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黑土燃韶华》
——林艳红
如果你的心灵有通向神圣的完美阶梯,你就像真理花园中的百合花,无论你的芳香消失在空中,或消失在人们身上,它消失在何处,就在何处永存。每每想起纪伯伦的这段话,我总情不自禁想起鞠秀芹,她就是那束无时无刻都散发着清香与倔执的蒲公英花,而百合花又怎会有蒲公英花历经风霜严寒酷暑后,依旧绽放的顽强!
大雨落下来就成一身泥水,大雪压下来就成一堆黑青,可一场无情的大火,瞬间吞灭了一个农民企业家十一年苦拼打下的一切。2014年3月22日,一场无情的大火烧毁了她所有的希望,由于变压器缺油引起爆炸,短短的19分钟,竟然将她用心血建起的食用菌场子化为乌有。她就是全国人大代表、黑龙江省宝清县宝清镇双泉村村民、鑫淼食用菌种植专业合作社理事长鞠秀芹。那年刚满35岁的她,天忽然就塌了。
没有谁的幸运,凭空而来。只有当你足够努力,你才会足够幸运,这世界不会辜负每一份努力和坚持。一个从小在黑土地里长大的小姑娘,初中毕业就回家务农,很快结婚生子。可是一家三口紧靠7亩地维持生计,让鞠秀芹深感日子过得喘不上气来,看不到一点亮光。一直不甘心过苦日子的她,2003年开始利用房前屋后的方寸土地种植地栽木耳,从此开始了她创业的心酸历程。
她就像那束在风里摇曳的蒲公英,沐浴着朴实的山风,脚踩黑土地,每天在刚好能伸直腰的大棚里,没日没夜地干活,指甲盖里都是黑黢黢的泥土,黑黝黝的脸上一直闪烁着不甘的目光。在地垄沟里摸爬滚打的日子,每天不仅累的腰酸背疼,自己浑身上下就像一个泥人。但她不怕累,她心里装着一团火,她要在这方寸黑土地上燃烧她的青春与梦想。这位再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没有高深的学历,创业之初,从技术知识到经验阅历,从创业资金到场地设施都是一片空白,她明白自己将面临着严峻的考验,但她更知道要想改变贫穷的生活局面,就必须勇敢地接受各种挑战和困难。
由于种植食用菌品种比较单一,只有黑木耳,种植数量也只有几万袋,还没有技术,焦急的她狠心撇下不到一周岁的儿子,来到牡丹江、东宁取经,虽然学习途中历经几多磨难,但她依旧咬紧牙关,克服想家想孩子的那份心如刀绞得痛,特别是得知儿子高烧出肺炎住进医院时,她眼含热泪,紧绷的防线几乎就要崩溃的那一刻,她再一次咬紧牙关,擦干眼泪,继续跟着师傅们开始学技术,尽管满嘴起大泡,嗓子发炎,她依旧在心里鼓励自己一定要挺住,这时丈夫打来电话,一边央求让她回家看看孩子,直到软话说不动媳妇,就开始动粗,用最伤人的话,刀子般刺她的心,鞠秀琴背着大家,一个人躲在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她何尝不担心儿子,可她现在回去,不仅一事无成,还要错过生产旺季所需的所有技术,几乎等于前功尽弃。她耳边总能想起丈夫恶狠狠的话:“这么狠心的媳妇,我可过不下去了,别人你不管我不生气,可那么丁点的孩子,脸蛋烧得通红的,一直哭喊着要妈妈,你是要挣钱,还是要儿子……”经过半年的刻苦学习,她不仅攻克了栽种木耳的技术要点,还逐渐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个技术能手。
2007年,她大胆投资30万元扩建厂房200平米,引进了高压节能灭菌锅、装袋机、接种机等设备,实现年产菌包59万袋,试种了猴头菇、榆黄蘑、滑子菇等品种。2008年她组建的鑫淼食用菌种植专业合作社,黑木耳取得了大丰收,当时大家满怀欣喜地期待卖个好价钱,可是那一年正赶上世界金融危机,农副产品出现滞销,眼睁睁地看着收获的大量产品积压在仓库卖不出去,急的眼冒金星,嗓子哑地说不出话。村里的邻居们又冷嘲热讽:看把她能的,也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妇女,嘚瑟得非要办企业,这回好了,看她那一堆堆的木耳蘑菇非烂掉不可……
