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你长得那么胖,是贪污腐败吃多了吗?”
这是旬阳县县委常委、副县长王智清在直播带货时,遇到的提问。
他告诉我说,一开始心里还膈应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但一想到这次直播,在直播平台的入口标明是扶贫助农主题,“点进来参加的人,都是有心而来的,所以应该也是善意的调侃了。”
但他还是需要回答这个问题。
扶贫送猪送鸡,全被吃个精光
车子第一次进入旬阳境内时,王智清被震住了。
秦岭大巴山深处,公路两侧险峻的峰岭纵横交错,植被则被岩石和碎石覆盖。许多房子建在半山腰上,地基需要村民们拿石头垫平,像极了重庆。唯一通向外界的公路紧邻着光秃秃的石壁,经常有滚石滑落。
这个200多斤的北京大汉,“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坐落在半山的村落,几乎只看得到七八十岁的老人。形影相吊的他们,靠着子女给的少许贴补、房前屋后零散的耕种和极少量的畜牧过活。青菜汤水是一顿,瓦片缝隙一片云,日子难过。
旬阳本来不穷的。
许多人印象里,陕西就是黄土高坡。不过,这里大不一样。这片陕南的土地邻近丹江口,满眼青山绿水。虽然地势险峻,但当地人见缝插针地在山间各处稍微平坦的地块上耕种养殖,此前,农林渔牧也算发达。
南水北调工程和丹江口水库开始修建后,变化汹涌而至。
丹江口水库是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水源地,向河南、河北、北京、天津等四个省市的 20多座大中城市提供洁净充足的水源。丹江口水库是国家一级水源保护区,亚洲最大的人工淡水湖,被誉为“亚洲天池”。
这样一个横亘全国的“庞然大物”,需要汉江、丹江这两个重要水源地作为支撑,而旬阳的母亲河旬河,就是汉江支流之一。
水资源涵养区和秦岭动植物保护区的退耕还林政策逐步推进,说白了就是不能大规模搞养殖了。这导致旬阳的第一产业大幅萎缩,养殖业渔牧业纷纷停滞。陕南这些县城各自被大山所阻隔,开始成片地成为国家贫困县——无穷无尽的大山深处,没有产业基础、就业机会、市场需求,只有贫困。
贫困笼罩下,少有人会想着改变,更多人选择逃离。
没有机会,年轻人唯有往外跑,留下生产力相对较低的老弱妇幼,村庄的空心化,让贫困加剧。
到王智清来这里任职的时候,旬阳全县46万人口,就有14.13万人处于贫困线以下,足足占了31%。更让他头疼的是,政府出资修缮房屋、提供医疗和生活补助以后,脱贫工作便迎来停滞,贫困依然继续贫困。
都说产业脱贫,道理王智清也懂,但现实像绵延千里的秦岭,横亘在眼前。
要搞工业,这里地少山多,道阻且长,工业基础薄弱,基本没戏;旅游业,尝试过,但旬阳虽然有山水,却比不过旁边山水名胜的四川,就算省内的客源,也更愿意去更有特色的革命老区陕北。
八十一难尝遍,一点胜算都没有,最后还是回到农林渔牧上。
然而,旬阳县剩下的人口都以老人为主,让鳏寡耄耋来造血,谈何容易。起初,政府考虑到养殖业比较适合这些老人,给贫困户发放猪苗、鸡苗,往往没几天就失踪了——要么被村民宰了吃肉,要么转手送人。形成产业痴人说梦。
扶贫只能停留在靠给的层面,“就是说我给你点钱,你维持下去就完了。”
王智清万万没想到,政府都难以推动的事情,被一个搞电商的做成了。
留守的根源是什么?是穷
这个搞电商的,是旬阳最早的那批留守儿童之一。
时间回到2000年,留守17年的张新斌跟着表哥离开大山卖香椿,由于山路崎岖难走,到县城的时候,满满一篓香椿已经腐烂。颓丧的表哥选择回家,而他决定往北走,去省城西安。
一走13年,连把他拉扯大的外婆病危,张新斌也没能赶回来见上最后一面。
等到再回故土,熟悉的村子已经和印象中大不一样——由于缺乏青壮年劳动力,这里比他离家时显得更加破败贫穷。
