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篇文章已经引发了很多争议,这里我在重申一下我的观点:

1、算法虽然不掺杂任何人性,但算法却可以被有人性的用户利用;你没有办法规避人性的善与恶,那就必须想办法在算法上进行改进。

2、任何地方会有好人和坏人,这个规定并不取决于一个社区的调性有多高、技术有多潮,但这并不代表着我们必须要对“坏”的现象包容。

3、如果一家公司有从独角兽成长为巨头的“野望”,那么问题必然是越早发现越好,最早解决越好——哪怕只是封禁一个微商账号,这是平台的小事,但却是许多人的大事。)

要不怎么说人民想念梁左呢?

上世纪80年代,黑龙江“发明家”王洪成声称自己发明了一种“水基燃料母液”,可以分分钟把普通的自来水变成可以使用的燃料,并且其产生的能量热值高于汽油和柴油。

更魔幻的是,这种一听就会发现有悖科学常识的谎言,居然在那些流行气功热的时代背景下顺利地拿到了上亿人民币投资,其中参与者甚至还不乏所谓的社会名流、权威人士。

于是在《我爱我家》第17集“不速之客”中,梁左让流浪汉季春生当着“数理化打根上就被文革耽误了”的和平和贾志新的面,重新科普了一遍“水变油”的荒谬推论。

这一笔妙手即嘲讽始作俑者的偷奸耍滑,顺便还鲜明地描绘了那个催生伪科学传播的现实环境:短时间内的信息爆炸,很容易让人们失去理性的判断力。

也正如《虎口遐想》《小偷公司》等作品能够穿越时空照进现实,季春生在24年后的今天也有了新的活力,只不过这次剧情上演的舞台有些让人意外:不是打开世界另一面的快手,也不是信息流繁复的微博,而是被寄予厚望的抖音。

我看到了什么?

先来说说抖音是怎么在短视频领域中做出差异化的。

如今当人们在谈起“区块链”这个风口时,总是喜欢略带嘲讽地说:其实大部分参与者只希望享受过程(或者只是多拿token、多薅羊毛),并不在乎所参与的项目如何落地,也不在乎区块链技术的发展对于互联网的本来意义,也就为许多传销币、僵尸币提供了生存的土壤。

不幸的是,其他领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在普通参与者越来越多地被当成“韭菜”的今天,大多数人已经失去了去花心思研究玩法的能力,产品方无论拿出怎样巧妙的架构构思、注入怎样超前的技术应用,都会被大众市场当做无用信息自然过滤——客观环境倒逼人们只对呈现结果负责的习惯。

当然你无法评价这现象是好还是坏,毕竟在不少人感叹创业维艰的同时,还有不少人利用这样的规律成就了自己,而抖音就是后者。

与很多后来居上的短视频产品不同,抖音在视频录制界面的设计上并没有添加多余的滤镜和玩法,音乐和舞蹈成为了官方提供的仅有的两个视频场景赋能——

在搬运多于模仿、模仿多于创造的用户参与难度链条里,抖音也因此在社交网络的语境里拥有了两个非常简单粗暴的定位:一个是魔性音乐,另一个是洗脑舞蹈。

也正是结合这两个在娱乐圈、时尚圈长期影响下极具视觉意义的变量,抖音在形成如今大秀场式的社区氛围后,也巧妙地过滤掉了那些轻内容创作中很容易让人们感觉“low”的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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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我看到一个叫做“车小将”账号,就因为我关注“汽车领域”话题的大数据,在算法的作用下频繁进入我的Feed流时,那种感觉是非常魔幻的:

你很难想象在这个平台上,还会有微商式的推广账号告诉你:一桶无色透明液体可以代替汽车成为新能源,并且在省油省钱的同时诚招区域总代理,30万就能够拿下一个快速致富的机会;

你也很难想象这个平台会有朝一日复制中年朋友圈画风,数不清的大奔宝马卡宴车主拎着一桶桶来历不明的添加剂,满面红光地灌向自己的油箱,进而成为微商销售的最好信任背书。

甚至你都没办法怀疑这是某个不懂行的微商“误打误撞”:如果运气足够好,除了“车小将”这个“官方账号”外,你还可以在feed流里偶然看到其他的代理商和疑似用户。

将二十多年前就被当做段子嘲讽的骗局孵化复活,这显然不是抖音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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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小将们是怎么出现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可以在梁左的剧本里找。作为车小将24年前的原型,贾家其实有两次机会将季春生提前赶走:

第一次机会出现在和平女士刚把季春生领入家门的时候。设定为“北京胡同串子”范儿的二叔贾志新,一听到“嫂子在街边遇到了落魄的发明家,希望能够帮帮他”,就断定这是一次标准的骗子挑动情绪、油腻中年自我狂欢的套路玩法。于是极力主张打发季春生一点零花,让他尽快走人。

