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鸣,半夏生。盛夏时节,金蝉陆续上市,成了人们餐桌上的一道美味。

蝉,也被称为“知了猴”“爬叉”,网友戏称其为“山东人最爱吃的昆虫”。事实上,许多地区都有食用金蝉(蝉的幼虫)的习惯,河北、河南、山东等地尤为盛行,最普遍的食用方法为“油炸金蝉”。

九派新闻采访多位养蝉人。受前期干旱影响,今年山东、河南等地均有减产,零售价目前一只超过1元,回收价也在9毛以上。此外,近年来,南方客户增多,不少养蝉人还将金蝉卖往北上广深等地。“目前的市场是不愁卖的,基本上逮到多少就能卖多少。”养蝉人李先生表示。

【1】销往北上广深,零售价超1元,供不应求

河南平顶山苗先生85后

2018年,我家还是在做木耳加工生意,有一次我去江苏徐州丰县,接触到了养蝉的人。

我们当地也有蝉,夏天晚上人们打着手电筒去抓野生的。但我不知道蝉的价格这么高,而且可以人工养殖。对方说他家那年种了50亩,大概可以赚四五十万。我一听就特别好奇,因为做生意的人,对赚钱比较敏感,我和父亲就跟着他,晚上去他的林地看。他那一晚摸了将近2万只蝉,一只价格大概是6毛到7毛。

我很惊讶,就在跟他们学技术,买种苗和枝条,随后在老家搞了两三亩地做实验,我毕竟不了解,也不是特别放心。2020年夏天,蝉出土,我一共卖了2000多块钱,2021年,一亩地达到四五千块,我就准备开始扩大规模了。我在家附近的村子上找了100亩地,当年春季种上树,夏季投种苗,到冬天时,我发现效果挺好的,我就又找了100亩地,一直到现在,扩展到300亩的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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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放种苗。图/受访者提供

林地里种杨树、柳树、榆树都可以,但我们专业养金蝉的一般种柳树,有个品种叫黄皮垂柳,这种树根系发达,汁液丰富,养蝉产量高,一亩地最高收益可以达到2万块。

种蝉在夏季,从种下到出土,需要两年时间。我最近就是上午种蝉苗,晚上摸金蝉。摸完之后,当天晚上可以卖,也可以留到第二天早晨去卖,目前供不应求,收购商特别多。

主销区是在山东、安徽、江苏、河南等地。但是卖到北上广深这些大城市的也有,像南方有些地方,有北方人移居过去,也有食用金蝉的习惯,所以销量也是可以的。

现在零售价大概是在1元到1.1元一只。今年上市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吃蝉的时间前后也就两个月左右。

种蝉的林地,一定要保证土壤松软、水分适度,此外,林地透光率最起码要达1/3。当年种上,在第二年春天,还要松土、除草、浇水。所以一年365天,我基本上360天都在地里面。

我们基地目前除了养蝉,还有种苗孵化、林地规划,基本上是种植、销售、回收一条龙。如果只是单纯的种植,就可以当成副业干,需要忙的时候,你就去地里面,差不多一天就能搞定。

今年干旱对金蝉产量也有影响,蝉寄生在树根上,靠吸食树根的汁液存活,树都缺水了,那肯定是要减产。今年河南大部分地区都有减产,我们村有一个回收金蝉的,前段时间我跟他了解这个事情,他说减产得有1/3,就是因为干旱。

但是地里面有条件能浇水的话也还好。因为人工养蝉,靠的是人工管理,你付出多回报多,不是野生的,靠天吃饭,天气干旱有可能颗粒无收。我们林地有相应规划,前期就铺设了完整的灌溉系统。

今年价格比去年高一点,去年最高我们这里的回收价是九毛二,今年到现在已经超过九毛二,达到九毛三了。收购商们收了以后,会送往价格更高的地方,比如江苏、北京、上海,他们也是赚个差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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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土的金蝉。图/受访者提供

我们当地比我养金蝉早的人也有,但都是个别摸索。我是大学生,算是返乡创业,我种植的规模也是最大的。我还加入了全国性的养殖协会,里面有不少养殖大咖、专家学者会进行技术指导,大家也经常在群里交流沟通,分享经验。

我们基地带动全县养殖户有1000多户,种植面积大概有将近3000亩了,创造经济效益约2000万。我们农村人都比较朴实嘛,累一点无所谓,只要能赚钱就可以了,养蝉也是一个致富的好项目。蝉浑身是宝,营养价值高,可以食用,蝉蜕还有药用价值,现在已经收到800多元一公斤,都是被药厂收走的。

今年卖蝉已经到后期了,种苗还在持续培育,会到8月底。本地养殖户在我这里购买种苗,我们基地给他们提供技术和经验指导。明年我打算把互联网利用起来,销售金蝉,搞直播推广技术。

【2】南方客户越来越多,拓展“摸爬叉”业务

河南信阳黄先生80后

我是2012年底,萌生出人工养蝉的想法。在此之前,我一直流转杭州、苏州等城市打零工。但随着在外务工的年头增多,返乡情结也越发浓厚。

2012年夏天,我和朋友在杭州西湖边看喷泉,一个围满人的烧烤摊上,烤金蝉吱吱冒油。“5元一串,鲜货”,老板正在招揽着摊前的顾客,其中不乏看见外国面孔。凑近一看,“这不就是爬叉,卖这么贵。”我忍不住和身边人嘀咕。

