的人来说,他真的是个大明星,希望他一路好走。”
在5月27日播出的最新一集里,樱桃子特意安排了向西城秀树致敬的情节。
片中小丸子因为抽到西城秀树的别针,追向前方的姐姐,姐姐却反而加快了脚步,原来“秀树上的节目要播了”。
直到跑回家后才发现自己搞错日子,有些难过地说:“我还以为今天能看到秀树。”
播出结束后,画面停在西城秀树拿麦克风唱歌的模样,字幕写着:“秀树先生 谢谢您。”
此时没有什么人知道,她因为乳腺癌已经卧床数月,直到3个月后的2018年8月15日,我们收到了樱桃子离世的消息。
今年我24岁,而小丸子永远停在了9岁。
就像动画片中一样,这一年,很多人从我记忆的荧幕上消失了。
02: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东西
但无法完全带走回忆
2003年,我妈每天晚上都守着CCTV-8追一部叫《金粉世家》的剧。
片头陈坤和董洁躺在一大片金色的向日葵花田里,成了我对罗曼蒂克的最初印象。
第22集时燕西跑到冷清秋的学校,从教学楼顶落下两条横幅,写着“I Love You”,我跟我妈显摆说:“这是英语‘我爱你’的意思。”
紧接着后面有段儿吻戏,我妈蒙住了我的眼睛。
这段吻戏在后来重播的版本里被剪掉了。
那时,刘亦菲才14岁,脸上还未褪去婴儿肥,却已显现了出美人的骨相,在里面饰演娇气蛮横的大小姐白秀珠。
眼见青梅竹马的燕西渐行渐远,秀珠将心中的愤恨倾泻在周围的人和事上,逐渐走向失控。
直到一切无法挽回,燕西与清秋大婚之日,她身着婚纱,走上阳台,望向礼堂的方向。美得不可方物,只是燕西眼里已看不到她。
这一幕简直绝了。
这部剧的导演叫李大为。
1995年,他到电影学院选角,有人向他推荐了蒋勤勤,看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不会这么简单。
很快公演结束了,很成功,两人偷偷从庆功宴上溜出来,顶着寒风在学校的大道上散步,台下的爱情故事就此拉开了序幕。
5年的时间,这对周围人眼中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情侣,最终因为工作繁忙聚少离多和平分手。
娱乐圈的情侣分手的时候相互诋毁、纠缠不清的太多太多,但他俩分手的时候,却格外平静。
李大为说:“等我成功了,我会再回来找你,如果那时候,我们心里都没有别人,就还在一起好吗?”
时间虽然可以冲淡很多东西,但却无法完全带走回忆。
2018年4月10日,不幸罹患胆管细胞癌的李大为在弥留之际,依然挂念着蒋勤勤。
追悼会那天,蒋勤勤由于产期临近,无法到场,但托人送去了花圈,并发微博:
“谢谢你弥留之际还念叨我,谢谢你给予我的曾经,我们的青春……没能来见你最后一面,也会是我一生的遗憾与不安!再见了,大为。”
03:痴男怨女,终归是现实的写照
尽管现在很多人回看剧情,会说白秀珠其实是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但当时反派角色的设定让观众恨透了刘亦菲。
我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不过这样的恨很快就随着这年冬天播出的《天龙八部》里那个神仙姐姐消散了。
看过最新版的《天龙八部》,你才能懂得张纪中版有多好。
在我爸那代人心里,1997年黄日华版的《天龙八部》才是永恒的经典。胡军这版播出的时候,他嘴上说着不看不看,自己暗戳戳地从第一集看到最后一集。
胡军披着一头乱发,留着一脸胡渣,扛住了乔峰霸气;演段誉的林志颖眼睛清澈明亮,带着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感觉。
