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抓鱼、无法流通、不敢投喂、资金链断裂……甲鱼，我该如何拯救你？
文/ 水产前沿 李静 贺志义
1月26号，国家三部委发文禁止野生动物交易，因没有给出具体名单，随后全国多地水产市场根据各自的理解，其中部分市场开始把甲鱼列入禁止交易名单。
近日，深圳发布全面禁野征求意见稿，规定禁止食用人工繁育、饲养的陆生野生动物。相关立法人员在媒体沟通会上，特别提到了甲鱼。甲鱼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这引起龟鳖产业从业人员的恐慌和不安。
2月27日下午，农业农村部渔业渔政管理局副局长韩旭回答媒体说，关于甲鱼等两栖类爬行类动物的处理，农业农村部正在和国家林草局进行协商，已经列入《人工繁育国家重点保护水生野生动物名录》的动物将专门发布政策进行指导。截至发稿前，国家和地方出台的相关法律法规都还没有正式明确将甲鱼列入禁售名录。
那么，甲鱼是否应被列入禁售名录？如果甲鱼最终被列入禁野名录，对产业来说意味着什么？目前甲鱼产业及甲鱼从业人员的处境如何？今天，水产前沿采访了甲鱼产业企业代表和行业资深人士，我们一起来听听他们的声音和意见。
行业声音与意见
龚老汉集团总经理 龚建刚
目前受新冠病毒肺炎疫情影响，甲鱼养殖产业处于低潮状态，甲鱼养殖从业人员遵从各级疫情防控指挥部门的领导，坚守岗位，积极克服疫情所造成的人员、饲料、交通、销售等各方面的影响，降低养殖生产损失，保障养殖生产正常进行。
在我国，甲鱼历来是国人的传统食材，中国先人从7000年前的河姆渡时期就开始食用甲鱼，并且成为了中国饮食文化的一部分，传统名菜：覇王别姬，佛跳墙的主要原料就是甲鱼。甲鱼（鳖）作为名贵水生养殖动物，已经被公众广泛接受。甲鱼养殖历史悠久，（鳖）的人工养殖在两千年以前就有记录，粗放式养殖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范蠡的《养鱼经》，一直作为名贵水生珍品动物被公众广泛接受。
改革开发以来，工厂化养鳖技术获得突破，40余年来，甲鱼养殖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和发展。《浙江省二〇一八年渔业经济统计资料》显示，鳖产量为101384吨，占全省淡水养殖产量的8.94%,年产值超过100亿。由此可见，鳖产业已经成为我省淡水养殖品种的支柱产业之一。2019年，中华鳖（中华鳖日本品系、浙新花鳖）作为渔业主导品种在全省范围内进行推广。
甲鱼养殖技术成熟，已形成成熟的养殖标准体系。多年来，甲鱼经过各级部门的检验，合格率达100%以上，质量品质均有保障，并已形成从苗种、养殖、销售等产供销一条龙的成熟的养殖生产销售体系，因而甲鱼不可能成为病毒传播的宿主或者中间宿主，冷血动物与温血动物病毒传染条件迥异，根本不可能传播。政府部门应当制定人工繁育、饲养甲鱼的检验检疫标准，加快建立配套的渔业官方兽医队伍和疫病防控队伍，加强水产苗种产地检疫监督执法，从而规范甲鱼产业发展，而不是将甲鱼产业“一刀切”。
事实上，现在市场销售的甲鱼均是全过程人工养殖而成的，从亲本选育、产卵、孵化、稚鳖培育、商品鳖养成技术成熟，是我省水产养殖的主推品种。同时，甲鱼的病害防治技术也很成熟，截止目前，没有发现对人类有影响的疾病。而且政府推行的甲鱼产品质量全程可追溯，基本已落实到养殖甲鱼的千家万户。
监管部门应加大力度处罚不符合《食品安全法》要求的产品，而对于具有养殖许可，符合食用农产品安全标准的甲鱼，应与其他野生动物区分开来，不能一棍子打死一个具有前景的产业。
