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期的原始社会里,特别在北方,由野生鸡种进化成家禽之一,是否早于南方,这很难肯定。因为古生物学所见的“鸡骨”还不能当作家禽的遗骸。考古学家虽在河北武安县磁山文化遗址发现“家鸡”的跗蹠骨,说是与原鸡的很相似;河南新郑县裴李岗又有鸡骨出土,西安半坡村也发掘出零碎的鸡骨,似乎新石器时代中期的这些文化遗址(距今约六七千年前)已在北方养鸡。但仅就半坡遗址陈列的“鸡骨”而论,只是些肢骨,未见头骨,实在值得怀疑,因鉴定一个禽兽的种,主要应靠颅骨。据说在出土的陶盆内面绘有鸡形,如果是鸡,则鸡的家养似又可信。一说鸡的野生祖先是能飞的,不容易活捉,较难驯养。其实未必尽然,因不能排除把捉到的雏禽加以驯养的可能性,而且例如古埃及已把鹅家养,有金字塔的石刻证明,而野鹅却是能高翔远飞的。

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从古代文字去推敲,只能追溯到3000多年前。例如殷墟的甲骨文,已有鸡的象形字。可决不等于说,在有这原始文字以前的时代就没有家禽。甲骨文金文中还有‘彝’字,考古学家都认为,字形如同双手供奉一只鸡,以后此字变成盛酒器皿(酒尊)的古称,古篆文又把“奚”和“佳”二字缀合成一字,根据《说文》解释的佳字;“鸟之短尾总名也,象形。”此说有正确的一面,因古代早就把长尾的雉也包括在内;而奚字则是由爪和矣二字上下相迭构成,表示鸡的腿与爪当初是用绳子系着饲养的,怕它飞跑,照这样解释也是符合实际的。这好似表明,三千多年前的鸡虽已被驯养,但还只能说尚在驯化早期阶段。

一些古文物也留有养鸡的迹象。从汉代古墓出土的陪葬品如陶制的家禽,虽不能真实反映出当时鸡的形态特征,但先秦时代的历史文献记述鸡的事例已很多,而且被列为六畜之一。特别是汉墓出土铜酒壶上的一只铜鸡,长颈长脚,胸突尾长,展翅昂首,呈张口状,形如斗鸡。又如晋墓中的鸡陶俑,形如肉用鸡,其尾翘起,均足以证明汉代以后鸡种在进化。

彩绘木鸡漆架,汉代,武威市磨嘴子汉墓出土

关于鸡的起源问题,各国都认为,至今见于印度和东南亚各国的几种野鸡,它们就是鸡的祖先,国内外一些养禽学的书上也照此介绍。其实,在我国亚热带地区,如云南省西双版纳等地,乃至海南岛等地,据悉至少有某种野鸡栖息。中国古代的鸡种是否要远由印度等地的野鸡驯化而来,这一问题在国内已引起重视和辩论,不宜再人云亦云,跟着西人的说法;但也有如此的考古研究,好似中国家鸡起源于新石器时代的东夷,就更不便苟同其说。

按野生鸡种祖先,各国一般都认为主要有红色野鸡(Gallus bankiva)和其他几种野鸡,而以红色野鸡分布最广,不仅生存于印度和缅甸,而且从克什米尔还分布到北部湾地区及马来亚半岛。实则,这些调查研究不过是19世纪英法帝国殖民者在这些东方殖民地上的发现。所谓薮鸡(Jungle fowl),是生活在灌木丛及竹林里的野鸡,红色野鸡往往就是指的这种;也有把产于爪哇的邦克瓦鸡(Bankiva)称之为红色野鸡,而且还有把薮鸡当作以上各种野鸡的通称。这种野鸡的形态、啼声、羽色和一般习性都和现代的鸡种相似。它在3—5月间产卵最多,雄野鸡体重只有1000克左右,雌的更小,羽毛红色,有金黄色光泽,也有黑色和银灰色的。而且经过试验证明,能和家鸡杂交。其他几种野鸡与家鸡的相似性较远,分布范围较小,或限于栖息在锡兰和爪哇等岛屿上。因此,达尔文认为,红色野鸡才是所有鸡品种的祖先。这是一元论的见解。反对此说的,则认为它只是斗鸡及其近缘矮鸡(Bantam)的野生祖先,而其他的鸡种是由别种的野鸡进化而来。看来多元论的见解较为有理。美国勘萨斯州立大学养禽学系教授华伦和史密斯就东西方27个品种和变种的鸡头骨作了比较研究,认为地中海(以来航鸡等为代表)和亚洲原产的鸡种(包括九斤黄等品种)来源不同,二者有明显的特征区别,即地中海类型的鸡在两片额骨之间有明显的缝际脊突;亚洲类型则无此脊突,而是常见有很深的沟于此部。英美两国的品种(主要来源于亚洲的),在额骨的结构上居于地中海和亚洲型二者之间,大后孔并无明显的区别。因此,他们认为,它们的来源不同。