最让人意外的是,虚竹居然也可以这么帅!在西夏冰窖寻梦姑的那一段,拍得如梦似幻,当年我心中的白月光不是段誉而是他。
剧里的女演员也是一绝,王语嫣竹林里的惊鸿一瞥,阿朱坠下青石桥那凄美一笑,阿紫自挖双目后抱着乔峰尸体在悬崖边纵身一跃,都成为剧中的经典片段。
这部剧的场景更是代表了古装剧的良心。
苍茫的草原,荒芜的大漠,波涛汹涌的东海,小桥流水的庭园,辽阔的中原,巍峨奇美的玉龙雪山……堪称一部风光纪录片。
天知道,张纪中怎么请得动王菲来唱《宽恕》,在这首林夕作词的片尾曲里,阿朱从造化悲苦细数到情爱悲苦。
相对应的还有一首《仰望》,由作曲大师菊地圭介创作,谢雨欣填词演唱。
阿朱与乔峰牵着马,在夕阳余晖的小河边漫步时背景音乐是这首,阿朱被乔峰的降龙十八掌误杀,躺在他怀中奄奄一息时,也是这首。
2018年10月30日,各大媒体发布了金庸先生仙逝的消息,很多人都希望这是谣传。
毕竟这么多年,有关他去世的谣言已经已经传了20多次。
但这次,他真的去天国续写江湖了。
记得有一期《鲁豫有约》,节目组特地到金庸先生的办公室拍摄,有个8岁的小读者问他:为什么你的武侠小说里面总加爱情故事呢?
众人笑,金庸说:那个爱情故事你还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小朋友又问他相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那些武侠的人。金庸说:
“我相信真的侠气是有的,现在不会武功的人,也可以有侠气的。侠气就是帮助别人,你牺牲自己的利益,去帮助别人,就是有侠了。”
武侠是成人的童话,金庸笔下的英雄豪杰,痴男怨女,终归是现实的写照。
2018年7月11日,《天龙八部》里的大坏蛋段延庆的饰演者计春华也走了。
这个名字并不为很多人所熟知,但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却给很多人留下了童年阴影。
《少林寺》里的秃鹰,《连城诀》里的血刀老祖,《方世玉续集》里的于振海,《新少林五祖》里的马宁儿……
计春华演了一辈子大反派。
有一次,他参加录制北京卫视的综艺《我爱我家》,有个环节是让他寻找一处录制地点。
他用不惯智能手机,也不会看导航,只好边走边问。
每次他上前问路,刚一开口,路人就急忙往后躲避。
他尴尬地对着摄像机说:“这个,可能我这个样子太那个了,人家不愿意告诉我,再找找,再找找。”
其实现实生活里,计春华是一个热情温和的人。
在剧组里,他经常指点新出道的演员,大家都愿意跟这个外表凶悍内心柔软的大哥交朋友。他离世那天,很多影视圈的人都发文悼念。
有网友留言:再见了,雪豹大当家。这是计春华生前演过的为数不多的正面角色。
04:留长发,着异服,独一份儿
直到李咏去世,我才知道,原来他病了那么久。
2003年,我特羡慕别家小孩每周都能看《快乐大本营》。《非常6+1》10月底开播以后,我爸妈跟中了蛊似的迷上这个平民选秀节目。
每周六晚7点半,当李咏伸出大拇指、食指和小指,比出“I Love You”的手势,热情洋溢地喊一声“非常6+1”,我就知道我这周又与《快乐大本营》里那群欢脱的青春男女无缘相见了。
只好在心中暗自期待砸金蛋的环节。
按照规则,拨通幸运观众电话6段嘟声后仍未接通的就可以关断,所以每次响到第四五声的时候,李咏和台下的观众就会进入一种兴奋的倒数状态。
每当有人及时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台下就会爆发出一阵欢呼的掌声,观众比当事人还激动。
