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小虫,大虫,不大不小的虫,满屋子层层叠叠摞起的数千个盒子中,全是虫。密密麻麻,直让人头皮发麻。

边上,一位烫着一头卷发的女士,用手轻轻抚着让人发麻的虫子,陪着满脸祥和的笑,就像对着孩子娇嫩的小脸。

虫,是黄粉虫,可做饲料、菜肴,也可做蛋白饮品。

她,是孟翠红,毕业于山西农业大学的硕士研究生,主攻动物营养与饲料科学专业。

“一公斤种虫”

2008年6月,读研时就在学校实验室养黄粉虫“玩”的孟翠红注册了“晋康黄粉虫养殖发展中心”,向养殖户提供种虫并回收成虫,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

创业之始,孟翠红面临的最大困难就是获得养殖户的信任。

近年来,运城农民搞蜗牛、海狸鼠等特种养殖的不少,很多人上了当,投资打了水漂。所以孟翠红给别人一说自己的意图,多数人听到最后总是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噢……还是那种特种养殖啊……”就差没当面说出“骗子”两个字了。

好不容易来客户了,孟翠红说了自己老公的名字和工作单位,写下了自家的家庭住址,说明自己拖家带口有正式单位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不会是骗子。孟翠红说得口干舌燥,最后,人家才半信半疑地说了一句:“那我先买1公斤种虫吧。”像这样一两公斤的购买量,在孟翠红发展的第一批养殖户中,几乎占了一半。

“农民是被坑怕了啊,他们怕失去致富的机会,更怕再次碰上骗子。”孟翠红对养殖户们的表现很理解,“这个项目没问题,我缺的只是获得他们信任的时间。”

让孟翠红说对了,如今将近一年过去,她的养殖户已发展到了100余家,每次购买量最少的也会超过50公斤。

“难熬的春节”

因为2008年后半年黄粉虫市场行情的低迷,再加上企业刚起步,她完全是凭着口头承诺向别人供货,受冲击非常大,孟翠红度过了她人生中最为“难熬的一个春节”。

孟翠红说:“特别是春节那段时间,我愁得一晚一晚睡不着觉,早上起来,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是我一家还好办,可还有100多家养殖户啊!”

最困难的时候,山东泰安常年研究黄粉虫的张均康给了她莫大的鼓励。孟翠红说,那时他们一通电话就是1个小时,张均康给她讲黄粉虫的发展前景、应用、市场……权威人士的话让孟翠红的心暂时有了着落。

随后的时间里,孟翠红每天依旧细心地照料着虫子,依旧热情地接着养殖户们的咨询电话,只有在深夜上网关注黄粉虫行情时,才能尽情释放那眉宇中掩饰不住的焦急和烦恼。

两个月后,通过自己建立的公司网站,孟翠红和青岛、天津的两家外贸公司签订了长期供货合同。至此,孟翠红度过了她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第一次上电视

孟翠红怎么也没想到,她人生中第一次作为主角上电视,竟然是因为被人投诉了。

那是今年3月份的事,一家养殖户向媒体举报她虚假宣传,因为他养殖后没达到孟翠红宣传的产量。

调查中,养殖户信誓旦旦不像是说假话,而孟翠红也拿出其他养殖户的购销台账说明自己很冤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调查陷入了僵局。

一天,孟翠红接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打破了僵局。打电话的是孟翠红的“同行”,他在说其他事情的时候,无意间问了一句:“那谁谁谁不是你发展的养殖户吗,怎么你不回收了,人家都卖给我好几次了。”那个“谁谁谁”孟翠红知道,就是投诉她的人雇来养殖黄粉虫的。获得了那人卖虫的数量和时间后,事实真相大白了。原来,那个实际养虫的人私下里将成虫卖给了别人,而雇主却还蒙在鼓里。

最后,这次以投诉为由所作的电视节目,成了一次为孟翠红恢复“名誉”的专题。

“穿上了红舞鞋”

为了那最长不过2.5厘米的虫子,孟翠红顾不上家,顾不上老公,顾不上儿子,顾不上逛街,整天脑子中全是虫子、虫子、虫子,就像穿上了红舞鞋,永远无法停下旋转的脚步。

因为没时间做饭,她那11岁的儿子老在外面凑合,上了火,起了满嘴的泡。节假日,孟翠红也没多少时间带孩子出去玩,往往是走时给儿子布置些作业,可等她匆匆忙忙赶回家,孩子不是在电视前就是在电脑前,气得她把孩子狠狠训一顿,孩子在这边委屈地哭,她在那边默默地抹眼泪。

“儿子和虫子,哪一个在你心中占的分量更重?”

面对这个问题,孟翠红沉默了一会儿,一脸黯然地低声答道:“说实话,开始做黄粉虫后,在我心中儿子已经退到第二位了。”过会儿,她又补充说:“我希望我还有弥补的机会。”

对儿子尚且如此,就更别提逛街之类的事情了,春节至现在,孟翠红因为只逛了一次街,花了半个小时——有人投诉,电视台要采访。

“有时候我也想缓一缓,歇一歇,但现在我手上有百余家的养殖户,稍有不慎,我拿什么去赔人家啊,就算是把房子卖掉也赔不起啊!”

“科研项目”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和“同行”相比,因为自己的专业背景,孟翠红想得更多,想得更远。

孟翠红知道,要扩大养殖户的规模,把山西的黄粉虫产业做强,就必须提高养殖户的利润。鉴于黄粉虫养殖60%以上的成本是饲料,孟翠红将目标聚焦在研制新型饲料上。

“我的课题是通过微生物将秸秆发酵成适宜黄粉虫食用的饲料,现在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做好,科研项目批下后就可以正式操作了。课题成功的话,黄粉虫的饲养成本可以降低一半,还可以从根本上解决目前黄粉虫与传统畜牧业争夺饲料的矛盾(目前它们吃的主要都是麦麸)。”

“你有多大把握?”

“别忘了,我读研的专业就是‘动物营养与饲料科学’,而且我的硕士毕业论文就和这次的选题有关。”孟翠红非常自信。

除了这个,孟翠红心中还有一个更远大的目标,那就是搞深加工,将山西产出的黄粉虫就地消化,这样一方面可以赚取利润差,另一方面也可以规避市场风险。

“当然,事也要一件一件地做,即使我成功不了,也可以给后来者提供一个更高的发展平台。”孟翠红说。

采访完毕,孟翠红坐车到一个养殖户家进行技术指导。车从繁华的街道驶过,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孟翠红右手撑着脸,头侧向右边,静静地看着街边喧闹的商铺和来往的人群,一脸沉思。她是在想着她的虫子?还是在想她多长时间没逛过街了?还是她根本就什么也没想,只是静静地享受那不用思考、不用忙碌、不用担当的短暂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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