如果甲鱼最终被列入禁野名录，将对所有关于甲鱼养殖的上下游产业链造成毁灭性打击。我们将与所有本行业人员团结起来，呼吁所有有识之士一起坚决反对将甲鱼列入禁止食用野生动物名录，振臂疾呼。
广东财兴桑普饲料有限公司、广东大峰桑普饲料有限公司总经理 张伟涛
自从疫情爆发以来，受制于相关政策的限制，甲鱼及相关产业链条受到巨大冲击影响，整个行业处于停滞状态，餐饮和家庭消费停滞，市场关闭、档口封存、流通中断，涉及到全行业数以百亿的资金全部压塘、全行业数十万从业人员无法正常经营运转，绝大多数农户因为这次疫情和相关禁令政策导致巨额亏损、破产，甚至流离失所，生存状况十分惨烈。
甲鱼不应该被列入禁野名录，甲鱼已经是一种全人工饲养下的与大众百姓生活密切相关的一种非常安全、优质的水产养殖品种，不仅不应该被列入禁野名录，反而应该提倡和鼓励养殖企业、养殖农户扩大养殖生产，鼓励和宣传老百姓多吃甲鱼，提高免疫力，增强身体素质。
甲鱼行业经过几十万人从业人员40多年的积累和沉淀，已经形成了一条庞大的产业链条，涉足的相关领域包括：物流运输、包装材料、机械设备、基础建设物资、饲料公司、食品加工、保健品加工、原材料进出口贸易（美国、俄罗斯、新西兰、智利和秘鲁等国家）等众多行业。
倘若被列入禁野名录，意味着几十万人几十年打造的总产值近千亿元甲鱼行业将化为乌有，对国家和地方经济、对人口就业、对老百姓的民生和菜篮子将产生巨大影响，同时将产生一系列社会矛盾，包括农户的民生问题，经济纠纷问题，这与国家提倡鼓励和发展农业相悖，更不符合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宗旨。
我们北京桑普生物化学技术有限公司旗下有三家饲料公司，主要生产和销售甲鱼饲料，目前甲鱼饲料的产销量在国内的市场占有率较高。目前我们广大农户面临巨大的困难，疫情之下，甲鱼消费停滞，导致甲鱼正常的买卖流通中断，大量可上市的甲鱼全部压塘无法卖，资金链已经断裂，饲料等生产物资无法正常投入使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弹尽粮绝的困境。同时，还要面临可能禁养的绝境，实在是雪上加霜，欲哭无泪！
作为上游饲料企业，我们公司经过研讨，采取以下应对措施：1.我们配合政府的法规政策，完善复工，保证企业正常生产运转；2.在政府和行业相关部门的支持下，打通物流渠道，我们将继续为养户提供质量稳定、品质优良的饲料产品，保障他们有饲料用、不断货，支持他们渡过难关；3.作为行业链条的一份子，我们将联合所有行业内人员一起，共同抵御疫情带来的负面影响，同时针对某些地方政府和区域下发的禁野和禁养政策，我们将用实事求是的态度，真实的数据，大量的客观事实，为甲鱼正名，为甲鱼行业正名，为甲鱼行业早日恢复正常运转、继续健康发展壮大贡献我们的一份力量。
浙江金甲水产饲料有限公司总经理 田文瑞
自古以来，中国人一直把甲鱼当做上等食材。其中最出名的菜肴是传统名菜：覇王别姬和佛跳墙，所用的原料都是甲鱼，而且甲鱼壳还是一味常用的中药：鳖甲。在建国之初，国家外汇奇缺，出口甲鱼还为国家赚取宝贵的外汇，西班牙王室常年从中国进口甲鱼以备国宴用食材。日本、韩国都有食用甲鱼的传统，日本韩国都有甲鱼养殖场，也一直从中国进口甲鱼以补充市场上的不足，日本有一家甲鱼餐馆已经经营了三百多年了，在日本，甲鱼是顶级食材，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所以甲鱼从古到今，在国内外都是好食材，是可放心食用的传统美食。