后来开始流行手机彩铃,等电话的过程变得更有趣,李咏经常跟着哼唱,或者调侃。
也不知道是不是剧本,电话接通以后,有人尖叫,有人以为是恶作剧,有人忽然变成结巴,也有人特淡定……
不得不承认的是,直到现在,这依然是我见过的最drama(戏剧)的互动方式。
金蛋旁边总是站着的那个身材高挑、相貌姣好的礼仪小姐姐叫何穗,每个月拿着800元的薪水。
谁也没想到,日后她会踏上各大时装周的T台,成为顶级超模。
砸出“金花四溅”的终极幸运儿,节目组会帮他实现一个5000元以内的梦想。
奖励虽然并没那么丰盛,金蛋的魔力却是无边的,一夜之间,民间冒出了无数个真真假假的砸蛋中奖活动。
节目的另一个环节,是帮助一个普通人通过6天的培训,有一天能登上舞台表演,实现他们的明星梦想。
这也是“非常6+1”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
第20期来了个小男孩儿,门牙掉了还没长出来,上台没聊两句不仅把李咏怼得一愣一愣的,还喷了他一脸口水。
VCR里也是,上课上蹿下跳,放学砸人玻璃,没个消停的时候。
最后他表演了一段大鼓戏,那表情,那肢体,放在今天来讲可以说是戏精本人了。
这个小皮孩儿名叫胡先煦,如今成了小鲜肉中的演技扛把子。
李咏这档新节目的厉害之处在于,《非常6+1》里的金蛋虽然土,却是央视创新的独一份儿,就像留长发着异服的李咏是央视的独一个一样。
不像《幸运52》、《开心辞典》这些老节目,虽然收视率高,却是舶来品。
前者模仿了英国娱乐博彩节目《Go Bingo》,后者是低配版的《Who Wants to Be a Millionaire》,就是《贫民窟的百万富翁》里那个让印度青年杰玛赢得2000万卢比的逆天问答节目。
2018年10月25日,当李咏去世时,我们才发现当年他在台上的光彩,并不只是因为他身上的那件亮片西装。
《非常6+1》一播出,收视率就直追央视两档老牌娱乐节目,第二年更是攀升至首位。
05:那些叛逆的人都不见了
当然,如果把视野扩大到整个华人世界的电视台,还有些新的变化。
比如凤凰卫视在内地的影响力,因为一档《李敖有话说》,up了不止一个level。
虽然凤凰卫视是付费电视,但神州大地上,奇迹随时都在发生。
一些小城居民(比如我),没花一分钱就守着这个台看了快10年,如果后来没有普及机顶盒,也许还能再看10年。
小学生哪懂什么政治,只觉得这个戴墨镜的小老头特冲,总是拿着一摞资料考据骂人,音调也很高,开口就是“我李敖……”的句式,够狂。
讲文化时事的人多了去了,但像李敖这样敢大谈军事政治的人不多。
由于节目百无禁忌,其刺激程度也是如今任何电视节目望尘莫及的。
甚至因为话题过于辛辣,凤凰卫视的内地屏幕经常被“迎客松”遮蔽。
大放厥词的人不是没有,但像李敖这样敢玩儿真的人没几个。
回头想想,这对于写了96本禁书的李敖来说,完全是小case。
在李敖这里,不管是谁,他想骂就骂。
最离奇的就是他跟小S之间的“相爱相杀”。
作为《康熙来了》首播嘉宾,李敖前后一共上过4次《康熙》。
最初两人关系很好,李敖对小S称他作大师很是受用,直呼:“哎呦,你嘴真甜。”
没成想,2011年,他在新书发布会上大骂大S的婆婆张兰,小S说他是因为暗恋张兰由爱生恨,他因此起诉她造谣还放话要去《康熙来了》当面理论,从此两人杠上了。
没过多久他真的去了,小S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老爷子竟然撒起娇来说:“我不折腾她,你们不会请我。”
2013年,他被传去世,又上《康熙》辟谣。
