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油坊”(二)
祝忠建
油坊在沟岸(坡上头),磨坊在沟底河岸边,直线距离不超过一千米,最多有一华里多点。但问题的关键是这一多里路是坡陡,行走艰难。曾经依靠一匹骡子驮着运输,后来不知是各种原因,换成了人用担子挑,一根扁担,两个竹子编制的箩筐,油坯装的冒尖,用木铲子拍的溜光,很好看。
箩筐上穿四根绳子,套在扁担上,上坡会挑担子的人,比较轻松,担子“闪开了”,只见扁担两头忽上忽下,两个箩筐前后同时方向相反的摆动(前箩筐向前摆动时,后箩筐向后摆动)。这样,以挑担子的人为中心,一分一合,正好是摆动时的惯性力抵消了。不会挑担子的人,不摆动,担子死死地压在肩上,一顺子摆动,向前时,当然借着惯性,好轻松,返回来向后时,往往顶不住。那就形成了前进一步,又后退一步。所以力气活也有技术含量。一般一担子油坯的重量在120——150斤左右。
油坯担到梁下(压油地方),首先是上蒸锅,就在油梁靠里的下面有一口大锅,用砖头墙砌成四方框,代替蒸笼,大锅里添大半锅水,盖上通气的木板,相当于笼屉,大火蒸大约一两个小时。
停火后立即用木掀(锨)铲出来直接上扎子,专门从外地买来的长稻草,一头用绳子扎紧,分开放在摞起来的四五层竹圈里(后来也有用架子车铁圈代替的)。上满油坯包裹好后,上垛子(油梁下方压榨的位置)。
压榨的过程是利用“杠杆的原理”,油坯相当于“杠杆”的支点。油梁是一根根部直径一米二到一米五左右的大树,长度大约在十五米以上到二十五米左右。油梁(大树)经过木匠师傅的削砍、撸直,根部卡(夹)在一个倒立的,从中间一分为二大树中间(倒栽木)。这个大树直径大约在二米以上,上面顶着称之为“土山”的配重(大约是四——五米见方上面带尖用胡基砌的立方体,“土山”大约有70—100立方米,换算成重量约有150——200吨)。油梁的后部上面还捆绑着大石头,油梁的小头还吊着一个小碌碡,窑洞的顶部装有天滑车,地坑装有绞车,利用“滑轮”的原理,上梁时,绞车吊起油梁,放好油坯,松开绞车,利用油梁的自重和配重压榨油。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么长的油梁,看起来似乎歪七扭八,但是,“重心”找的绝对准确!不然就会发生倾斜,扭动,别劲的现象。过去没有吊车等仪器设备,从运输、建造、安装、调试的每一个环节步骤都靠人工实施,但每一个环节都是那么精巧,让人们不得不敬佩祖先的聪明和智慧!
过去凡是到沟里,坡里干活的所有人,从沟里上来,都要在油坊休息一下,喝口水。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生活十分艰苦”的年代,有些胆子大一点人,借喝水为名,到厨房里,“翻箱倒柜”找馒头之类吃的东西。后来,油坊的人就把剩下的食品锁起来了。
油坊的人,梁底下干的是一个“大把式”,烧火的蒸锅是一个师傅,还有两到三个打下手。“大把式”“蒸锅”基本上都是固定的有技术含量。担坯的,有时候也轮换,人员是全大队六个小队中抽调的,由小队派遣。
有一年,我的一个堂哥(三队)被派去担坯,他的身体比较“单薄”,一百多斤的油坯,又是很陡的上坡路,所以干这活有点吃力,每一次都痛苦不堪。我每次只要能碰上他,都会马上接过担子,帮他担到油坊里。当然,堂哥也不亏待我,总要把他的“辣子夹馍”给我下留一个。油坊当然不缺油,“油泼辣子”,油汪汪的,真香啊!给我留下了很深很深的记忆!
1974年冬天我告别父母亲人,告别左邻右舍乡亲,告别了农村艰苦异常的生活,走进了军营,原计划干满三年就回家,谁知一干就是十四五年,现在已经退休了。
前些年探亲时,我还专程看了看这位堂哥,看了看老油坊。堂哥那时已经患了“半身不遂”,现在已经过世多年了。“油坊”院墙已经坍塌了几个豁口,大门紧锁。从院墙的豁口看去,院内杂草丛生,门前的大槐树依然挺立,不见了昔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
四十多年,接近半个世纪,眨眼就过去了。油坊的场景似在眼前,往事历历在目。回忆往事并不是为了留住往事,沉浸于往事无法自拔,而是想通过对往事的回顾,告诉年轻的朋友们,今日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日月如梭,我们必须珍惜今天的大好时光,努力奋斗,只有这样才能拥有更加美好的明天。(完)
作者简介:祝忠建,阳峪乡祝家堡村人,1956年出生,1974年12月入伍,1988年转业地方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