中国的鸡种不应再认为以印度或东南亚地区的野鸡为其祖先,而是由中国西南地区境内原有的野鸡种先在南方经过驯化而来。事实上,我国动物学界近年来始感觉到过去错误的认识,并承认起源于下述两种野鸡,即云南省西南部和怒江一带的滇南原鸡(Gallus spadiceus),在广西和海南岛还有一个亚种海南原鸡(Gallus jaboullei),后者在西方国家却称之为北部湾鸡,这些野鸡鸡种很可能和我国南方古代的鸡种有血缘关系;以后再向北方传播的。据悉,在云南省西双版纳等地近年还发现一种“茶花野鸡”,并视为是我国鸡种的祖先,而且已有驯化的“茶花鸡”(图从略)。这种野鸡目前亦可在南京等市动物园见到,但其鸣声不同于普通鸡种,且啼的尾声短促。因此,这一问题有待我国养禽学家进行深入研究的必要。根据英国柔纳尔在《驯化动物的历史》中的描述:红色薮鸡分布于克什米尔东至北部湾地区,有缅甸鸡、北部湾鸡等名称;在印度,根据出土文物和鸡骨的研究,有的认为在公元前2000年鸡已被驯养,但也有认为那还是一种野鸡;印度鸡由航海运到古埃及,由陆路经波斯传到希腊,而未指出经中国传往西方,只是依据一幅水墨画表明养鸡对人口稠密的中国经济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不仅是中国鸡种的起源问题,连中国的养禽历史在我国更有待于弄清的必要。

对中国鸡种来源问题影响最大的,莫甚于达尔文的见解。他说:如果古代中国的百科全书(1609年出版)是可信赖的话,鸡从西方引进到中国是在公元前1400年。这是一部什么百科全书,却未指明,若是雍正时代编写的《古今图书集成》,但年代不符,也有认为是《本草纲目》,而笔者认为出自明代王圻编撰的《三才图会》。可是这些书中所说的西方,决不是今天的西方国家,因在古代我们的祖先总把自己说成生活在“中央王国”,邻近四方的西方或西南方只不过是今日中国的边疆地区。倘若就此把中国鸡的来源硬套给外国,这是很不科学的论据。可是,在我国学术界对这些考据不足的外国文献仍奉如圭臬,并无异论,或为此开说,直到近年在云南等地发现了鸡的野生祖先后,才有新的认识。

彩绘木鸡,汉代,武威市磨嘴子汉墓出土

最初被驯养而成的古老鸡种,并非完全只是为了食其肉和蛋,玩赏更是养鸡的目的之一。斗鸡就是古老的鸡种。斗鸡这一活动也是一种原始的娱乐,约如斗蟋蟀那样。公鸡的好斗性和野生时代的习性很相似,这种好斗的特性在其他一些禽类原来也有,长期以来见于中外各国原产的鸡种中,不过,这些鸡最终也是屠宰供肉食的。

凡是家禽,特别是鸡,以其羽毛鲜艳而悦目,再加以公鸡在黎明引人醒觉的啼声,自古就利用它当作司晨的活时钟。鸡鸣而起的农民生活习惯,远古已传袭下来。《尚书·牧誓》说:“古人有言曰:牝鸡司晨。”《牧誓》是周武王伐纣而战于牧野的檄文,当时既说“古人有言”,必然在更早的古代已饲养了司晨报时的鸡,不过在这里只是另有所指,即如果由母鸡来司晨,那就成了反常的现象。《周礼·春官》有“鸡人”一职:“掌共(供)鸡牲,辨其物。大祭祀,夜嘑旦以賜;凡国之大宾客,会同军旅丧纪,亦如之;凡国事为期,则告以时。”这显然指出,在发明原始的计时方法以前,鸡成了报时的工具,同时在封建社会的早期已是一种珍贵的祭品。