他调侃每次录节目小S都坐他大腿,小S立刻起身坐他腿上说,那我应该趁这次也先坐,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然后又讲到,怕不怕死怎么死,李敖拿自己的去世开了一整期的玩笑。
这个人一点都不怕死,在《李敖有话说》节目第一集他就说:各位看我,要看快看,否则你们就看不到我了。
2017年,李敖被查出患脑癌,随后赶紧留下一封绝笔信,在结尾他这样写道:
“或许我们之前有很多残酷的斗争,但或许我们之前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我希望通过这次会面,能让我们都不留遗憾。不留遗憾,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我对你的期盼。
对于来宾,不管你们身在哪里,我都会给你们手写一封邀请信。邀请你来台北,来我书房,我们可以一起吃一顿饭,合一张影,我会带你去看可爱的猫,我会全程记录我们最后一面的相会。”
这几年,虽然有些人选择抄袭日韩捞钱,但也有人靠着原创的良心综艺收获了观众。总觉得缺点什么,大约就是因为那些叛逆的人都不见了。
骂了一辈子,狂了一辈子,在生命的最后一段,他选择与这个世界和解。
2018年3月18日,李敖走了。
有人问小S有什么想说的,她感叹:“人终究都会有这一天,但至少他的思想会永存人间,一路好走。”
06:那些夸大的对白
就跟预言一样都成真了
2018年对曲艺界来说是悲伤的一年,其实这场告别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
“相声、小品、魔术、杂技、评书、笑话、说唱艺术……东西南北中,君请看《曲苑杂坛》。”
这首每个8090后都能哼唱几句的歌,00后们大概很陌生吧。
实际上,当时看这档节目的大部分还是中老年人,小辈儿们都是跟着他们瞄上几眼。
刚进入21世纪,相声界已经陷入青黄不接的困境,全靠老艺术家们顶着。不仅剧场没有人,电视机前的观众也不多,很多相声演员不得不转行。
冯巩的老搭档牛群,跑去中国养牛第一县挂职做了副县长。
王迅,最早也是侯门的弟子,与郭德纲是师兄弟,说相声的时候没火,2006年出演电影《疯狂的石头》火了。
提到巩汉林,大家很熟悉他的小品,却不知从前他也是说相声的,师从唐杰忠。
连当时的中国曲艺家协会副秘书长常祥霖也不得不承认“相声的遭遇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转型期中国传统艺术的普遍命运”。
直到2002年元旦,央视办了全国电视相声大赛,邀请马季、姜昆、师胜杰、常贵田、李金斗、侯耀文、常宝华等相声界的OG(大师)坐镇评委。
马季和侯耀文在2006、2007年相继离世。
2018年,常宝华(9月7日)、师胜杰(9月28日)、常贵田(11月30日)也走了,相声界再无如此强大的评委阵容。
作为首届,当时节目的影响力和号召力还没有很大,很多“新人”其实已经在圈内摸爬滚打了十多年。
奇志和大兵这对老搭档参赛时已经走红了五六年。
70多岁的老艺术家杨少华与儿子杨议同台比赛。
等到2003年趁热打铁,办了第二届的时候,相声界才真正开始百花齐放,新人辈出。
当时的评委可不像现在一样坐在那里说几句话就成,都得上台露一手,有的甚至会表演好几个节目。
如今看,这些节目夸大的对白就跟预言一样,都成真了。
最经典的是马季和弟子刘伟合作的《富了以后》,马季演一个养王八的大款,推崇靠走歪门邪道致富:
“玩命不叫玩命叫拼搏,赔钱不叫赔钱叫交学费了!出去玩不叫出去玩叫考察去了,大吃大喝不叫大吃大喝叫聚会聚会……
搞房地产的房子还没有盖起来就卖了。还没搞收入呢先搞消费了!还没搞生意呢先搞漏税了!还没30呢提早退了,还没结婚呢孩子5岁了!”
