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这样的阳澄湖大闸蟹。水缸上能横行。一言不合就咬人。偶尔也能卖萌。他是这样的阳澄湖养蟹状元。看江苏苏州的俞三男如何成为阳澄湖的“养蟹状元”。
俞三男:来。让它爬吧。
阳澄湖大闸蟹就产自这里。记者来采访时,正是大闸蟹大量上市的季节。
俞三男:你看这个螃蟹(有)半斤以上。这只要卖200元左右。
记者:这一只就要200元钱。
俞三男:对,200元。
记者:我看你说200元也不激动,这种太多了是吗?
俞三男:这个多的,正常的,对我们来说是正常的。好了,一二三。
记者:这有多少斤?
俞三男:这有80斤吧。
俞三男在阳澄湖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口中能轻松卖到200元一只的大闸蟹,对他来说很常见,但对于当地其他养殖户来说却并不多见。
蒋福寿 养殖户 苏州市相城区阳澄湖镇清水村:他这个螃蟹半斤以上的(多得)不得了,有几成。
记者:别人达不到这个量?
蒋福寿 养殖户 苏州市相城区阳澄湖镇清水村:没有,没有这个(量)。
阳澄湖有大闸蟹养殖户1800多户,2012年苏州市阳澄湖大闸蟹行业协会把“养蟹状元”的荣誉称号授予俞三男,他是迄今唯一一个获得阳澄湖“养蟹状元”称号的。
严金虎 秘书长 苏州市阳澄湖大闸蟹行业协会:养蟹状元不可多得,为什么?可能有的(人)不稳定,比如今年养得比较好,养得特别好,但是明年不行了,我们有过这样的,但是俞三男难能可贵的,他是每年都好,这个不容易的。
记者:再也没有评(选)过?
严金虎 秘书长 苏州市阳澄湖大闸蟹行业协会:就没有出现过,不是说没有评过的,这个是可遇不可求的。
俞三男在阳澄湖围网养殖大闸蟹已经20多年。看着刚捕上来的大闸蟹,年近50的他竟然做出一个孩子般的举动。
记者:你看这只螃蟹看得好开心。
俞三男:你看它在吹泡泡。它是刚出水。它在水里面自然状况下,它是不停进水不停出水,也就是它呼吸。
金菊洪 俞三男的妻子:除了蟹啥都不懂。他在蟹上面可以说有点蟹痴吧。
把蟹养得比别人的更大、更好,而且每年如此,俞三男这个阳澄湖的“养蟹状元”到底有什么绝招呢?采访时,俞三男正在对刚捕上来的大闸蟹做第一次挑选,蟹是否成熟,品质如何,他一摸便知。
记者:这个你的手一摸过去就知道吗?
俞三男:首先是要捏这个腿硬不硬。成熟的话它是硬邦邦的,不能有一点点软,你捏捏。
记者:它的腿就是硬的。很硬的。不成熟的呢?
俞三男:你像这个蟹就稍微差了一点。
记者:稍微有一点点软。
俞三男:肉不饱满。
记者:肉不饱满。
俞三男:只要在湖里再待一个星期左右,它的肉就饱满了。我们要确保每只蟹都要过关,质量必须只只好。
俞三男告诉记者,对于普通消费者而言,大闸蟹的肉质是否饱满,还有一个直观的判断方法——看蟹的这个部位。
俞三男:成熟的蟹(这里)越开就越饱满,就是说长得越好。
2016年,整个阳澄湖大闸蟹的产量在2000吨左右,受天气影响,产量较往年略减。而俞三男告诉记者,今年他的大闸蟹产量超过2万斤,产量和品质都没有下降。
俞三男:和去年相比总产量差不多。规格上应该说可以,三两以上的母蟹,四两以上的公蟹,占到我(总产量)的50%以上。正常年份是可以的,但今年的话确实是不容易。
俞三男每年的纯利润在100万元左右,他自己很满足。然而他身边的朋友却告诉记者,俞三男这个人其实很傻,而提起这件事,朋友至今还很生气。
朱卫平 俞三男的朋友:真的是生气的,他本来早就发起来了,几千万几千的。他真的好傻。
顾敏杰 总经理 苏州市某水产有限公司:螃蟹产量高的时候我们赚的(钱)就很多,就赚得快,他可能每年都稳定的。他比较顽固的,他比较倔。