他终于悟出了这一切根源不是留守,而是穷。
成立守望大山这个组织后,张新斌开始试着在这里开展扶贫项目。最初,他做的还是传统公益的老一套——把钱、粮、油等生活必需品送给那些被留在大山里的空巢老人、留守儿童。
那是各个贫困地区再常见不过的景象:穿着红色绿色工作服的志愿者,提着一袋大米和一罐油,去到老人家里寒暄几句,让老人和粮油包一起拍照以后,接着再去下一户,不断重复。
被拉来拽去的老人像个道具一样任人摆布,等志愿者带着相片走了,发下来的东西吃完,该穷还是穷。
这贫,前后只脱了几天。
同样的问题,困扰着众多公益践行者。
传统的“捐款捐物”模式,在捐助者看来直接提供所需物资,一步到位。但实际上,这种方式除了依赖捐助者的长期供养,资金来源不确定性高以外,还有更致命的弊端:会让被帮扶的人养成“等靠要”的习惯,反而失去依靠自身脱贫的可能性。
2012年,湖南省新邵县就把“热烈祝贺新邵县成功纳入国家集中连片特困地区”这行通红的大字,打在县里硕大的广告屏上。2013年,当了十几年小康县的山西大同,更是为了争取资助主动“返贫”。
人都喜欢不劳而获,但天上不会每天掉馅饼。
张新斌很快想到和王智清他们一样的办法,带着老人发展养殖业。产品他也想好了,就养鸡,一来劳动量不大,二来旬阳地区的老人本身也有养殖经验。
这一次,老人们不但很配合,还和张新斌一起,探索出了一种堪称典范的公益扶贫新模式。
从“白嫖”善心人,到自力更生
张新斌为什么能干成政府都没干成的事,王智清后来才想明白。
张新斌是旬阳本地人,在旬阳也做过几年公益,附近不少孩子都受过守望大山资助,老人们也因此愿意信任他。换别人,早被当成了骗子或傻子。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现实问题,张新斌确实让老人们赚到了钱。
2016年,打算推广养殖的张新斌,构想出一种类似众筹的“以买代捐”的公益模式——通过爱心认购,募资给这些山里的老人买鸡苗,老人把鸡苗养大后,又向捐赠者返还鸡蛋,从而实现不断“造血”。
老人可以卖剩余的鸡蛋赚钱,捐助者则得到绿色山货,双赢。
抱着这个计划,张新斌找过不少众筹平台。不过,因为商业化不足、附加值低,张新斌屡屡被拒之门外。
腾讯公益平台“外婆的礼物”项目主页
直到腾讯公益平台抛出橄榄枝,这个“百位“外婆”养老计划”才顺利上马。后来,这个项目干脆换了个更有调性的名字,叫“外婆的礼物”。项目在腾讯公益平台上进行筹款,目前已经筹集到了174万。
拿着第一期项目募到的10万元启动资金,张新斌给30多户留守老人买了鸡苗、饲料、鸡圈等物资。按他的计划,除了回馈给捐赠者的土鸡和鸡蛋后,剩余部分会由守望大山以每只鸡蛋1.5元(淡季1.2元)的价格回收销售,一年后小鸡长大,还能在电商平台上进行销售。
张新斌掐着指头算了算。如果一切顺利,以一户一年养40只鸡计算,年平均纯收入可以达到5000元以上,稳稳赶超3050元的国家扶贫标准。
对待政府拿来的鸡苗,老人们或许会觉得卖不上价钱随便应付。但张新斌把收购价和年收入都算得明明白白,已经没有创收能力的老人们,谁也不愿意拒绝这笔送上门的巨款。
以高于市场价双倍的价钱收购鸡蛋,钱要给出去,那就得赚回足够的利润。
老人们开始养鸡,张新斌也没闲着。他开始着手推进自己那个大胆的想法:用公益当包装,通过商业运作使农产品产业化。
换句话说,“外婆的礼物”项目在腾讯公益平台上筹款,已经从一个单纯的受助方,成为了一个自我造血的机构,也形成了一套可持续的公益模式。
带动老人集体创业的公益项目成了宣传推广引流的手段,以“公益”、“留守老人”等故事,给守望大山的农产品做包装,以卖出个好价钱。这时候,推出一些更能带回利润的产品来赚钱,也就给得起老人们的鸡蛋采购价格了。
在传统公益项目面前,这套和商业搅合不清的体系,简直离经叛道。
被邀请直播时,县长犹豫了许久
镜头前面,副县长王智清和专业主播一唱一和,“外婆家里没有坏蛋”这些广告语,以及对观众打赏的感谢话术,说得游刃有余。