改革开放以后，为丰富中国人民的餐桌，中国政府推出菜篮子工程，中国人开始繁育甲鱼，刚开始用小鱼小虾饲喂，养殖规模很小，不能产业化，后来中国进口了美国阿拉斯加的优质白鱼粉，用阿拉斯加白鱼粉为主要原料试制成功了甲鱼饲料，从此解决了甲鱼饲料问题，甲鱼实现了大规模产业化养殖，近年来每年出产商品甲鱼三十万吨左右，大大提高了中国人民餐桌上的菜品质量，甲鱼也成了中国人宴席上的＂硬菜＂。甲鱼产业链比较长，上游有苗种，饲料，下游有养殖，流通，加工，餐饮，所以带来的产业链总产值达数千亿，也解决了数百万人的就业。
由于疫情的影响，批发市场关闭，甲鱼养殖户产品大量滞销，再加上美国阿拉斯加的白鱼粉价格高昂，饲料成本居高不下，大部分从业人员的资金链已断裂，如果疫情持续，市场继续关闭，大部份养鳖企业和个体户即将破产。由于中国出现了这么严重的新冠肺炎疫情，并发现蝙蝠和穿山甲是中间宿主，国家出台政策禁食陆生野生动物，这个是对的，但对陆生野生动物所指的范围要科学合理，我们出台政策是以防风险，不是为了禁止而禁止，在人类历史上，从来未发生过人鱼共患的传染病，从来未发生过人鳖共患的传染病，从来未发生过人龟共患的传染病。既然不存在共患的传染病，为什么要禁呢？蝙蝠，穿山甲，果子狸，猫头鹰这些陆生野生动物从来就不是中国人的传统食材，这是近年来，有些猎奇者闯的祸。龟、鳖、鱼都是冷血动物，常年生活在水里，与人类不会有共患的传染病，又是中国人民几千年来饮食实践出来的，是可安全食用的食材。所以禁陆生野生动物是对的，但龟鱉鱼绝对不应该是该禁的陆生野生动物。
浙江省德清县鸿利饲料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陈永根
倘若甲鱼被列入禁野名录，对企业和养殖户都是致命的打击，从业人员会破产和失业，造成社会不稳定。甲鱼不应该列入禁野名单，几千年来甲鱼作为上等补品，对人类健康做了很大贡献。我们希望业内人士联合起来向有关部门反映，龟甲不是野生动物，而是水生经济动物。另外，企业自身要做好抗风险能力，比如现在开始现金销售等。
杭州海皇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甲鱼产业，以饲料生产公司为中心，向上辐射原料供应商，向下辐射甲鱼养殖户以及整个甲鱼的交易市场。现因供需影响，甲鱼产业处在瓶颈阶段。再加上此次疫情的影响，甲鱼行业举步维艰。甲鱼从业人员，无论是饲料及添加剂行业从业者、养殖行业从业者以及终端流通环节的从业者因为疫情的影响，基本处于停滞状态，无法正常运转。
养殖甲鱼不该被列入禁野名单，第一、甲鱼在我国具有悠久的养殖历史；第二、甲鱼营养丰富是传统的滋补佳品，富含蛋白质、骨胶原、脂肪、多糖及多种微量元素与维生素；第三、甲鱼浑身都是宝，具有较高的药用价值，在《本草纲目》和《名医别录》中均有非常详细的记载；第四、因其价值显著，一直是酒席中的上品和馈赠亲友的佳品。在武汉这次疫情中，亦有提高病人免疫力，帮助病人恢复的画面。第五，最为重要的是，甲鱼是安全性比较高的水生动物，至今从未出现过因接触甲鱼而导致的任何相关传染性疾病的报道。
如果被列入禁野名录，对于全国与甲鱼相关的企业来说都将是重创，对抗风险能力较差的养户而言是雪上加霜，对甲鱼产业和整个文化的传承产生深远的影响。如没有被列入名录，我们将更加注重甲鱼的安全、健康养殖，同时注重甲鱼文化的推广，让公众更加了解和认识到甲鱼的价值。
佛山市顺德区南祥饲料有限公司总经理 魏建辉
甲鱼一直是属于非保护的水生经济类动物，人工养殖时间较长，甲鱼产业在多年来还一直受到政府的支持，在有些地方甲鱼产业还属于经济支柱性产业，所以整个产业链已经非常成熟，甲鱼也属于中国传统的健康食品和消费品，在全国有着非常广泛的群众基础。
