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炎夏从南京邮电学院毕业后,先后做过电信、消防器材销售、网站、对外贸易、教授等,去年他在沪郊金山区廊下镇租了500亩地,当起农民

在许多人看来,当农民很难赚钱,所以越来越多的农民背井离乡,到城市打工来养家糊口。他们的主要收入来自打工,农村里很难见到60岁以下男性劳力。“虽说我做事主要与兴趣有关,但是我当农民第一年就赚钱了。”说起今年的农作,他充满激情和期待,“今年承包的土地将扩大到700亩,将种更多的经济作物,灵芝、木耳等;田里将建一个露天的小温泉,请朋友们泡着温泉,欣赏田园风光;这里还将挖鱼塘,建果园。”

下面就是张炎夏口述的亲历种地的感受。

--种地有趣,赚钱不难

我种地起因于新西兰一家制造海洋有机肥料的公司,为了做好他们在中国的代理商,我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走访了十多个省市的农村。在与县、乡、镇、村四级领导和专业户、种植户的交流中,我逐渐发现,只要是机械化种粮、规模化销售,不但肯定挣钱,而且不需要大投资就可以得到不低的回报。

同时,在我为推广新西兰的海洋有机肥料四处奔走时还发现了这样一些问题:尽管有机肥料能够使农作物增产,使农作物改善口感,并且改善土壤的板结状况,但中国绝大多数农民还是不愿意使用这样的有机肥。因为中国大部分土地在农民个人手里,实行小农经营。农民不关心大米的品质和质量,只关注产量。如果某个农民在自家的地里多施几十元的有机肥料(打到大米的成本里其实不过几分钱),国家收购稻谷的价格却不会增加,农民的收入也不会增加。

农民习惯用化肥,孰不知,这样却给土地带来极大的危害。由于持续50多年过量施用化肥,上海土壤的有机质含量已经从建国初期的50%减低到现在的不足1%,许多土壤开始板结。更重要的是,化肥由矿石加工或者是提炼而成,内中含有重金属,长年累月的积累已经开始危害人的健康,影响我们农产品的出口。除此之外,农作物生长需要一百多种元素,而化肥就只有氮、磷、钾少数几种元素,长期使用已经造成土壤中的微量元素缺乏,农作物口感差、免疫力低、抗病虫害能力差。现在,由于牲畜的饲料也是缺少微量元素的农作物,再加上又添加了一些激素、抗生素药物,即使是鸡鸭牛羊猪粪这类传统的农家有机肥,也存在着问题。

于是,我锲而不舍地找到政府部门,想向他们推广这种更为优质的海洋有机肥,可他们需要我提供在中国使用的具体数据。要找农科部门去做数据,肥料白送给他们,每个品种还要收几万元的试验费。

此时,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萌生,何不自己租地试验呢?成果既可以当数据,又可以亲身体验一下种地的方法。

说干就干,我以每年250元/亩的价格向位于金山廊下镇的市级农业园区租借了将近500亩水田种稻子。我把这500亩地一分为二,一半用化肥,一半用有机肥,做对比试验。初期投入40万元,还聘请了一位刚刚退休的农场技术员担任顾问和当地的一位农民作助手,买了台拖拉机,就这样种起了水稻,当起了农民。

数月下来,稻子成熟时,使用了海洋有机肥的稻子不但增产,而且不倒伏(稻子倒伏产量将损失一半)。更重要的是,加工出来的大米口感明显比不用海洋有机肥的好。因此我加工的几十万斤大米一个多月就卖完了。卖米得的钱加上国家每亩80元的种粮大户补贴,10元每亩的优质大米补贴,1元每亩的农业保险补贴,我在短短五个月里就挣了十多万,半年回报率差不多就超过50%,着实让我惊喜一阵。