这种专业性,在和其他县长直播pk时尤为明显。县里木耳、黄花菜、腊肠等一长串产品报菜名般脱口而出,每样产品的优点,王智清一清二楚,比如“外婆的礼物”招牌产品土鸡蛋,他就能清楚说出这些鸡的饲料:“南瓜叶、豌豆、玉米。”
至于直播效果,不管怎么询问,王智清都没有给出具体数据,只是说要把品牌做起来,热度和成交才能做起来。
一开始王智清并不打算亲自出来直播带货。他想的是,在县里建立起一个直播间,让那些做农产品电商的商家有条件进行直播卖货,推动一下当地的农产品销售。
在张新斌对其发出直播邀请时,王智清一开始并没有直接点头,因为这意味着守望大山在寻求政府背书推广。不过考虑以后,他还是答应了。
张新斌与王智清共同直播带货
王智清说,张新斌给大家做出挺多贡献的,又是扶贫又是修路的,早阵子他还捐建了小学的图书馆。
张新斌和政府在扶贫合作方面,有着一种微妙的默契。而现在,直播的大风,像是会把农产品吹上天去。他想抓住这个机会。
电商直播,只是张新斌“商业版图”的一隅,用来弥补他们在下沉市场的短板。
做直播之前,张新斌想过和一些农业电商合作,但始终无法在价格上达成一致——农产品定价缺乏标准化,好的农产品收购价和普遍量产农产品相差不大。比如拼多多这类主打价格优势的平台,强调把价格调下去让农产品走量出售,更接近清仓大甩卖,而不是他们要的品牌和认可度。
差异化和附加值,很难通过批量采购来呈现,但电商直播可以。
通过视频清晰直观的呈现,农产品的质量与附加值得以展示在消费者面前,定价也能与其价值匹配。当然,为了让公众对这些产品的品质有足够的信心,还需要更多力量的介入——这也是王智清会以副县长的身份走进直播间的原因。
受到疫情影响,今年2月至4月,县长直播带货一度形成热潮。单拼多多一个平台,两个月间干部直播带货活动就有近50场,售出滞销农产品超过6亿斤。
为了让消费者了解和信任“外婆的礼物”,除了县长被动员起来带货,七八十岁的“外婆”们,也会出现在镜头里直播产品。
看直播的人跟着“外婆”的步伐,见到农家小院旁的鸡舍,见到喂鸡的青菜、玉米,见到鸡们满山遍野地跑,把蛋下到树根底下,也见到煮出来的鸡蛋色泽和质地,都和外边超市买的鸡蛋有很大的差别。
这些场景传递出一个信号:这些鸡是真的走地鸡,不是被圈在养殖场喂饲料的,这些产品能支撑起这个价格。
80岁的老人刘仕英,刚刚参加了一场直播,屏幕前,她用一口道地的陕南方言,学着年轻人的样子和观众互动。
“我要活一百岁,我要超过薇娅。”
其实刘仕英并不认识自己口中的薇娅,她还特意跟负责直播的社工小黑强调过:只喂鸡,没有喂鸭(“薇娅”音近)子。后来小黑解释了半天,刘仕英才大概听明白,薇娅是个人名,也是搞直播的。
7月14日的中国互联网公益峰会上,民政部副部长王爱文透露了一组数据:近3年来,中国通过互联网募集的善款每年增长率都在20%以上,2019年募集金额更是超过54亿元,比上年增长了68%。
互联网极大推动了民间捐赠的效率和热情,但能让钱生钱的公益模式,才更显珍贵。张新斌带着他的“守望大山”公益项目受邀参会,在公益人云集的行业峰会上,他希望自己的模式获得更多关注。
为了参加这场峰会上的直播,刘仕英非常郑重,特意找出“孙子”为她买的新衣服穿在身上。这件衣服的来历,却并不如她所想,在一旁的小黑悄悄地念叨,“这件衣服明明是我买的”。
小黑是2016年开始接触“外婆的礼物”这个项目的,那时他受到张新斌提出的“让劳动更有价值,让生命更有尊严”触动,以志愿者身份加入,负责帮忙进行视频拍摄和制作。后来这个项目逐渐走入正轨,除了村子里的“外婆”们有了收入,张新斌也为愿意常驻在这里的工作人员开出薪水。
“外婆的礼物”这个公益项目,既是一个美好的扶贫故事,也是拉起产品价格的高附加值,为张新斌带来一年近2000万的流水。成熟的产业和稳定收入,也让像小黑这样在外打拼的年轻人,有了回到家乡的理由。
脱贫攻坚的公益,能做生意吗?