字字珠玑,涵盖了今天的众生百态。
里面还有一段,是这么说的:
“贷款三千万,利息还不算。借了我就花,不花完不算。你让我还钱,我说我没钱。你逮也不敢逮,你判也不敢判。你让我还也行,你再借我五千万。”
15年后,刘伟在电视剧《人民的名义》里饰演杜伯仲,一个出身渔家的奸商,敲诈了官二代赵瑞龙5000万,赵答应先给3000万,其余的以后再补齐。
常贵田和王佩元在《改名》里说的段子,放在今天来看,讽刺的就是标题党。
常宝华、姜昆、戴志诚搭档表演的群口相声《真真假假》讽刺食品安全、药品安全、山寨假货,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这些问题愈演愈烈。
第二届相声大赛有个叫《懒汉》的节目,是很多人心目中的经典,唐爱国老师演的懒汉糖葫芦,整天到村头琢磨八卦:
“王二狗怎么老给李寡妇挑水呢,张玉华一结婚就说要孩子咋三年了还没动静呢,村长和妇女主任一天到晚在一块儿到了夜里也不分开到底是为什么呢……”
怎么样,这段听起来是不是跟现在的豆瓣鹅组里的那些帖子一样一样的?
不管是选手还是评委,没人划水,每个人上台都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
说相声的人里,报菜名的人多了,但能像王平和郑健那样带着身段,满怀悲愤地报菜名的没几个。
师胜杰和侯耀文即兴表演了一段《学评戏》,两位都是柳活儿翘楚,师胜杰唱了半场,侯三爷听哭了半场。
后来侯耀文又跟石富宽合演了《心累》,本子是奇志大兵写的。
侯耀文在台上拉着石富宽的手说:
“有个事儿我想拜托你一下,如果打明天看不见我了,你可千万别找我,也别给我打电话……明年的今天,你买点水果、糕点,买一小瓶二锅头,到八宝山……”
虽然是台词,现在听起来却有些心酸。
再往后的几届相声大赛,开辟了非职业组,参赛的新人越来越多,有的人成了谐星、主持人,也有人创立了自己的门派。
比如第四届的白凯南和贾玲,第五届的刘维,还有专业组的方清平等。
2018年东方卫视的《相声有新人》里,很多“新人”其实都是当年参加过第六、七届相声大赛的老人。
不过要说最经典的还是头两届,后来连着好多年,《曲苑杂坛》里时不时的就会把其中的经典相声剪辑出来重播。
直到2011年10月13日,《曲苑杂坛》停播。
如果说这个比赛有什么遗憾,可能就是没有发掘出郭德纲这个相声天才。
如果说2003年我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有个叫《电视书场》的节目被砍掉了。
至此,评书开始淡出大众视野,有个老人叫单田芳(2018年9月11日去世),他讲过很多传奇故事,但我全部都错过了。
忘了说,相声大赛的监审席上有两位大师,一位是马季,另一位是评书艺术家刘兰芳,每一届相声大赛的颁奖演出,刘兰芳都会上去说上一段。
2018年,央视又办了一个“相声小品大赛”,刘兰芳又带着贯口《祝您幸福康宁》去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评书还能像相声一样崛起。
07:R.I.P(安息吧)
还有一些人,我认得他们的脸,但直到他们离开以后,我才知道他们的名字。
从前,长途大巴的电视上最喜欢放的一张碟片,是黄百鸣演的《开心鬼》。
对于晕车的小孩来说,它简直像是晕车药一样的存在,有开心鬼陪伴,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孩子呕吐了。
从小到大,我至少看了10遍《开心鬼》。从一开始害怕得捂眼睛,到后来贱兮兮地跟旁边捂眼睛的小孩儿剧透。
2018年2月22日,有一个叫施介强的香港演员去世了。
他在《开心鬼》里演的是最倒霉的那个胖子,每次都被开心鬼吓个半死,跟老婆说还不信,反被骂一通。
第一次他看到桌上的绳子自己滑到地上,他老婆骂他:
“你眼花是不是,叫你不要看那么多《花花公子》,看得你都变白痴了。”
后来他爬在梯子上偷看,被开心鬼发现,用意念移动锯子锯断梯子,摔了个四脚朝天。
菁菁和开心鬼打乒乓球,又被他撞见了,一路大叫“有鬼啊,有鬼啊”跑回去找老婆,跟老婆说“你过来看啊,那个菁菁在跟空气打乒乓球诶”!