第二次机会的主角也是贾志新。在早饭桌上,他在对话中发现季春生有手有脚能说会道,在组织的关怀和社会的帮助下完全有能力自食其力,没有必要甘当“倒卧”(北京俗语,泛指好吃懒做流浪汉)。于是等季春生吃饱喝足,再送给他一件体面的衣服后,趁全家人还没有起床的时候率先把他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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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两次机会也注定失败。

在90年代初的那个特殊的背景下,随着电视、收音机等传播载体在老百姓家中得到快速普及、对外开放也随着深圳新区和浦东新区的崛起加快节奏,人们早就习惯了随处可见的知识盲区,也期待着自己随时进入新的生活节奏。

所以贾志新一开始就要赶季春生走,他爸爸傅明却意外地接受了这种设定,还打算动用自己多年的人脉资源和社会经验,帮助这名落魄秀才重新发光发热;他哥哥觉得自己响应了国家号召,发扬了光荣的人道主义精神——这就是被预支的期望。

再者说季春生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混子。

他善于利用,让各家收容所给他“一不偷二不抢、不反对人民不反对党”的正面评价,他也善于发现“住水泥管子里通风、住地下通道里宽敞”这些不为人们所察觉的优势,他还时刻牢记“傅明爱戴别人给的高帽、和平爱听别人夸的善良”这些人性上的弱点,俨然是规则的合理利用者。

所以季春生不偏不倚,正好出现在90年代一户正在经历阶层和意识变革的北京居民家中,绝不是基于剧情需要的凭空杜撰,而是环境和诱发的现实重合。

所以就像贾家在季春生身上快速寻找到“扶贫”和“尊重科学”的标签,抖音其实孵化的并不是一个来自24年前的谎言,而是在重复那些24年前帮助谎言传播的环境:如果产品生而为一个不合理规则的使用者,那也必然也会成为规则的参与者。

这些不合理的规则有很多,比如用算法来跨越用户本应该付出的主动选择成本,比如从一至终地培养用户标签化的阅读模式,比如无差别地用大数据导向来决定内容的命运——这些显然不是抖音的锅,但你想要在一个领域内获得主动权,就必然需要肩负起这样的责任。

而至于“贾志新”这样的核心种子用户,命运就通常只剩下两个的:前期输出定性社区调性的优质内容,后期帮产品留住差点被忘记的意义。具体怎么操作,请参考A站“药丸”的那段日子。

“野望”的真实意义是危机

前几天,一篇《抖音的野望,快手的危机》在行业里大范围传播,大意是:抖音在春节期间的快速发力,几乎可以让整个短视频领域重新洗牌。

不过相比于内容,我觉得这篇文章最好的地方在于用了“野望”一词。

在我们的邻国日本,这个充满中二意味的词语频繁出现在以“织田信长”为主人公的游戏和小说中,比如光荣公司的经典游戏系列《信长的野望》。

不过,这位战国“第六天大魔王”的最终命运是:他一度是最接近终结日本战国乱世的人,但在统一本州的第六天后却“后院起火”,被反骨的明智光秀烧死在了本能寺。

于是“野望”这个词因为织田信长而变得悲壮了起来,其中的“望”也不单单指代希望,而是有着那么一层“面对成功的彼岸遥望”的无奈。

而有“野望”资格的抖音其实距离“危机”也不远了,并且深埋在抖音的一部部魔性视频里。比如这次被我不小心看到的“抖音季春生”,比如那些被季春生们骗到或者假装骗到的“抖音和平女士”,比如那个允许季春生存在的“抖音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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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调性只能是小众的特权,野望和危机也必然是抖音、快手们成长起来的殊途同归:“野望危机”那篇文章说战火属于用户,但我觉得战火其实一直都在两边的产发团队里燃烧。而上次看到类似的战争,其实就是外卖红包大战,解决不好人们看什么、吃什么、怎么吃、用户是没有任何忠诚度的。

我想起去年支付宝因为年度账单中“用户信息”问题被群嘲的时候,我曾经试图在一个群里抛出新的论点:“如果你是支付宝的运营,你会做出什么样的活动,会如何处理这样的问题?”

令人遗憾的是,在那个群里得到群友们最高点赞的答案,居然是“那我会跳槽到微信”。更让人感到遗憾的是,这个群里的群友也几乎都来自于互联网行业——逃避式的处理方式已经潜移默化地成为了行业惯性,我们太缺少愿意正面解决问题的榜样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希望人民所选择的抖音,最终找到人民所需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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