生意做顺以后,张新斌很少呆在旬阳的村子里,大多数时候,都开着奔驰车在西安跑宣传和业务。
他并不忌讳自己开豪车这件事,“只有做生意,才能救村子“。
事实上,守望大山本质上是一个电商公司,而张新斌,更多的是以一个生意人的身份存在。
多年以来,张新斌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B端。个体消费者能带来的影响和购买力有限,要扩大品牌影响,进而规模化,需要较长的时间,他需要真正的大客户。
回老家之前,经营传媒公司的经验让张新斌清楚地知道,包装对于一个需要销售的项目有多重要。项目推出以后,他频频出现在央视等各个媒体上,为“外婆的礼物”这个公益项目造势宣传。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给B端看的。
2019年,张新斌登上《创业英雄汇》节目
B端确实看到了。
不少有着扶贫类农产品采购配额的大型企业与事业单位,在与守望大山团队对接时,都表达了采购的意愿。不过,这时,还只停留在意愿阶段。要达成合作,还需要地方政府的推动。
“外婆的礼物”在传播领域搞出这么大动静,县政府判断扶贫效益后,也作出帮助。而地方政府,正有着张新斌所需要的资源和力量。
不少大企业与事业单位,都有着扶贫类农产品采购配额。但采购对象必须要有政府认定的扶贫项目资质。很快,旬阳县政府为守望大山的系列农产品给出了扶贫项目资质认定。这在对接企业和电商平台时帮了大忙。
借此,他们顺利打通西安高端餐饮店的长期供货渠道,还和民生银行、华夏保险、奔驰汽车这类品牌达成合作,由品牌定点帮扶一个村,购买这个村出产的农产品,并且在这个村举办定期的团建、回访等活动。
即便如此,在“外婆的礼物”这个项目里,鸡蛋这一品类商品的销售依然不赚钱。1.5元的采购价格,3元的销售价格,刨除运营成本、包装费、快递费、损耗和电商平台扣点以后,毛利润不到10%。
但张新斌并不担心,自从团队转型向“电商公司”以后,通过县里帮忙聚拢资源,他已经在鸡蛋之外的其他农产品上找到了盈利点:除了巨大的B端客源,在守望大山的网店旬阳特产馆里,销量最好的也是凉皮、面点、果干肉脯等零食小吃。
“别的电商产品能把它补回来,这个(养鸡)就是一个公益项目,也是一个IP。”
一个清晰的路径铺展开来:张新斌先以高价格收购鸡蛋,推进村民养鸡;进而通过公益项目的包装和推广,提高农产品的附加值;与此同时,在政府的帮助下,获取扶贫产品资质,进入了B端大企业的采购市场。
即使卖鸡蛋赚不来钱,利用以上资源和渠道,张新斌也能推出系列利润空间高的农产品,获得相应的盈利,并反哺和推进原有的扶贫项目。
但是,张新斌其他产品带来的盈利,利用的是县政府资源,以及公益带来的传播与认可。这些盈利不少都进入了他自己的口袋,这不断遭到外界的质疑。
“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我们的公益扶贫需求,他都超预期地完成了,还加倍地反哺回来。从供应链来说,这确实是公益闭环,因为整个项目的出发点是扶贫增收。”王智清说。
在常规认知里,商业和公益是对立的,一者为自己牟利,一者为他人造福,但这种对立未必绝对。然而,“外婆的礼物”向人们展示了一种可能性:当实体和受助者利益一致,商业手段能在公益领域发挥更大的作用。
不过,万一搞砸了呢?