等他们过去,菁菁正在和一个女同学打球,气得她老婆直骂:
“我看你是《花花公子》看多了,看我回去就把它们统统烧掉!”
除了《开心鬼》里的倒霉胖子,施介强还在《97家有喜事》演过潇洒哥的手下,在《审死官》里演过肥龙,都是绿叶。
但翻看这些电影的豆瓣页面,在电影演职人员里却找不到他的名字。
他影人页面只有一个用户“收藏”,图片那栏是两张他丧礼上的纪念卡片,去世后有人在下面留言:肥施R.I.P(安息吧)。
《审死官》里有个给自己的孙子借奶喝的老婆婆,扮演者叫侯焕玲,当时她已经快70岁了。
这是她跟星爷合作的第一部电影。从此以后,周星驰有合适的角色都会邀请她来出演,成为星爷的“御用婆婆”。
她是在《破坏之王》里帮孙子买张学友演唱会门票的阿婆,也是《喜剧之王》里洪爷的阿婆,还是《回魂夜》里阴魂不散的找儿子媳妇报仇的老太……
侯焕玲这辈子过得很辛苦,做了大半辈子佣人,又演了几十年的戏,直到2013年演完《李碧华鬼魅系列:迷离夜》里的执纸皮婆婆,91岁的她再也演不动了。
2018年2月19日,在义工的照顾下,侯焕玲婆婆在梦中安祥平静地走了。
前段时间,微博上有个讲东北大洗浴的视频火了。
10年前,有一部叫《洗澡》的电影,让我这个南方孩子见识了什么是北方洗浴文化。
电影里,刘老爷子开了一个叫清水池的澡堂子。平日里智力缺陷的二儿子在大厅招呼客人,他在浴室里给人搓澡、修脚、按摩。
光顾澡堂的是住在周围的街坊邻里,袅袅水汽中是很有活力的场景,有人打牌,有人斗蛐蛐,有人传播致富经,有人唱意大利歌剧。
一天,在南方打拼多年未归的大儿子忽然回来了,老爷子又惊喜,又不知所措。
原本打算待两天就走的老大,因为父亲的挽留和弟弟走失的插曲,将归期一延再延。
在这个老浴室里,他从开始在一旁看着父亲和弟弟忙里忙外,到后来加入其中,帮忙打理。
直到终于返程的那一天,父亲靠在浴池里,闭着眼睛,再也没睁开。他已经病了很久,一直坚持到能把傻儿子安心托付给老大的这一天。
2018年9月15日,老刘的扮演者朱旭去世了。
朱老爷子曾说:
“每一个角色,对观众来说都是要影响他的生活和人生,我的演戏,是把我的做人融入在演戏里头了。”
演员这个行当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被称为“表演艺术家”的,但朱旭演了几十年的戏,完全担得起“艺术家”这三个字。
10年后,重看《洗澡》,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猎奇的中学生。从南方老家漂到北京打拼,在电脑前,我哭得像个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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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米兰·昆德拉在《不朽》中写道:
“我们的身上有一部分东西始终生活在时间之外,也许我们只有在特定的时刻——大部分是没有年龄的时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年龄。”
那块生活在时间之外的部分,应该就是记忆吧。
西城秀树、樱桃子、李大为、金庸、计春华、李咏、李敖、常宝华、师胜杰、常贵田、单田芳、施介强、侯焕玲、朱旭……
这些人从屏幕上走进我的世界,又离开。
如今,这些画面一帧一帧地在我脑海浮现,定格在了2018年。
画面上的字幕写着:“再见了,谢谢你们带给我这么多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