--耕地种植,方法最重要

当农民我是地地道道的门外汉,在种地的过程中就遇到了许多各种各样的问题。

首先遇到的问题时选种,由于我首次租地时已经过了最佳播种期,而播种期每耽误一日,粮食亩产就可能减少100斤,急得我团团转。更大的问题时,当时金山已经没有了种子,邻居奉贤的种子价格已经暴涨到2.2元/斤。幸好,在专利局的一位领导的帮助下,崇明警备区农场给了我大力支援,以1.4元/斤的价格买给我9,000斤“冬繁13号”种子,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紧接着,我又面临播种的两个选择:是直播还是插秧。直播就是将种子直接撒到田里不育秧。美国人种地都是直播,不仅节约人工,而且产量还高。插秧是先将稻种密集播在一小块田里育秧,待长到几寸高以后再移栽到大田里。这一传统做法优点是能够缩短在大田里的生长期。

在“以粮为纲”的年代里,插秧已成了上海农民播种的习惯。以至于习惯成真理,误以为插秧产量高,甚至很多不需要插秧的时候也插秧,不但费时费力,还降低成本。

在播种的方法上,我的两个助手产生了分歧。老严(当地农民)主张插秧,理由是直播会耽误时间。而老陈(农场退休技术员)则力主直播,理由是插秧产量低,人工大,并不合算。而我也在他们的各执一词中没了方向。

于是我买来许多农业方面的书籍,请教了不少专家,但是没有一个能说清楚道理的。于是我只得自己分析,理清头绪。通过再三比较,我发现,与插秧相比,如果计算全部生长期,反倒是直播的生长时间短。因为插秧节约的只是稻子在大田里的生长期,如果加上在秧田里育秧的那段时间,生长时间起码比直播长2-5天。一般农民在计算稻子生长期时,因为秧田占用的土地很小而忽略了稻子在秧田里的育秧时间,所以会得出插秧时间短的结论。弄清楚这一点后,我的心思豁然开朗。

另外,插秧每人每天只能干0.5亩,加上育秧的人工,500亩地需要100个熟练农民干10天。可是现在,我几乎不可能找到一个60岁以下的劳动力。所以,综合考虑这些方面的因素,我断然决定选择直播。

开始直播后,当地农民讥笑我:你这叫穿着皮鞋种地。言下之意是我不会种地。多亏警备区农场的施场长,他在给了我便宜种子的同时,还派自己的技术员专门给我带去的农民上课,教授他们如何缩短稻子在大田里的生长期:在播种前先将种子堆起来洒上水,种子就会发热,控制种子发热的温度使其始终维持在36度3到5天。因为,稻子是一种温性植物,最适宜生长的温度是36度左右,在此温度下4个月就可以收获。高于或低于这个温度都会对稻子的生长期产生影响,甚至导致更严重后果。

让我啼笑皆非的是,我带去的两个当地所谓有经验的农民根本对这套不加理会,回来后照样直接播种。幸好前进农场一位退休水稻专家老陈给了我及时的帮助,纠正了农民的错误方法,使我躲过一劫。

施肥也是一门大学问。什么时候施、施什么肥、施多少,都很有讲究。我种的地旁边有户农民种了2亩地,竟然施了300斤化肥,可是亩产量还不如我只施26斤的高。显然,施肥不是越多越好,多施不但无益,还可能造成对稻子的损害,甚至可能导致疯长引起倒伏。

对于施肥来说,时机最重要。去年夏天特别热,太阳把水稻田里的水晒得发烫。由于水温超过36度稻子不但会停止生长,叶子还会发黄,会让人误以为是缺肥。于是普通农民不惜血本地在地里施了几百斤化肥。可他们不知道,这样拼命的施肥,对稻子的生长不但无济于事,收获的时候还会因为稻子的疯长导致倒伏、减产。而我这里,老陈已经早早让农机站把我们田里的水抽干了。由于老陈的经验和技术,又一次帮助我化险为夷。