难以量产的生意人
“外婆的礼物”带来的,不只是鸡蛋和农产品。
联通起几个村子的彩虹路,是张新斌利用各方资源,发挥公益效能的典型代表。这条路,路基由张新斌带着团队负责,路面由县政府及腾讯公益平台募集投入。
对县政府来说,这条路无疑是切实的政绩。而参与募资的网友,除了会在路面刻上个人名字,还能获得一份来自“外婆村”的山货礼包。
至于张新斌的电商企业,通过这个项目得到包装和宣传之外,更让网友们接触到了这里的农产品,形成对“外婆的礼物”这个品牌的认知。
养鸡给村里带来的提升和改变肉眼可见:他们靠着养鸡产蛋,修葺了新房子,也装上了空调,拥有了水泥路面,陆续抽离了贫困线。
只是几个村子,显然还不够。
一个项目,不管站在地方政府还是公益行业的角度,都要考虑规模化与可复制性。
以商业推动扶贫这种模式本身并不难以实现,大可以在不同的地区,养猪、养牛,至于极强的B端资源与媒体资源整合能力,以及包装推广能力,总也能找到相关的人才。
难的地方,用王智清的话说,是“需要再找到一个个的张新斌”——足够了解需要扶贫的地区,还能在各个关系里保持微妙的平衡,获得信任与支持。
信任,这个常被人说得冠冕堂皇的东西,是驱动这个模式转动的核心。
对“外婆”们来说,因为相信张新斌会为他们带来生活的改善,让他们在劳动中获得价值感和尊严,所以他们愿意主动参与。
对于采购的B端企业而言,他们相信张新斌产品的质量以及讲故事的能力,完成扶贫任务指标以外,还可以通过“外婆的礼物”项目的推广,不断通过媒体出现在公众面前。
在当地政府眼里,张新斌让利的举动,代表他眼光足够长远,不会无底线逐利,去破坏之前积累的信任。这个项目不仅可以带着村民脱贫,成为当地名片,还能在当地道路建设、教育等公益方面获得支持。
即使张新斌拿着“外婆的礼物”这个公益IP去推进附加值更高的其他农产品,垄断了当地的农产品采购销售渠道,但始终会受到限制——如果他将采购鸡蛋价格往下压,从1.5元一个鸡蛋压到7毛8毛,村民们感受到被压榨和利用,农产品的生产便难以为继。
“这么多的养鸡过程中,他们明白了一个蛋多少钱、一只鸡多少钱,张新斌来这收一个蛋、一只鸡多少钱,大家都清楚这个价钱是不是一个公道的价钱。”
这种相信转化为守望大山的故事、产品和市场,让这个机构可以不停造血,在获得营收的同时,进一步惠及更多人。
截至2020年6月,旬阳县有680多户参与守望大山的项目,家庭年收入至少6000元。仓库里待发的鸡蛋、木耳、黄花菜、蜂蜜、红薯粉等农副产品转变成真金白银,张新斌估计,今年守望大山账面流水会达到2000万元。
不卖惨,不矫情,靠着“以买代捐”的模式,张新斌终于有底气说出,“我们基本上不需要再筹款”。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洪灾肆虐的危难关头,大基金会在公众筹款上屡屡遭遇滑铁卢。
但同时,这种信任也是对张新斌,以及守望大山这个机构的限制。为了维持这种即稳定又脆弱的关系,“外婆的礼物”这个由公益催生的企业实体,在深化商业运营的同时,也必须保持着用商业反哺公益的初心。
一旦这种信任被打破,公益品牌背后的故事讲不下去,辛苦建立起来的产业链条便只能崩塌。
这是这个项目最大的意义,在探索出纯商业和公益性边界的同时,也通过实例证明了一个浅显的道理——商业,是最大的公益。
图片拍摄:益周刊、陈峰、黎明、张新斌、左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