俞三男真的错失了什么赚钱的机会吗?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大闸蟹又称河蟹,学名中华绒螯蟹,是一种两年生的经济蟹类。俞三男早年做建材生意有些积蓄,1996年他在阳澄湖承包了200多亩水面,成为第一批在阳澄湖围网养蟹的人。
大闸蟹的蟹苗需要在这样的内塘养殖一年,到第二年才放进阳澄湖的围网里养殖。当时多数人都是直接从外地购买像这样一年的蟹苗,这让俞三男看到了一个商机。于是他一边在阳澄湖养成蟹,一边在内塘养殖蟹苗。
起初他并没有养蟹经验。第一年养出来的成蟹和蟹苗成活率都很低。
俞三男:那一年回捕率,成活率27%。
记者:很低。
俞三男:但是那一年的价格,因为市场价格还可以,亏是没有亏。
这么低的成活率都不亏本,这给了俞三男更大的信心。于是他开动脑筋,琢磨怎么才能把蟹养大、养好。
最早,阳澄湖里围网养殖的大闸蟹都是以湖里的水草、螺蛳等天然饵料为食,养殖户少量投喂玉米作为补充。大闸蟹喜欢吃螺蛳,但是,俞三男担心湖里原有的螺蛳不够吃,他灵机一动,从外地买来大量的螺蛳投进围网里,他是当地第一个这样干的人。第一年试验,俞三男一亩水面投放200斤螺蛳,到第二年,一亩增加到五、六百斤。两年下来光螺蛳的成本就足够在城里买一套房子了,家人很不理解。因为这件事,家人管俞三男叫“大榔头”。
记者:大榔头在你们这儿是什么意思?
俞二男 俞三男的哥哥:大榔头就是说他投资大,他不计成本,舍得花钱。成功了就微笑,不成功要亏本了。
金菊洪 俞三男的妻子:阳澄湖本来就有螺蛳,你还要去放这个螺蛳,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而且投入这么大,没人试过,而且这么多,几十吨、几十吨的量运过来,看着都有点怕。
俞三男:我想既然螺蛳对螃蟹的生长好,那还不如多投一点。只要它能长好,我多花一点(钱)都所谓。
谁都没想到,俞三男的做法还真的奏效。到收获季,俞三男大闸蟹的个头普遍比之前更大,产量更高了。投喂螺蛳究竟能对大闸蟹起什么作用呢?
陈文怡 原站长 苏州市水产技术推广站:螺蛳本身有净水的作用,第二个它是螃蟹的优质饵料,另外一个螺蛳跟螃蟹生态共生的(关系),螺蛳通过呼吸把螃蟹的粪便消耗完了。这样螃蟹在有氧的条件下,螃蟹会生活得很快乐。
自此以后,俞三男每年都在清明前投喂一次螺蛳,每亩水面要投1000斤以上。
俞三男的养殖试验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投喂螺蛳之后,俞三男开始试验在湖里种植这样的菱角,每亩水面投放2斤种子。经过反复观察,俞三男发现大闸蟹不喜欢强光直射,于是想通过种植菱角给大闸蟹营造阴凉避光的环境。
俞三男:因为菱角下面是一(条)根,上面长开的话,一圈是很大的。
记者:可以给大闸蟹来遮阴。
俞三男:对,遮阴。
可一年试验下来,养出的大闸蟹肚子发黑,卖相不好,俞三男只好把菱角全都割掉。但他并没有死心,为了给大闸蟹营造更好的环境,俞三男又开始了新的试验——他要在阳澄湖的围网里移植水草。采访时记者看到,阳澄湖里水草资源本身就很丰富。
俞三男:这几个都是阳澄湖里自然(生长)出来的水草。水草主要是净化水质这一块,对螃蟹来说很多品种它是喜欢吃的,特别前面这两种,很喜欢吃的。
阳澄湖里本来就有这么多水草,俞三男为什么还要从外面运水草移植到阳澄湖里呢?移植到阳澄湖里的水草,能成活吗?俞三男的这次尝试又没人看好。
马福荣 养殖户 苏州市相城区阳澄湖镇清水村:很愚蠢的事情,阳澄湖里面有浪,风浪,怎么种得起来。不可能的事情,在阳澄湖种草是不可能的事情。
金菊洪 俞三男的妻子:光把草种到水里它会浮起来。哪怕种下去也不活。当时觉得花这么大代价有什么回报。
俞三男领着工人一船船地拉草,一遍又一遍地运到阳澄湖的围网里。没想到他竟然把水草移植成功了。俞三男是怎么做到的呢?他坚持移植的水草到底能发挥什么作用呢?
