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2009年1月,张育贤突然决定回老家四川省通江县创业。
回来后,他组建了一支7个人的团队,成员大有来头,都是四川省畜牧领域的行家。带着这个特殊的团队,张育贤开始了漫长的寻猪之路。路上的行人、村里的农户,都是他们问询的对象。
农户:我们这个地方没有,它们全部都在山里,不通公路的地方。
张育贤费这么大劲儿究竟要找什么样的猪呢?
张育贤:外观是一个最基本的判断,母猪要选七对以上的乳头,要对的很整齐,没有瑕疵的,还有后腿要有力度,还有这两个地方要开阔,就是臀骨要开阔。
放弃大都市百万年薪的职位,回到偏僻山村找一种猪,究竟图了个啥呢?张育贤说,如果能找到这种猪,那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其价值甚至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为了尽快找到那种特殊的猪,每天天蒙蒙亮,张育贤一行就开始进山找猪,连续找了五个月,走访了上百个村庄,可连宝贝的影子也没见到。
张育贤:回来之后从最初一个美好的想法,到现实的一种骨感,到现实这种状态,一下子这个落差是非常大的。
七个人吃喝拉撒花钱费物,五六个月下来团队失去了信心,七人小组只剩下两人。然而2009年5月18日,他们在青峪乡龙王庙村,得到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那天,他们步行10几个小时,在张大爷家看到了一头母猪,那头母猪正是张育贤一直心心念念的猪。
张育贤:肯定就很开心,找了几个月,就是零的突破,不是一般意义上理解的。因为找到了纯种的,证明我们这个产业有机会,有可能做的。
张育贤当场提出以两万五千块钱的高价把猪买下来,听到这个价格,张大爷一时不知所措。
张大爷:不愿意卖给他,不好找这个(猪)。我家里人口多,我儿女要读书,也没其他收入,都是养这个母猪。
张育贤:他刚结婚就开始养这个猪,他一直对这个猪有情感。
记者:有情感,不舍得卖?
张大爷:对。
接着张育贤又追加了一个让张大爷无法拒绝的条件。
张育贤:我把他母猪买回去,然后给他一窝小猪和他换。
记者:这样乐意换。
张大爷:对。
张育贤承诺,除了两万五千块钱,等到来年,母猪下的第一窝小猪全送给张大爷。
一笔奇怪的买卖成交了,可把母猪从大山深处运出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山里不通公路,人走路都很难,何况是抬着一头两百多斤的母猪,何况还是一头千辛万苦才得到的母猪,不能有丁点闪失。张育贤只好雇了几位村民,用当地最传统的抬猪方法,把猪抬出了山。
张育贤:想这种方式,就用这种口袋,这里钻四个洞,然后把它绑在两根棍子上,这个猪很舒服,它的四肢是可以活动的。
这种抬猪方式,可以降低猪的应急反应,他们一路走得很慢,用了两天时间,才把宝贝猪抬了出来。
朋友:当时就觉得他还是不懂行,那么高的价格买了一头母猪回来,感觉他被烧了。
那么,张育贤究竟干的是一件什么事呢?
原来张育贤要找的猪叫青峪猪,在通江县的大山里零零散散地存活了将近五千年。这种猪根据头型分为八卦头、狗脑壳、笔杆嘴等几个类型。它们适应性强,生长速度慢,膘肥肉厚,全身乌黑。虽然说味道香浓,但比起其它育肥快的商品猪来,似乎一身都是缺点。所以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青峪猪开始逐渐淘汰,养殖的人越来越少,甚至到了濒临灭绝的境地。
农户:主要是黑猪长得慢,又不好销售,(猪贩子)还收三十块钱的黑皮钱。
高成忠:到2007年,我们第二次普查时候,种猪不到五百多头。
村民们不愿养,猪贩子也不愿意收,可张育贤一直忘不了小时候青峪猪给他留下的香浓味道,他觉得保护性养殖青峪猪,不仅是一件好事而且充满了商机。
张育贤:我当时也筛选了国内的很多地方猪种,都被政府保种了,就是没有机会,我老家的这个青峪猪恰恰是天赐良机,这个政府没有保中,给予我回来做这个的冲动。
两年时间,张育贤跑遍了周边三百多个村庄,行程一万多公里,才找来316头青峪猪母猪,36头公猪。从找猪到买猪,张育贤耗费了500多万元。周围人觉得这注定是一桩赔本的买卖。