如果甲鱼被列入禁野名录，每年养出来的几十万吨甲鱼卖不出去、饲料也卖不出去，价值上百亿的养殖场基础建设荒废，上千亿产值的甲鱼产业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2019年6-8月投的苗现在本来正值上市期或陆续准备上市，现在却被禁止销售，养殖户进退两难，如果继续投喂，密度加大容易发病；如果不喂，也会饿死。我们不少客户都在减量投喂，改为两天喂一餐，甲鱼投喂量减到平时的1/8。养殖户对后期也非常迷茫，毕竟甲鱼行业的投入涉及到上百万家庭的全部资产。
现在甲鱼市场处于有价无市的状态，不能卖鱼，也没人抓鱼，产业几乎处于停滞状态。之前水产交易市场被贴了封条的甲鱼虽然撤了封条，但不允许销售，只能放回塘里，据悉放回塘的甲鱼死了一半以上，损失非常惨重。希望甲鱼产业能尽快恢复正轨。近期，我们将通过行业协会和从业人员的努力向政府部门反馈心声。
佛山市顺德区广添饲料厂总经理 伍广添
我国的甲鱼产业，是改革开放后起步较早的特种水产养殖业，经过几十年风风雨雨的发展历程，开始进入养殖模式优化、产品质量提高、我国甲鱼产业发展开始步入良性发展的新时代。我国每年甲鱼产量超万吨，其中大部分甲鱼均属人工饲料喂养，生产方式主要以家庭养殖及农村合作社养殖为主、公司经营为辅的模式，养殖场布遍全国，从业人员达到几十万人以上。目前受此次疫情影响甲鱼禁止销售以来，甲鱼压塘量迅速上升，幼甲无法下塘，整个甲鱼产业链受到严重打击，养殖户的产品无法兑现，导致生产资料欠款无法尝还，无法发放工人的工资，整个行业人心惶惶。
甲鱼分为野生甲鱼和人工饲养甲鱼，野生甲鱼一定要列入禁野名录，但人工饲料养殖的甲鱼不应列入禁野名录。人工饲养甲鱼产量高，养殖范围广，品质可控，且不会导致品种灭绝。如果人工饲料养殖甲鱼被列入禁野名录，对产业来说意味着绝望！
我们饲料企业为了应对市场需求量不断下降，进行大幅度减产，生产大量裁员，积极寻求新市场，开发新产品，从而弥补严重亏损部分。受疫情影响，甲鱼饲料回款难，甲鱼积压严重，违约风险大增，企业运行举步维艰，现正寻求资金支持。
某资深行业人士
作为养殖户我们坚决支持人大常委的《决定》，但甲鱼不属于野生保护动物名录，也从来没有进过野生动物名录，甲鱼属于水生经济动物，1977年人工孵化成功，有四十年的养殖历史，目前年产量32-35万吨，不属于保护类的水生经济品种。
甲鱼的前世今生
一、甲鱼的养殖历史
中华鳖，又名水鱼、甲鱼、团鱼，龟鳖目鳖科动物，是常见的养殖龟种
我国人工甲鱼养殖已有40年的历史，这期间，甲鱼养殖经历了从捕捞野生甲鱼的零星暂养到人工集约化养殖的发展过程。2013年全国甲鱼养殖产量到达顶峰，全国甲鱼养殖产量约有33万吨，价格从200-300元/斤的贵族水产品下降到20-30元/斤，走向了普通百姓餐桌。甲鱼产业的快速发展，主要得益于浙江甲鱼产业的发展。民营经济发达的浙江在上世纪90年代以来，采用先进的温室集约化养殖，一举突破了甲鱼养殖的生长周期瓶颈，通过规模快速扩张，一跃成为全国第一龟鳖大省，到2013年甲鱼产量约14万吨，占全国近一半。
二、甲鱼的养殖现状
以上数据来自中国渔业统计年鉴
据中国渔业统计年鉴显示，2012年我国甲鱼年产量就已经突破30万吨，至今年产量都维持在30万吨以上，其中浙江省鳖产量最高，超10万吨，占全国的三分之一。
三、中华鳖“永章黄金鳖”2019年通过国家水产新品种认定
品种名称：中华鳖“永章黄金鳖”
品种登记号：GS-01-010-20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