俞三男:我们就用了几种方法,一种是这个草不带泥,就是这样的草直接往里面扔。还有一种混着泥,混着泥就是阳澄湖的泥放在船上,半船,把这个草扔在(泥)里面,草和泥这么一混。
记者:混合。
俞三男:混合了,放下去。还有一种就是,内塘的这个草带着泥,直接放下去。最后试验下来应该是说,拿这个草混着阳澄湖的泥,一墩墩地放。混了泥以后沉到底下,它就扎了根长得快。
陈文怡 原站长 苏州市水产技术推广站:(种植)大量丰富水草以后,它的营养各不相同。恰好是河蟹的,最优质的饵料。河蟹还有一个生物习性,它怕强光,喜欢弱光,高温季节这个强烈直射的阳光对它有伤害作用的,它需要隐居在水草丛中。所以水草隐蔽、调节水温,还有在湖泊遮挡风浪的作用。
随着围网养殖密度的提高,湖里天然的水草不够用,俞三男才想到移植水草。而尝试过后,俞三男养出的大闸蟹确实更大更好,这一切,周围的养殖户都看在眼里。大家开始效仿。几年下来,爱折腾的俞三男在养殖户心中的形象悄然变化。
胡兴根 养殖户 苏州市相城区阳澄湖镇新泾村:他这样做产量高,螃蟹养得大,我们要跟着做。跟住,我们就跟住。
马福荣 养殖户 苏州市相城区阳澄湖镇清水村:有时候靠智慧,光靠力气没用的。我们后来才跟着他干,他干什么我们也干什么。
金菊洪 俞三男的妻子:对于蟹能养大养好的任何想法他都能接受,敢试,人家不敢试,他都敢试。不过现在看下来,他的这个想法是对的。
俞三男有空就会找相关专家交流想法,他的试验和摸索也在一直进行。在他的影响下,周边带动了一大批也能养大蟹、养好蟹的养殖户,俞三男这些年也获得了不少荣誉,其中就包括2012年苏州市阳澄湖大闸蟹行业协会颁发的“养蟹状元”。
俞三男的大闸蟹在到达消费者手里之前是要经过层层筛选的。大闸蟹论对卖,第一步是按大小规格分级。
俞三男:分成五个规格,像这个公蟹是3两的,母蟹是2两的。这个是一级蟹。一对的话60元。你像这个,公蟹是3.5两、母蟹2.5两,这个是特级。你像这个是母蟹要3.3两,公蟹要4.5两以上。
记者:这个分得这么细。
俞三男:分得这么细,我们称为贡品蟹。一对要250元。一个蟹要130元左右。
记者:还有更贵的。
俞三男:还有更大就是半斤的,公蟹是半斤以上的,母蟹是3.5两以上、公蟹是半斤以上的。这一对的话要400元,400元一对。
记者:这个(重量)差几钱价格差这么多?
俞三男:(差距)很大的。因为这种大规格蟹正常比例不多,越大的蟹越少。
工人都是用电子秤进行分拣,俞三男告诉记者,大闸蟹在他手里掂一掂,也能知道个差不多。俞三男能掂得准吗?记者现场进行了验证。
记者:你觉得有多少?
俞三男:应该在3.6两。
记者:放上去试一下。你这么准。
俞三男:3.6两。
记者:这个有点准。我找一个小一点。
俞三男:没问题,小的大的都可以。
记者:我找一个小一点。这个小一点,这个有多少?