朋友: 当时候,基本上都是养的白猪,他提出回来要养青峪黑猪,我们听到都很诧异。
大家不知道这些黑猪究竟能给张育贤带来什么,更难以想象,他的猪场几年后居然会成为一家上市企业。
张育贤给买来的猪先后建了3个保种场,给它们好吃好喝,精心伺候,还想方设法为公猪母猪牵线搭桥。每天早上他都要把公猪放出来到母猪的圈舍熘达,他说这是非常关键的一个环节。这头公猪刚进母猪圈,就迫不及待地向母猪示好。
张育贤:口吐白沫,就是它的性欲很旺盛。(母猪)全部骚动了,你看那里都排队了。下去,慢点。
记者:它(爬上来)是太兴奋了。
张育贤:对。它闻到公猪的味道。
母猪嗅到公猪的气味,按捺不住开始狂叫。母猪反应越激烈,张育贤就越开心,他说这样的方式叫诱情。
张育贤:猪发没发情,表现怎么样呢,就是手压在这里,它不动,
记者:它不动。
张育贤:对。第二个看它的阴户,就是有红肿的表现,这个猪今天得交配了。
张育贤说,母猪从产房下来,一般21天之后才发情,用他的办法诱情,母猪6天之后就开始发情,这样平均两年可以多产一窝小猪。但是,公猪母猪谁和谁谈恋爱,这得张育贤说了算。
张育贤:种公猪跟母猪的后代,相同血缘五代以上不能见面。
当初张育贤把买回来的青峪猪按公猪的血缘分成八个谱系,公母猪分别关在不同的圈舍,五代之间不见面,保证血统的纯正。
张育贤的首要目标是扩大存栏量。001是来此安家的第一头母猪,第一年就产了两窝,一共十八只猪仔。到2011年底,整个猪场扩繁到了一千多头,他很开心,但与此同时压力也越来越大,因为前期买猪和建场的巨资投入,在广东打拼时鼓起来的钱包,悄然间已经空空如也。可是猪不能断粮,养殖场还有很多设施需要完善。没钱真难,而张育贤也第一次体验到,借钱更难。
张育贤:眼睛一睁开就是打电话,有很多电话也不知道对方讨不讨厌你,或者有没有机会提供给你,反正是不断的打电话,找机会,哪怕有一线希望。
因为钱的事,人们发现张育贤变得郁郁寡欢,有人甚至说他因为养猪得了抑郁症。当时,张育贤每天晚上就睡在猪舍旁边的这间小房子里。
张育贤:特别是周围没树,太阳直射,外面30多度,这个里面就40多度,晚上就把床搬到外面去,因为我是最怕蛇的,当你睡在这个床上有几条蛇,那时我晚上都不敢靠床。
2012年的那个春节,张育贤至今难忘。家在绵阳的妻子知道丈夫的苦楚,特意搬来猪场陪伴。外面欢声笑语、鞭炮齐鸣,张育贤一家却在猪场里度过了除夕夜,度过了大年初一。
妻子:我们小不点一起跟着我们喂猪,赶猪,老大就跟我们一起,拌饲料,打扫猪圈。
张育贤:春节联欢晚会都没心思看,还有我两个小朋友也没上街买礼花,玩具,我觉得更多得是对不起他们。
张育贤心里五味杂陈,半个月一直在苦苦思考着招商方案,而就在正月十五那天,一个人突然来到猪场,给了张育贤一份房产证。
张育贤:这个绝对意外,他是主动的。对于我的支持,他是没有防线的。
雪中送炭的那个人就是当地农业局总畜牧师高成忠,高成忠主动拿出自己的房产证,帮助张育贤贷款。
高成忠:我们自己作为畜牧部门,当时也想寻找畜牧突破口,我们自己的外种猪和外面地方的竞争,不可能竞争得赢,但是青峪猪是我们本地的特色,如果他把它开发出来了,就可以补上这个(劣势)条件。
张育贤:他也见证了我在保种中这个过程实现的可能性,他是见证者,亲历者。
高成忠和张育贤共同筹划青峪猪的复兴大计,认为开发青峪猪是当地发展特色畜牧业的一个重要突破口,而机会就在眼前。他们马上完善了招商方案,四处寻求合作。
常言说,机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2012年4月,张育贤接到了一份邮件,他的财富计划引起了一家英国公司的关注。4月27号这一天,双方坐在了一起,就像满腹心事的人突然找到了倾诉对象,张育贤一口气讲了4个多小时。
张育贤:他们的质疑,我都回答清楚,包括未来猪下多少猪,我都笔记本上给他们画,讲了4个小时来讲,让对方引起了共鸣,立即决定投资,这是我非常成功得一件事情。
经过商谈,张育贤让利百分之49的股权,与双方达成合作。资金有了着落,可是,青峪猪不是有那么多缺点吗?怎么做才能赚到钱呢?
这是张育贤给青峪猪建的大型放牧场,每天早上六七点钟,这里都会听到张育贤的吆喝声。听到这种熟悉的声音,青峪猪就会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地跑过来。
记者:它这么听你话?
