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长：我们的使命就是驱散迷雾，还原老子

写到本章，又想到了老朋友陈公北道长的口头禅：秀才懂个屁，圣人才能不出门以知天下事呢！不要以为圣人与秀才只是概念之差，实则云壤之别。

为什么？因为圣人为无为，秀才是书生。书生尚空谈，圣人言有宗。

在《道德经》理解方面，我和陈公北道长一直有共鸣，多数情况下我都是问题的提供方，他是问题的解决方。他认为：在《道德经》的解读场里，始终弥漫着一层灰暗的思想迷雾，荼毒着老圣人的伟大智慧。

可不要以为道长就得是玄谈家，那是人们的前见甚深所致，如同教授队伍中不乏修者一样，比如齐善鸿教授。陈道长的观点比我激进多了，像“智慧”“悟道”“证悟”“体道”“境界”之类的词汇，他避之犹恐不及，因为“涉嫌”宗教思想，他讨论学术的时候，那些都属于语言禁区。

陈道长所忌讳的概念，在齐教授那里却无所避讳。好在他们的观点都很明朗：我辈的使命就是要驱散那层灰暗的思想迷雾，让世人看清老子思想的真相，看清世界的真相。

那么，剥离掉思想迷雾后，圣人凭什么“不出户而知天下、知天道的呢？

下面，沿着陈道长的思路，按照我的理解，把他对47章的解读理顺一下。

老子原文：不出于户，以知天下。不窥于牖，以知天道。其出者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弗为而成。

原文意译：无需走出门外，就可以知道天下该如何治理；无需察看窗外，就可以知道天道是怎么回事。那些为了寻求大道而疲于奔波的浮躁者，走得越远，懂得越少。

所以，圣人不用远行而能知天下；不用亲眼去看而能一叶知秋；不用亲力亲为，而能成就天下万物。

所以，圣人不用远行而能知天下之事；不用亲眼看到就能知道天道；不用亲力亲为，而能成就天下万物。

问题是，圣人凭什么不出门就“知天下”“知天道”的？你们把老子当作太上老君来理解的吧？这是我前年问陈公北道长的话。

陈道长说：身为玄门中人，我必须尊重老教祖意旨，至于修炼如何发挥则是另外一回事。 你们的姜先生不是说当代文化有残疾化倾向吗？是的，这跟庄子说的“道术将为天下裂”是一回事。这不矛盾，各说各话没问题。问题在于：不管你是道家、道教、儒家、佛家，还是阴阳五行家，甚至法家、兵家，你必须在读懂老子原文的基础上，那是“根”，然后再作自家引用与阐释，如同根上发枝。

老子的原文自带答案，可惜被河上公和王弼给隐藏起来了。看到了吗？“不出于户，知天下”中内含一个“以”字，即使不见帛书本《老子》，真正读懂《道德经》的也都能觉察出来文字中隐藏着一个“以”——这个“以”就是“知天下”“知天道”的依凭。

不用说，这个“以”很显然是“言有宗事有君”的，老圣人不会口出无凭的。

我为何感觉不出来这中间有一个“以”的钥匙？“以”什么“知天道”的？

陈道长说：老子思想正如他自己所言：“天网恢恢，疏而不失”，他的每一句话都不能孤立看待，一定是“言有宗，事有君”的。

你且去看河上公、王弼的注释，他们的文本没有这个“以”，但细心的人会发现，他们的注文却泄漏了这一秘密。以河上公说为例，他说：“圣人不出户以知天下者，以己身知人身，以己家知人家，所以见天下”。

看到了吗？他们文本没有“以”，在释文中却都有一个“以”字。所以你必须在理解时，把这个“以”字带上，“以”就是依凭，依凭的正是万物万事之根、之本、之母，即大道。这才是圣人之所以能“知天下”的依据，不然你就是空口说白话，是书生之见。

“所以”，陈道长总结说：“去北京有一万种方法途径，不能因为你从拉萨到了北京，就得认为广州人要去北京也得亦步亦趋地跟你学，才能到北京。事实上，所谓的“悟道”，只要能看到“万物旁作”背后的“归根之静”，看到“复命”的前兆即是看到了“道”的曙光，就是得道。

那么，圣人天天待在家里，依凭大道知天下，如何“依凭”，用你们宗教界的话说不还是一个“悟”字吗？这不又回到了“玄学”上来了吗？

陈公北道长说：研究学术，积累道功，的确需要一根筋的钻研精神，但是不能要一根筋的死板方法。圣人有深邃的思想，非凡的洞见，超迈的品行，这些品质并非空中楼阁，而是有着生活的积累，广博的见闻，人生的历练基础的，圣人也有“终日行”的要求，这个“行”不仅是出行，也是历练，宗教家叫“修行”，但如果一个修者只知道打坐念经，而不知身体力行，那就不算真“修”，所以老圣人说要“修除玄鉴”。

想想看，老圣人说“塞其兑，闭其门”，不正是“修除玄鉴”清除贪占之欲吗？与“不出于户，不窥于牖”是不是有着同样的表达？

这个“修除”不就是修炼者们孜孜以求的所谓“修道”吗？

陈道长把“不出户，不窥牖”跟“塞其兑，闭其门”和“修除玄鉴”贯通起来，让我震撼，让我肃然起敬——敬老子，也敬他。

但是您刚才提到圣人有丰富的生活积累和人生历练，为何老子却说“其出弥远者，其知弥少”，这不矛盾吗？

陈道长直接给否定了：如果只会打坐念经，圣人不一定比得上道士和尚。然而，道者，万物之所注；圣人者，百姓之所归。“知天下”者，知万事万物也；“知天道”者，知原理、法则也。“知天道”乃是“知天下”之基础也。所谓“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是也。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就是说“知天下”的前提是知“身、家、乡、邦、天下”，既然如此，怎么能说他是不要阅历，不要经验呢?不要这些东西，他“终日行”干什么呢？

并且，圣人“和其光，同其尘”，他不深入民间，何谈“和光同尘”？何谈“执一为天下牧”？所以，圣人是治世的伟人，不是避世的隐士，把老子“不出于户以知天下”理解为坐在家里便知天下事的，都是书生之见，迂腐之至。

所以，老子这句话强调的是：玄鉴万物，察微观妙，须得依道而行，抑制轻浮躁动，才能彻照深远，窥得真相。老子说“道泛呵其可左右”，大道弥漫无所不至，清静无为便可得之，何必舍近求远呢？无非是心浮气躁，欲以“有为”使然。

那么，最后三句“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弗为而成，是对开头两句的正面回应吗？

陈道长说，当然。理解了前两句，最后三句就豁然开朗了。但是前两句只是个引子，最后的三句才是老子要表达的重点，即，圣人不用远行而能知天下；不用去看而能一叶知秋；不用亲力亲为，而能成就天下万物。意在强调无事无为，教令不出，而天下自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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