其实,农村中懂得施肥的真的不多。去年我在安徽,当地一个小伙子告诉我,他父亲种了一辈子地都没明白应该什么时候施肥。我正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父亲过来告诉他:人家都在施肥了,你也快去。我一看,使天快下雨了。因为化肥都是颗粒状,赶在下雨的时候施肥会使肥效提高。农民们真正知道个中道理的实在不多。

而在上海更是这样,农村中有文化的几乎没有在种地的。好在上海每个镇都有农业科技部门,他们会通过广播提醒农民施肥、打药。可是,因为我种的稻子与当地的品种不同,播期也不同,所以我就不能享受这样的服务。不过好在我的老本行是推广有机肥料。我的亲身实验得出结论,这进口海洋有机肥的效果果然不同一般,它的使用,使我的稻子秸秆变粗,根须增加,有效避免了因倒伏导致的减产。仅此一项,我就减少损失数万元。另外因为我的稻子的质量明显占优,所以价格也高出普通大米一倍,利润提高4倍。现在,一些农民也开始接受我的肥料了。曾经任凭我说破嘴皮也做不到的事,现在在我现身说法,轻而易举地办成了。

收割可以说是机械化种地中最省事的环节了,我以每亩45元的价格雇了一台联合收割机。收割机不但能自动收割稻子,还能将割下的稻穗自动脱粒并装袋,还会将稻秸秆粉碎还田作肥料。三个拖拉机手轮流操作,最多的一天割了80亩稻子。望着金黄色的滚滚稻浪,沉甸甸的稻穗弯弯的腰,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丰收的喜悦。

然而,还没有从喜悦中回过神来,下一个困难已经在不远处等着我了。

因为割下的这四十几万斤稻谷要一袋一袋地从地里扛到公路上才能用车装走,而连续下雨,地里十分泥泞,拖拉机开不进,只能依靠人力往外背。要知道500亩地产出的稻谷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差不多总共有7万多包,每包重六七十斤,许多田离公路有一里路远,就算每人5分钟能走一个来回,7万包也需要350,000分钟,就是5,000小时,600多天。而时间不等人,稻子不及时收割会引起“倒灌浆”,导致颗粒无收。

我从一家工厂调来50多工人支援。没想到这些工人干了一天就不行了。竟有人背着麻袋摔倒在田地里,躺在地上不起来,吓得我赶紧跑过去。原来是他累得趴在麻袋上睡着了,一场虚惊。

正在我发愁之时,南京军区某空军驻上海部队向我伸出了援手,慷慨派出几十名官兵支援,最终挽救了丰收的果实。不过这些战士也都一个个累得不行,其中还有不少是干部。

问题还没有结束,刚割下的稻谷含水量超过20%,而收购稻谷的要求是含水量要低于16%,加工大米要低于17%,也就是说,这些稻谷必需晒3个大太阳才能进库。粮管所借给我的仓库一次也只能晒几万斤而已。于是我们每天割50亩地,又雇了5个人翻仓,希望谷子快点干燥。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把我们堆在场地上快要晒干的稻谷浇了个透。

面对这场下了一个多星期的雨,我不得不狠下心,把所有的稻子拉到马路上晒,差不多摊了好几公里长。晚上,我也不睡觉,亲自开着车巡逻,总算解决了晒谷问题。

收完稻子,我松了一口气,想当然地播下麦子后,才发现自己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事先根本没有考虑种二熟会不会有钱赚。现在种了麦子,又遇到多雨水的天气。实在是划不来。