爬叉,是我们老家对于金蝉的叫法。夏天燥热的晚上,拎着小桶,举着手电“摸爬叉”是大多数河南孩子的童年,更是属于80后的回忆。但在老家,爬叉不论串卖,而是按斤,一斤100多个,常常卖不到30元。

这巨大的差价让我萌生出“卖蝉”的想法。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网上查相关信息,我留意到网上有售卖“金蝉苗”,可自行养殖,最吸引我的点是金蝉市场供不应求。当下我立马决定回家创业,在自己地里“养金蝉”。但到真正养殖的时候发现自己很盲目,许多养殖的基本知识都还没掌握。

来年,我又流转外地打工,但是养蝉的想法从未中断。15年底,我准备回乡再尝试一次,但因为地租等客观原因,无功而返。一直到2018年底,不死心的我再次回到老家信阳,承包了一块林地,干到现在。目前,我从个体养殖发展为合作社的方式经营,带动全国8个省23个市42个县900多养殖户加入,养殖总面积达到了6000多亩。

我经营的业务主要分两种。一种是包地养蝉。夏天我把蝉卵放到养殖场地的树林地下,等上2年的时间收获。抓蝉前,我会提前在树上缠上胶带,等待金蝉“破土而出”爬上树干。因为胶带是滑的,金蝉就停留在胶带的那一圈。

到了晚上7点左右,我和工人们就提着装着水的小桶,捕捉就好。因为金蝉一遇到水会休眠,这是防止它要蜕变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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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先生妻子在直播卖金蝉。图/受访者提供

我的客户群既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本地的一般是饭店、流动小摊、尝鲜者需要,我按个出卖,差不多1元1个,50个起卖。外地的客源多通过电商平台,面向全国进行售卖,这些顾客一般需要邮递,头天晚上我会把金蝉捉到装满水的瓶子里,冷冻起来,再通过空运的方式,保持口感。面向全国后,我最深的感受是,我的南方顾客占比越来越高,有来自上海、广州、苏州等,还有顾客从海口下单。

另一种业务是孵化“蝉苗”。每年我会去野外将“金蝉”的卵枝收集回来,再通过人工管理的方式,经过一年的时间把蝉卵捂出来,向合作的养殖户销售,并为他们提供“技术管理”,比如去查看他们林地的树干情况,蝉苗的孵化情况等。

今年,我开始拓展新的业务——“摸爬叉”,像草莓采摘园一样,自行捕捉,体验收获的乐趣。因为摸爬叉的季节正好是暑假,有些顾客了解到我的养蝉基地后,就主动联系我,想让自己的孩子体验一下他们儿时的乐趣。

前几天,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家长,带着自己12岁的孩子来尝试“抓爬叉”,刚来到地里,孩子还有点怕,家长在一旁急得不得了。经过好几次尝试,才找到摸爬叉的乐趣,不到两小时就逮了满满两桶。

【3】去年一晚最多逮15万只,今年干旱只有1/3土地出蝉

山东临沂李先生00后

我18岁开始养蝉,到今年已经有5个年头。比起新农人,我更喜欢别人喊我“养蝉人”。

我下了学后,就跟着父母做蔬菜种植,以番茄和芸豆为主。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了解到身边有人在养殖金蝉,发现金蝉的投入成本不高、收成不低,只要有合适的土地和树就能养。我们农村田地上树特别多,所以就立马请人来调研林地情况。

人工养蝉地需要符合两个硬性条件,一个是要有沙土地;另一个是要有健康的树,柳树和榆树较好。第一年,我和父母商量后,花10万元投了7亩地。既做孵化蝉苗,也做养蝉的活。前期,我主要靠孵化蝉苗维持资金流通,因为养金蝉是以24个月为周期,把蝉苗投入土中后,需要慢慢等,一般第三年才能回本,第四年才能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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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金蝉养殖区。图/受访者提供

刚开始做的时候,我常常很着急。因为金蝉不需要人工喂养,你也不知道它的成长状况如何,只能定期去地里检查沙土和树干情况,保证树健康活着,沙土地不旱不涝。除此之外,还要修剪树枝,让阳光充分照到沙土地里。

后来掌握节奏后,就只在特定的季节忙,现在就是我们养蝉人最忙碌的时候。目前我投入的养蝉基地从开始的7亩,扩大至120亩,但今年因为干旱,只有40亩的沙地出土了金蝉。我雇了十几名工人,从晚上7点30分左右开始逮,逮到12点左右,一晚上差不多能逮3万只。逮完就直接用装豆浆的袋子打包走,一袋装200个左右,按9毛8一只的价钱发给批发商。

目前的市场是不愁卖,基本上逮到多少就能卖多少。去年最多的时候,一晚上可以逮15万只,一天的流水能达到20万。今年我保守算了算收入,卖金蝉,加上卖蝉苗的收入,估计也有50万。

到8月底,金蝉基地的忙碌就会告一段落,我就开始忙蔬菜大棚。今年预计8月20日前后下番茄苗,过年前能卖个差不多。再栽芸豆,栽完芸豆之后,到开春去沙土地下“蝉苗”。这几年都是如此,一年到头基本上都在地里。

作为我们村第一家养蝉的人,刚开始做的时候,也有很多人不理解。但是看到我的收益后,好多村民都加入我一起做。现在村里有近十家农户专门在养殖金蝉,养蝉专用地也有600多亩。今年,我还雇了专业拍视频的人,把养蝉的日常工作分享在网络上。一是想做做广告,拓宽销路;二也是希望能给更多年轻人提供回乡创业的思路。

九派新闻记者武菲菲李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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