那时她的人生又跌入谷底。这束凌寒傲雪的蒲公英花,再一次遇到致命的寒流,再强悍的心也有扛不住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很无助,无奈,不知前路该怎么走?就在那时,县妇联的领导就像清晨的那束阳光,忽然就温暖了她结冰的心。不仅从思想上卸去她的包袱,还派她去省里学习,那次学习对她启发很大,不仅学到了经营管理知识,开拓了视野,更主要的是结实了哈尔滨、牡丹江、齐齐哈尔等地的客商,帮她严把产品质量关,并逐渐打开了销路。她的大量压货大约7个月时间基本销售一空。这是她人生掘到的第一桶金,但她心中还有更大的梦想,她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评定一个企业家的标准就是要看他是否为社会承担一定的责任,是否为社会人群贡献一份力量。她也想做一个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的人,想法是好的,可做起来真是难上加难,别说外人不理解,就连自己家人都不支持,她的家室很多人家喻户晓,她婆婆是个地道的农村老太太,思想非常守旧,一看到她收拾利索要出门,就跟在后面刨根问底不让她出家门;老公公不管在家人还是村人面前总嘟囔着嚷嚷说:牛拉车,马拉套,老娘们当家瞎胡闹,没见过谁家这样让女人说地算过日子的,能过好日子才怪了!面对公婆的多次挑唆和煽风点火,鞠秀芹丈夫的心胸也越来越小。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起事端,还时不时地大发雷霆。
2009年合作社第一年种猴头,由于是第一年种,温湿度大家都掌握不好,一个农户急匆匆找到她,请她去看看猴头畸形的原因,可她的老公因为那个农户没请他去,心里憋着一肚子火,不仅嫉妒又没面子。就恶狠狠的一手拎个棒子,一手掐个腰吓唬鞠秀芹说:你要是敢去,我就把车砸了,不信你就去!鞠秀芹心里冒着火苗,又心疼东西,真害怕老公上来那股子倔劲儿,砸了车可咋办?她强忍着怒火,没敢迈出那个大门。从那以后她老公还上瘾了,总用这招吓唬鞠秀芹。后来有一农户又急匆匆地来请她去给指导,这回鞠秀芹笑呵呵的和老公说:大哥呀!你这招一回两回好使,时间长了真不好使了,你爱砸啥就砸啥吧,你想烧房子我都不管,再说农户们都急得团团转,你还在这儿撒泼。我可得走了。
等她拖着疲惫的双腿,踩着朦胧的月光回家一看,不仅一切照旧,饭也做好了,家里家外也收拾的井井有条。那时她心头一热,既怨又恨更多的是感谢,毕竟这么多年,老公一直是那个她身后默默付出和默默支持她的无名英雄,她想:咱也得理解人家,更要换位思考:老公心里一定憋着一股气,为什么这些技术我也会,乡亲们咋就不请我呢……
机遇对每个人都是差不多的,强者弱者之间也没有多少区别,关键是谁的功夫下得大,社会上的诱惑太多,谁拒绝诱惑谁就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就是耐得住寂寞,没有时间学习的人要想成大器,有点异想天开。2012年,合作社注册了宴菌堂商标,开始打造自己的品牌。2013年鞠秀芹再一次去东宁取经回来,为宝清县引进了第一家棚室吊袋栽培技术,当年试做了2栋大棚吊了5万袋,净收入达6万余元,取得了较高的经济效益。2013年6月,她又去东北农业大学寻求新技术,在代英杰博士和都昌杰教授的指导下,开始实验生产富硒木耳、富铬木耳,不仅大大提高了产品的附加值,她在技术上的孜孜以求和不断创新的思路和敢闯敢干的脚踏实地精神,正是合作社从小到大,从弱到强发展的必然。当时合作社已经发展成为宝清县最大的食用菌生产基地。合作社在自身壮大的同时,为全镇、全县乃至全市发展特色经济起到了典型示范和辐射带动作用,在引导乡亲们调整产业结构、闯市场、实现多元增收走出了一条新路子。
2013年8月,为实现半工厂化管理,她又投资215万元扩大场区,就在扩建成型的常去刚要见到成果时,也恰逢她在迈向成功的路上正甩开膀子往前努力冲时,一场意外的大火,也就是文章开篇写的那场大火毁了这个从不向困难低头的女汉子的梦想。这场大火烧毁了她所有的希望。她说:当时我爱人在外地学习,遇到火情我并没有慌乱,第一时间拨打了119,疏导工人远离火灾现场,看到满场子狼籍不堪的样子,我心里有种说不出得痛;这样巨大的损失对于我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意味着什么,我心里清楚得很,可就在最低迷时,老百姓仨一帮俩一伙的在背后纷纷议论着:你瞅她一天就没好嘚瑟,非要干大的,这下好,一把火燎得啥都没了……还有人说没事儿,那家伙是能人,肯定能从上面要来钱,没看这么大火都没把她燎咋地,这贪来的钱呐,来的容易没的也……更可怕的是当时的借款已经到期,债主们便纷纷催债。家人和朋友也劝我放弃,别再这么操心挨累还捞不着一点好。