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国家都有这样一些经典文艺作品,镌刻着民族的记忆和情怀,承载着人们共同的情感和希望。这些优秀文艺作品,历经岁月沉淀,在历史长河中闪耀着灿烂的艺术之光,留下永恒印记。

在中国人民的内心深处,就有这样一首交响乐作品。它荡气回肠、大气磅礴,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听到它那恢宏的旋律总会令闻者动容,肃然起敬。它就是交响序曲《红旗颂》。在重要的历史时刻,或是国家大型庆典活动中,我们常常会听到《红旗颂》温暖、深情、壮美的辉煌之声。它以生动感人的音乐语言讲述着中国故事,彰显着中国气派和坚强不屈的民族精神,奏响了气势磅礴的中国之音。

《红旗颂》诞生于上世纪60年代,由著名作曲家吕其明创作。当年写就这部作品时,作曲家只有35岁。我们不禁感慨,到底是怎样的人生体验,能让一个青年人写出这样厚重深沉、感人至深的作品。

自古英雄出少年。1940年,年仅10岁的吕其明与12岁的姐姐参加了新四军第二师的抗敌剧团,成为一名文艺战士。在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吕其明经受了战火洗礼和艰苦生活的磨砺。他曾深情地说:“战争既熔铸了我的灵魂、意志,也赋予我血与火、爱与恨的音乐灵感。钢枪伴琴弦,硝烟卷歌声。在这战地课堂,在这以抗战音乐和民间音乐为课本的年代,我作为一个只读过4年书的10岁孩子,同时又作为一名部队文工团的文艺战士,像进了一所没有围墙和门牌的生活的大学、战斗的大学、艺术的大学。唱歌、演戏、教歌、行军、打仗、宣传鼓动,把我和指战员们、乡亲们交融在一起,把我一颗稚嫩的心和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交融在一起。”

吕其明的成长深受父亲吕惠生影响。吕惠生是一名知识分子。七七事变后,他怀着满腔热血参加抗日救亡运动,四处奔波为人民军队筹集粮饷弹药,上了国民党反动派的“黑名单”。危急关头,在中共地下党的帮助下,吕惠生携家人投奔了新四军。吕惠生在日记中写道:“我之全家,已委托全部生命于革命。革命进则我家存;革命败则我家亡。此已为明显不易之铁的事实,我何他虑?”1942年,吕惠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战斗在皖江抗日根据地。1945年9月,他因叛徒出卖不幸被捕。在狱中,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和严刑拷打,他始终坚贞不屈,彰显了共产党人的坚定信仰和大无畏的革命精神。狱中,他挥笔写下绝命诗,“忍看山河碎,愿将赤血流。烟尘开敌后,扰攘展民猷。八载坚心志,忠贞为国酬。且喜天破晓,竟死我何求!”1945年11月13日,吕惠生在南京郊外英勇就义,年仅43岁。

父亲的牺牲,强烈震撼着年幼的吕其明。多年后,回忆起父亲,吕其明动容地说:“父亲走了,虽然他没有留给我任何物质意义上的遗产,然而,父亲留给我巨大的精神财富,使我受益终身。亲爱的父亲给了我生命,也给了我铮铮铁骨、耿耿丹心、一腔热血、浩然正气。父亲的英雄形象是我崇高的目标,让我踏着父亲的足迹前行。”

1945年8月,15岁的吕其明加入中国共产党。他说:“入党是我的起点,从此确立了我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和文艺观,我决心把一切献给党,献给祖国和人民。”

革命家庭的精神浸润,部队文工团9年的战斗生活和艺术实践,让吕其明受到极大的锻炼和艺术熏陶,也深深影响着他的音乐创作。这一切为他后来创作《红旗颂》积累了丰富的创作灵感和烈火般炽热的激情。他说:“父亲和无数先烈志士的奋斗和牺牲,在我的心灵深处耸立起了一座信念和情感的丰碑。”吕其明后来创作的《红旗颂》《铁道游击队》《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使命》《白求恩》等众多主题鲜明、激情澎湃的音乐作品,正是他对心灵深处那座庄严丰碑的深情倾述。崇高伟岸的英雄精神,化作串串音符从作曲家内心深处迸发出来,感动着无数倾听者。