2016野鸡的养殖技术_2016野鸡的养殖技术_2016野鸡的养殖技术

山东嘉祥汉画像石庖厨图

鸡的饲养在古代已相当普遍,如老子《道德经》说:“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这种情况不仅指的春秋时代,所谓邻国也可指原始氏族社会的部落组织和以后的村落。就以春秋时代来说,《孟子·尽心上》说:“五母鸡,二母彘,无失其时,老者足以无失肉矣。”再以江南的吴越为例,《越绝书》卷二指出:“娄门外鸡坡墟,故吴王所蓄鸡,使李保养之,去县二十里。”又说:“鸡山,豕山者,勾践以畜鸡豕,将伐吴,以食死士也。鸡山在锡山南,去县五十里。”以上二说虽是汉代人的追述,但亦可证实,仅在今苏州及无锡之间一些小山区,早已有过大规模的养鸡场,迄今在苏州仍有此古迹。在汉初,《西京杂记》说:“高帝既作新丰,(按:刘邦为其父造的城邑),……放犬羊鸡鸭于通涂,亦竞识其家。”可见城市里有如近世也在饲养禽畜。渤海太守鼓励农民生产,要求每家养两只母猪,五只母鸡(见《前汉书·龚遂传》)。南阳太守为民兴利,提出民家养猪一只,母鸡四只,以供祭祀(见《前汉书·召信臣传》)。由此不难看出,2000多年前在北方养鸡供肉用和产蛋用已相当普遍。刘向《列仙传》还记载一位著名养鸡家的典型事例:“祝鸡翁,居尸乡北山,养鸡百余年,鸡千余,皆有名字,暮栖树上,昼放之,呼即别种而至,卖鸡及子得千万钱。”这一史例,亦见于《河南府志》,都表明祝鸡翁祖孙几代在经营养鸡业,也可证明两干多年前已采行大群养鸡产蛋的办法.鸡栖树上也是它的天性,而且在陶渊明的《归田园居》诗第一首中,还写下“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巅)。”迄今也可见于某些品种。关于祝鸡翁尚有其他零碎的传说,似乎他是古代养鸡最成功的一人。刘向把祝鸡翁和古代一些医学家等当作仙人,这不能说是迷信的虚构,应视为汉朝盛世对他们的崇敬。

自古我国南北各地都适于养鸡。《尚书·禹贡》只暗示在南方出产禽类(羽毛)。这多少表示在北方约四千年前鸡在经济上尚不重要。《周礼·夏官·职方氏》才概略提到:扬州(东南方)和荆州(正南方)其畜宜鸟兽,其谷宜稻;在北方以豫州(中原地区)、青州(淮北至鲁西)、兖州(山东省大部分)等地宜于养鸡。这些古地理的描述多少是符合实际的:因养禽的环境不同于牧群,鸡既发源于南方,进入北方定居的原始农业社会,鸡的分布不可能普遍。随着农业生产的逐渐发展,此后的两三千年间,也就因地制宜,而且适应环境,必然出现不同的地方鸡种。汉代扬雄《方言》把在当时南北各地鸡的不同称呼举出,亦可见其分布之广。

正如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所说:“鸡种甚多,五方所产,大小形色往往亦异。”并列举各处鸡种:“辽阳一种食鸡,一种角鸡,味俱肥美,大胜诸鸡。……蜀中一种鹁鸡,楚中一种伧鸡,并高三四尺;江南一种矮鸡,脚才二寸许也。”李时珍还为一些鸡种作了考证,颇有价值。仅就辽阳鸡而论,似乎与近世关东的大骨鸡很有关系,在明代以前已有之;不能认为大骨鸡只是近代关内或山东省移民带去的鸡种,因自辽金以来在那里早已有了这个鸡种。再说江南矮鸡,是世上鸡种特异的一个类型,西方殖民者最初只知见于爪哇及马来亚一带。日本尚保存这一观赏用品种,本世纪初并向欧美介绍。达尔文把它当作是日本的原产,其实却是由古代中国传人日本的。达尔文却对矮鸡的历史写道:“班塔姆鸡(bantam)是由日本引进到爪哇的班塔姆,说古代日本的百科全书曾提到一种矮鸡,这大概是真正的班塔姆鸡。”这未免是张冠李戴的见解。

矮鸡亦产于北方,北京油鸡就属于这一类型。我国西北亦有优良鸡种,如杨岫《豳风广义》卷三指出:“我秦中一种边鸡,一名斗(鬥)鸡,脚高而大,重有十余斤者,不把屋,不暴园,生卵甚稀,欲供饘者多养之;又有一种柴鸡,形小而身轻,重一、二斤,能飞,善暴园,生卵甚多,欲生卵者多养之。”由此可见,仅在陕西省境,清朝初期已有肉用和卵用两个类型的鸡种。

总之,历来不少地方都出产良种鸡,只是大多不载于历史文献。何况沧海桑田,农村情况的变迁,更和鸡种的发展和分布很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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