也曾有那么一瞬间,我也想放弃,感觉偌大的世界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一边流泪一边在抱怨:老天爷咋跟我开了这么大个玩笑呢?哪怕认我挣点钱再燎一把火也行啊,以后我该怎么办,怎样去面对亲戚朋友,还有我的双方父母,我不干了,我的孩子怎么办,别人的流言蜚语不都成真的了吗?想到这些我无路可走,还得干!此时的开始远比最初的起步还要艰难,没有太晚的开始,不如就从今天行动。她想:总有一天,那个一点一点可见的未来,会在你心里,也在你的脚下慢慢清透。生活,从不亏待每一个努力向上的人。她擦干眼泪,又开始重抄就业,面对那么多质疑的目光,还有那么多亲戚朋友送来的一袋面、一桶油、一盘饺子、一句鼓励和一句温暖的话,还有县里的一些相关单位和妇联都给她送来重整旗鼓的关怀与支持……她都一一记在心里。她坚信,功劳簿上一定会记住这些一直默默支持她的人们。
十几天下来,她头发白了不少,牙齿掉了三颗,居然身上的肉也骤减十多斤,黑瘦的脸上褶子也格外活跃。不管怎么艰难困苦,目前已经跌倒谷底,还能糟到哪里,也许只能好转。她又回到十年前的创业之初,两手空空在乌烟瘴气的火堆旁开始她人生的第二次起跑。不管多难,她还是挺过来了,仅用了13天就回复了生产。现在想想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2014年9月,她踏上了跑全国各地农产品展销会的征程。那几年的苦和累真是常人体会不到的,有时通知紧急买不到票,她就爬火车。她说可能因为自己是个女人,没被推下火车。展会上常常一整天吃不上饭,南方温度饮食不习惯,最头疼的是语言不通,累得口干舌燥,浑身无力也沟通得很困难。她说:有一次从义乌返回青岛的路上,在卧铺客车上我累的一动不动,可把那个司机吓坏了,跟乘务员说,快扒拉扒拉那女的,看看她有没有气儿了……求学的路上我曾经饿过肚子,也曾经吃过发霉的面包,求发展的路上,我也经受了同龄人没有受过的苦和累。但她眼含热泪却说收获远比吃过的苦多,就在那时她学会了微信转账。她一直在那片散发着幽香的黑土地上燃烧自己的青春。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经过几年的努力,合作社成员已发展到118人,成员中很多人都已成为远近闻名的技术能手和致富能手。种植品种从单一的黑木耳拓展到玉木耳、猴头、元蘑、灵芝、花脸蘑、黑鸡枞、赤松茸等10多个品种,种植范围扩大到了集贤、饶河、虎林、密山、林口、东宁等地,解决农村劳动力150余人,其中带动了19名残疾人和6个低保户就业,2018年开始通过食用菌产业陆续带动全县400多户没有劳动能力的贫困户直接参与分红。产品远销到大连、山东、河北、湖北、湖南、浙江、上海、深圳等地。
柏拉图曾说:你看着星么?我的星,我愿为天空,得以无数的眼看你。鞠秀芹就是那颗开在黑土地上的蒲公英小星星,她从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发展成为市政协常委,省妇女代表,全国人大代表,她创建的合作社也得到了长足发展。2010年被双鸭山市妇联评为巾帼合作示范基地;2011年、2012年连续两年被评为黑龙江省“六兴家”示范户;2016年被授予黑龙江省龙嫂绿厨示范基地;2017年被授予全国巾帼文明岗,2019年被评为省级规范社、省级服务三农金牌合作社。她先后被授予宝清工匠,市十大女杰,省三八红旗手,省劳动模范,省百名残疾人农民创业之星,全国巾帼建功岗位标兵,全国劳动模范等荣誉称号。她曾多次说起,在她创业的过程中,各级妇联不断指引她、帮助她、培养她,给她了强大的支撑,她会一直坚守这个行业,并带领更多的妇女姐妹创业创新,自立自强,增收致富。
困难不可能因为你是女人而给你让路,生活也不可能因为你是女人而给你特殊,女人长的漂亮只是一个优势,活的漂亮才叫本事,女人自己强比什么都强,女人是家庭的根,承载着一家三代人的兴衰荣辱,她这颗从心灵到征途上一直散发着光芒的星,在建党百年的波澜壮阔中,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尽管那么渺小,大浪淘沙,大火,大水,大雪,大灾大难都难不倒一颗摇曳在黑土地上的耀眼的星。
供稿:林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