1965年2月,吕其明接受了音乐界前辈们交给他的一项创作任务,创作一部歌颂党、歌颂祖国和人民军队的音乐作品,指挥家黄贻钧建议曲名定为《红旗颂》。多年后,当吕其明再次谈起这段历史,依然激动不已。“当年接受《红旗颂》的创作任务时,心潮激荡,夜不成寐,深深地陷入了对自己战斗生涯和在红旗下成长的回忆之中,提起笔时,满眼是迎风飘拂的红旗。那是一面面用千万革命先烈的鲜血染成的红旗,这其中也有我父亲的鲜血。红旗,在我眼中已不是一面普通的旗帜,而是革命的象征。它指引了中国革命走向胜利,终于迎来了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那一面面鲜艳的红旗一下就化作新中国成立时,天安门前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瞬间那国歌声、礼炮声、欢呼声,响彻天安门上空。这情景一下激发了我的创作灵感,仿佛转化成一串串无比美妙的旋律。我真是难以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饱含热泪写下了《红旗颂》的第一个音符……”

《红旗颂》以交响序曲的体裁形式创作。作品分为三个部分,单主题贯穿发展的奏鸣曲式结构。作品开篇,在引子部分由小号吹出嘹亮的号角,那是战斗的号角、胜利的号角。引子的中间部分,作曲家有意识地从国歌的曲调因素中派生出一个主导动机。这个动机贯穿整部作品,树立起一个鲜活动人、催人奋进的红旗飘飘形象。呈示部的主题,宽阔而抒情,优美又宏大,这是贯穿整部作品的颂歌主题,热情讴歌了党带领人民群众突破一切艰难险阻,取得了辉煌瞩目的伟大成就。代表红旗的主导动机与颂歌的主题相辅相成,构成全曲的主体基调,音乐形象鲜明生动、统一凝炼。连接部从主题中派生出一条温暖细腻的音乐线条,娓娓道来,仿佛诉说着峥嵘岁月那一段段动人往事,又好似把党比作母亲的深情讴歌,尽情表达着对党的无限感恩与崇敬之情。在展开部中,由作品开篇的四四拍子转入四二拍子,三连音节奏的密集运用,营造出紧张激烈的战斗气息,把听者带入到炮火纷飞的革命岁月。红旗主题的出现,代表了党带领人民群众,在红旗的指引下浴血奋战的壮烈场景。再现部中,呈示部主题再次升华,配器浓墨重彩,旋律呈现出更加丰富厚重、波澜壮阔的音乐特色。尾声引入《东方红》和《国际歌》的音调因素,展现出党领导的革命事业继往开来、永创辉煌的恢弘气势。

作品和声语言纯朴亲切、简洁明朗,烘托着气势磅礴的旋律进行,一股难以遏制的澎湃激情油然而生,使得整部作品始终洋溢着崇高壮美的音乐气质,深刻体现了作品宏大的叙事结构,产生了英雄性、史诗性的艺术效果。

作曲家在创作中,将东西方音乐表现手法融会贯通,积极尝试将西方交响乐创作的经验与我国的民族音乐巧妙融合,特别是借鉴了西方音乐贯穿全曲的主导动机写作手法,树立起一个代表红旗飘飘的生动形象,象征着伟岸的红旗精神在风雨洗礼中历久弥坚,催生出不竭的革命动力。作曲家还广泛吸收多种民间音乐元素,用概括的手法使颂歌的主题音乐更加具有浓郁的民族特征、民族神韵和民族气派。

1965年5月,《红旗颂》在第六届“上海之春”音乐会上作为开幕曲首演,获得巨大成功。作品以其厚重的历史题材,宏大的艺术构思,以及质朴亲切的音乐语言,受到听众的喜爱。作品也为中国风格的交响乐创作,探索出了一条成功的道路,积累了宝贵经验。

这部作品在国际上也很受欢迎,曾在维也纳、纽约、布达佩斯、莫斯科等地音乐厅奏响。有国际拍卖公司看中这部作品,游说吕其明将其拍卖,被吕其明断然拒绝。他说:“《红旗颂》不能卖,你们出再高的价格都不卖。《红旗颂》和其他作品情况不一样,它不是普通的作品,也已经不是属于我个人的了,而是人民和国家的财富……我如果卖的话,卖的就不是《红旗颂》,而是我的良心了。”

《红旗颂》从首演到今天,已走过半个多世纪,但它依旧魅力不减,那壮美动人的旋律一直响彻在祖国大地。(■林国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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