张育贤:对,每天都这么喂,就是用这种(青菜)诱导,用这个来吆喝,给它声音,然后它就自动得建立一种联系。
然而,要想吃到美味的青草青菜并不容易,从我们航拍画面可以看到,青峪猪需要通过这样几百米长的小道,才能来到山上的放牧区,小路狭窄,而且崎岖不平,它们你推我挤,每一步都要付出努力。
张育贤:我们每一天保证它的运动量在4到5个小时,那怎么做的呢?就是我们每一每一次每一天多次的给他喂青绿饲料,把第二个就是我们的员工在里面了,进行驱赶,让他动起来。
不是讲究运动吗?在养殖场怎么到处是这样一些懒洋洋的家伙,它们全身沾满泥巴,一言不合就在泥巴池里打滚,好个爽快,要是渴了,也不用跑远就可以喝到山泉水,瞧瞧这些猪好个逍遥自在。
张育贤:猪是没有汗腺,它要降温,它就滚泥巴浴,猪在野外容易生寄生虫,所以通过泥巴浴减少寄生虫,第三,他在树林里面穿梭,如果不滚泥,就会把皮肤刮伤。
张育贤特意给它们修建了专属泥巴浴,运动累了就让他们在里面休息,天气热了还可以帮助降温,一举两得。定量运动,定时吃饭,泥巴浴放松,张育贤给猪提供特殊的放养环境,就是为了猪肉的品质。
这是青峪猪的猪肉,可以清晰地看到红白相间的纹理,比起原来的膘肥肉厚,这种肉味道更加香浓。
张育贤:运动方式就实现,肌内脂肪含量得提高,达到了4.7这个标准。至少沉积到这个样子,这个猪至少要养殖10个月到12个月。
2014年,青峪猪扩繁到了四千多头,这么多猪究竟该怎么卖,张育贤一点不着急,反而每天忙着给一个女人打电话,还说是为了这个女人的丈夫。
他叫邢二辉,是河南一家知名肉联企业的屠宰分析师,张育贤希望得到这个人才。
张育贤:他们场一年要宰几百万头猪,而我们是几万头的屠宰场,这个落差很大。我给他看了场后,说了理念,他是同意的,但是他太太不同意。
张育贤承诺,他的屠宰场全权交给邢二辉管理,而且能得到相当可观的股份。为了挖来人才,张育贤不停的做邢二辉爱人的工作。
张育贤:不管他太太来还是他回去,来回享受四次往返的机票,还有给予他职位,统管整个我们的屠宰。
邢二辉:这就是张总人格魅力的地方,他让你去认可一个事业,更多的让我们家人,我们共同的大家庭,能够支持。
邢二辉被张育贤诚意所感动,举家搬到张育贤这里。根据以前在大企业的工作经验,邢二辉进行了猪肉的分割研究,将一头青峪猪分割成了374个消费产品,普通的嵴梁骨定价40元一斤,最贵的核桃肉定价300元一斤。
邢二辉:分割方式完全是不同的,比如说作为普通市场端来说,它只是作为前腿肉销售,但是对于我们这样面叶肉来销售,我们这块猪肉可以卖到170多快一斤。
产品的多样性不但可以满足不同消费者的需求,而且还把一头猪的整体利用率提高了百分之三十以上。此时,张育贤还不满足,他说需要解决一个问题。
回锅肉是当地最常见的一道菜,但口味又麻又辣,这样的吃法,很容易迷惑大家的味觉,也就是说很难吃出不同猪肉的区别。张育贤想了一个办法,不管是去街上促销,还是去大城市展销,都会摆一口只放葱和姜的清汤锅,让人们品尝清汤煮白肉。
消费者:嚼劲非常好,口感好,吃起来油而不腻。
消费者: 普通猪肉这样煮出来,味道上有区别,有毛腥味,但是这个没有。
张育贤:就是矿泉水涮,什么佐料都不加,事实胜于雄辩,你的嘴巴不会说假话。
就靠清水猪白肉,张育贤首先打开了当地市场。他一边忙着向外推广一边完善冷链设施和产品包装。据说这一款包装产品具有很强的抗压性。
记者:它能承受多大重量。
邢二辉:基本一个人的重量是没问题。
记者:你看我这样行不,我140斤。
邢二辉:可以,没问题。
记者:我试一试,坏了不赔。看看,一点都没坏。
致富经
如今,张育贤的种猪已经从001扩大到了8801号,商品猪存栏量达到两万多头,加上屠宰加工,形成了一条产业链, 2017年,公司成功登陆新三板上市。更为重要的是,在他的带动下,青峪猪又成了当地村民们喜欢的猪种。青峪猪被列入四川省畜禽遗传资源保护名录。
创业路上,不分身份,只有踏实苦干才有机会迈向成功,张育贤义无反顾回乡,耗时耗财,也要保种青峪猪,他说农业的核心竞争力是品种资源,合理开发,善用人才,这就是自己的成功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