在过去的年代,我国农村长年追求产量,农村推广的是三熟制。三熟可能产量略高,但品种差,人辛苦,加速土地贫瘠;后来流行种两熟,也能保证产量,品种也有提高。但是,现在,如果有人问我,种几熟好,我以一年当农民的经历,会肯定地回答,种一熟最好。种一熟单季稻,我可以提前到5月份播稻子,不用等收了麦子再播稻子,稻子的产量起码可以增加300斤,这300斤是不需要成本的净收入,单季稻的亩产可达1300斤。如种麦子、稻子两熟,虽然亩产可以增加五六百斤,但上海的麦子品质比不上北方,种麦子的成本却每亩也要300多元,扣除稻子减产和种麦子成本,得不偿失。远远高出种一熟麦子的效益。此外,种一熟,可以间种一些豆类等,对提高土地肥效有好处,可少用化肥,改善土质,对来年的生产也有益。

这一路磕磕绊绊地走来,虽然困难重重,但总算保住了稻子,实现了丰收。其中真是甘苦自知啊!

--农民卖粮,要有新思路

销售是种地最重要的环节,能不能挣钱就看你能不能卖出好价钱。因农民大都是小农经营,打下的谷子扣除口粮以后,能够供出售的就几百斤而已。如果自己拿去市场销售连运费都拿不回来。所以只有等待收购,由别人定价。

国家定的稻谷保底价格是0.7元/斤,我种地的实际成本差不多就要0.7元/斤。去年上海各区定的收购价有所不同,金山区是0.89元/斤,加上3分钱的地方补贴,实际上是0.92元/斤。当地农民如果不计算人工费,费用大约是0.5元/斤。所以,如果只卖谷子,农民每卖一斤只能找回0.4元/斤的人工费。而我就不同了,500亩地就有将近50万斤稻谷,即使光卖稻谷,也能收入40多万,不但可以全部收回我的投资,还能有几万元的净利润。

我想出点子,派人去市里的宾馆饭店直销。结果是可想而知的,由于宾馆饭店都已经有了固定的进货渠道,根本打不进去。可是我的大米用的是进口的海洋有机肥,口感好,只有让他们品尝过,才有希望。

于是,我想了个“以货易货”的销售办法。我和许多宾馆达成协议,进大米不用付钱,签个字就可以,我可以凭这个签字去宾馆消费。这一招果然有效,因为我的大米虽然比别人贵,可是因为我去店里消费时他们可以加倍赚回来,尤其是宾馆,我的消费几乎不增加他们的成本,等于他们白拿大米。有的宾馆甚至开出十分苛刻的条件,要我不能在旺季的时候去消费。尽管如此,我还是答应了。

如果就这样卖大米,还是要亏本。我想了个法子,只发一次大米,而且不超过几百斤。因为我的大米质量与普通大米明显不同,在品尝过我的大米后,各家饭店宾馆果然纷纷主动找上门。尤其是日本餐厅,特别讲究米质,于是,我把价格提高到4元/斤,大大赚了一把。

去年因为只是试验,一共只加工大米10多万斤。我计算了一下,直销大米的利润,平均为每斤1.2元,是卖稻谷利润的6倍。第一年,我投入资金为40万元,总收入超过60万元,净利润20万元。

--请到我们的“乡下”来

在农村当农民,使我更感到农村的“广阔天地”确实“大有可为”。今年,我承包的土地要扩大到700亩。我打算在田间建一个露天的小温泉,夏天麦子熟了,我要请朋友一起,欣赏着真正的田园风光侃大山。我还要在土地的周围挖一条“护城河”,河边植上密集的竹子,还要挖一个大鱼塘,中间堆一个小岛,养鸡养鸭。

我还想在农村建一个小小农庄,10亩地为一个小单元,配一个温室、一亩果园,几亩蔬菜地,一个小鱼塘,一幢小木屋,种瓜果,养鸡鸭。小木屋配卫星、电脑、网络,地里配上自动喷灌和电视监控摄像头。这样,远在市区就能通过计算机网络遥控喷灌,躺在床上就可以看见地里瓜果生长情况。等到瓜果成熟的时候就带朋友一起来品尝真正不用化肥农药的有机产品。如果沪郊有了这样的小小个人农庄,既可以度假,又可以发展现代化农业,中国农民的生活会非常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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