俞三男:这个有2.2两。
记者:这个只差一钱,2.1两。
俞三男:现在只能说是大差不差,完全准确现在也做不到了。因为现在太依赖电子秤了。
俞三男的大闸蟹在分拣后都要像这样刷洗一遍。
俞三男:把它美美容。
刷完后就放进旁边的暂养池里暂养,4个小时之后再进行捆扎和包装。
俞三男:让它(把)里面不干净的东西吐出来。吐干净,那么拿回去,包装好寄给客户,就直接能煮着吃,不用洗了。
捆扎大闸蟹也有讲究。
俞三男:必须要每个蟹都要绑牢。先把爪子圈起来,固定起来,再把两个大钳子按住,再戴上防伪的标,要捆扎的时候围绕着它的腿,要紧一点,特别是第一圈的时候,转过来,在蟹的中间,再来两圈,这样子以后,扎紧。
记者:到消费者手里就可以直接上锅蒸了。
俞三男:直接上锅蒸了。
2013年以前,俞三男的大闸蟹都在本地销售,客户群体主要是靠口碑积累起来的。
上海消费者:朋友经常来买。我们只是买他们家的。朋友推荐的,我们很注重口碑的感觉。所以我们也相信,不然这个市场很大,我们比价也比不过来。
俞三男之所以赢得这样的口碑,都是因为他对提升大闸蟹品质的不懈努力。无论是从外面拉螺蛳还是移植水草,别人不愿或者不敢做的,他都主动去做。
俞三男的大闸蟹销路一直不愁,但周围的亲戚朋友却很替他着急。
这里是苏州一家专门做大闸蟹网络销售的公司,大闸蟹上市的季节每天平均销售大闸蟹8000多份。
顾敏杰 总经理 苏州市某水产有限公司:一天正常是8000单,高峰期可能会15000单。我一年的快递费,今年要达到1000万元。
记者:快递费就要1000万元。
顾敏杰 总经理 苏州市某水产有限公司:对,我的销售额已经达到7000万元。我们村叫消泾村,现在就是淘宝村了,家家户户都跟大闸蟹电商有关系,做网店的有300多家。
随着电子商务的兴起,很多人看到了在网上销售阳澄湖大闸蟹的商机。先后有不少朋友跟俞三男提出合作,在网上销售他的大闸蟹,但俞三男就是不同意。朱卫平就是其中的一位。
朱卫平 俞三男的朋友:他就是想不通,我说你的名气在外面,搞这个网络销售肯定来事的。网络销售你一天要一万份一万份地(发)出去,你说要(赚)多少钱。真的好傻,他的脑子。本来大家赚一点钱,我们帮他弄弄。
俞三男:现在网络一块确实是,我感觉太乱。他们只不过是挂一个名,以阳澄湖的蟹名义而已,但这个价格不是阳澄湖的价格在出售。低得很多。我感觉这一块网络一块跟人家竞争,我的优势体现不出来。
面对复杂的行业现状,俞三男拒绝的并不是网络销售这种形式,事实上,他一直想找到一个能和他理念相同的合作伙伴,真正打造出自己的品牌。
2013年上半年,这个叫张湘海的人找到俞三男,他说自己是一家电商平台的采购。从第一次见面后,张湘海和俞三男就开始了一段长达数月的相互调查。
张湘海采购总监本来生活网:我们跟着自己的一些,之前做水产杂志的一些朋友,跟着两个记者过来暗访。我们不单单是从侧面,从背面,也是从同行打听到,发现俞三男他是真正在养一个好蟹。
与此同时,俞三男也对张湘海进行了调查。
俞三男:我也摸了他们的情况,确实他们都在做优质的农副产品。对我来说我是要把品牌做好放在第一的。他们也有成功的案例,虽然刚成立不久。
对于俞三男来说,张湘海是唯一一位没有跟他谈能赚多少钱的人。
俞三男:只说了一句话,你只要定价格,价格贵一点没问题,但是东西必须要实实在在的。
张湘海采购总监本来生活网:好的农产品大家知道好东西不会便宜,也就是说真正的阳澄湖大闸蟹不会便宜。
俞三男:谈的最多就是品质、质量。跟别人完全不一样,别人很多是只要挣到钱就好了。
张湘海采购总监本来生活网:我们看重的就是品质,品质就是我们生鲜电商的生命。他对品质的追求和我们的追求的理念是一致的。
高度契合的品牌理念让双方达成合作。而从2013年合作至今,俞三男尽管没有因此赚到比之前更多的钱,但他却觉得这一切很值得。
俞三男:每年的(销)量在增长,感觉客户在认可我的品牌。不是为了一下子挣多少钱,我们要用长远的眼光把这个品牌做好。
阳澄湖是俞三男的家乡,2016年,是他在阳澄湖围网养殖大闸蟹的第21年。俞三男期待着,他能和当地其他养殖户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共同保护阳澄湖的生态、坚守大闸蟹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