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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9月2日,北京,菌草技术发明人林占熺。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农业技术的科研是为了农民,要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写在农民钱袋里。1986年至今,菌草技术已被推广至全国31个省(区、市)的506个县,帮助数以千万计的农户脱贫致富。“以草代木”培育菌菇,如果全国的香菇都用菌草栽培,一年就少砍树2000万立方米。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科学上有所突破,并且能够用自己的发明创造为老百姓做一点实实在在的事,为国家、为民族、为人类尽一份力。因此“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并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一个共产党员和知识分子应有的担当。

食用菌与野草,本来不相干的两种生物,在林占熺手上成功结合——那是1986年,林占熺用野生草本植物替代椴木栽培食用菌成功,“菌草”也由此诞生。

菌草,即可用来培养食用或药用菌的草本植物。今天,菌草应用的范围已远超字面含义,在脱贫、治沙、畜牧、制板材、造纸、发电等可持续发展前沿释放出巨大潜力。同时,菌草技术还成为援外的项目成为中国与发展中国家的一座座友谊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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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林占熺在卢旺达指导当地农户菌草种菇。受访者供图

9月2日,菌草援外20周年暨助力可持续发展国际合作论坛在北京举行。国家主席习近平向论坛致贺信。习近平在贺信中指出,菌草技术是“以草代木”发展起来的中国特有技术。他强调,要让菌草技术成为造福广大发展中国家人民的“幸福草”。

当日,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林占熺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他一连说了三个“史无前例”,“因为今天只是一个技术援外的会议,没想到总书记还发来贺信,他一直关注着菌草技术国际合作。”

林占熺说,2019年9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发出“让黄河成为造福人民的幸福河”的号召,他响应习总书记号召,一直在想尽办法用菌草技术推进黄河生态安全屏障建设,“现在菌草技术在宁夏、内蒙古、河南都有了重大进展。”

农村出来的农业专家

“我是从闽西大山里走出来的农民孩子,从小立志学农,1964年高考的时候,我填的志愿全是农业院校。”林占熺说,因为他目睹了旧社会农民生活的艰辛,老百姓挣扎在生存边缘,食不果腹,衣不挡寒,惶惶不可终日。

祖父穿的一件棉衣,传给了父亲,他读书后,这件棉衣传给了他。等他到了高年级,这件棉衣又给了弟弟。

粮食是农民赖以生存的根基。但福建连城有句土语:“镰刀挂上壁,就要向人借。”这句话用客家话讲特别押韵,意思是,“刚刚把收割完谷子的镰刀挂在墙壁上,就要开始向人借粮食了”。

这句话也反映了当时农民生活的状态:辛辛苦苦的收成交完租子以后,基本就所剩无几了。

童年的经历给林占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幸运的是,解放以后能有机会读书。”林占熺说,他成为了村里第一批32个少先队员中的一个。

上学有两件事,让他印象深刻至今难忘。一是看黑白电影播放的影片“苏联割麦子用的是机械。”二是上自然地理课,老师讲到苏联科学家米丘林把苹果北移,让很多人增加了收入。“这两件事情给我印象很深,我也立志,要学到新的技术,让农民不要这么苦。”

高考他考上了福建农学院。当时学的农作物种植,与菌菇并没有关系。毕业后他插过队,从事过行政、党务和科研工作,被分配到福建三明真菌研究所。

上世纪70年代,福建推广椴木养菇,可以说为人们打开了“致富大门”。

但时为三明真菌研究所技术员的林占熺却忧心忡忡:这项从邻国引进的技术不适合中国。“我是从农村出来的。我感觉这项技术要砍树种香菇,不符合中国国情。”

为何不适合中国?林占熺说,引进技术国家经济条件好,我国农村都比较穷。栽培食用菌是当时帮助农户脱贫致富的“短平快”项目,传统的香菇等食用菌栽培需用砍伐木材,树砍了再种,生长最快也要六七年时间。“如果要靠大砍树木来种植食用菌,势必产生‘菌林矛盾’,付出巨大的生态代价。”

中国人的发明

林占熺想到用当地常见的芒萁来代替木头栽培食用菌。

“芒萁在我们闽西特别多,它的秆很硬,木质化程度很高,能满足香菇种植对木质素的需求;芒萁的叶子在困难时期很多人还拿来吃,安全没问题。是否可以用芒萁代替木材来种植香菇呢?”他开始试着用闽西野生资源十分丰富的芒萁、五节芒等野生草本植物“以草代木”栽培食药用菌的研究。

研究工作“白手起家”,困难重重,他试了很多办法,比如把芒萁的秆绑在一起种植香菇,都没有成功。后来他工作调动回到福建农林大学,这个实验就停了下来,一停就是近10年。

在这期间,他担任过很多职务,总支书记、场长、副处长等。但“以草代木”种植食用菌的想法一直没有放弃。

1983年,林占熺参加了福建省科技扶贫考察团赴闽西革命老区长汀、上杭等县考察,发现那里的农民处于深度贫困之中。“基础太差了,用什么办法可以帮助他们脱贫呢?菌草技术如果再不做,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于是,为了让老少边穷的贫困乡亲,能够开拓一条脱贫致富的新路,他放弃了从政的机会,又开始“以草代木”种植食用菌的研究。

当时栽培食用菌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在椴木上栽培,另一种是利用木屑栽培。林占熺从福建仙游买了一台饲料粉碎机,将芒萁粉碎加工成原料栽培香菇。期间也遇到各种问题,他都想办法一一克服。终于在1986年初成功了。“当时我看到第一朵用芒萁培养出来的香菇,十分激动,如同发现了一个新大陆那样兴奋。”林占熺说,最早他在福建宁德、连城、尤溪推广,当时老百姓热情很高。“哪个村穷,我就往哪个村跑,仅尤溪县我就跑了100多个村。”

但直到1996年,这些用于栽培食用菌的芒萁、类芦、斑茅、五节芒等野生的草本植物,只是大自然中疯长但不起眼的存在。

1996年,在首届菌草技术国际研讨会上,林占熺坚持菌草英文名为“Juncao”。有人担心外国人不明白为何物,林占熺说,“看不懂没关系,那他就来学吧。我就是想让世界知道,这是中国人的一个发明。”

菌草颠覆了已有认知。但也有人提出质疑,比如外形比甘蔗更高的巨菌草,有人说它费水费肥,很难在干旱地区推广,林占熺团队实验发现,生产1吨鲜草耗水约19吨,只相当于1吨青贮玉米用水的1/3。

农民致富的“幸福草”

走出一条适合国内菌业发展的路子,以科技扶贫的方式帮助农村脱贫,是林占熺研究菌草的初衷。

1996年10月,中央召开扶贫开发工作会议,确定福建对口帮扶宁夏。福建成立了对口帮扶宁夏领导小组,时任省委副书记的习近平担任组长。

1997年,福建省将菌草技术列为闽宁对口扶贫协作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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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占熺向宁夏群众介绍推荐菌草技术。受访者供图

一接到任务,林占熺马上率领菌草技术扶贫专家组带着菌种和菌草草种,直奔宁夏固原地区的彭阳县实施菌草技术扶贫项目。

他还记得,出发前他和助手跑到学校小卖部要了6个肥皂箱,将菌草草种装入纸箱里。当天到达彭阳县是夜里10点多钟,顾不上吃饭,他就打着手电去看当地的窑洞,适不适合种菇。彭阳县的窑洞保温保湿好,温差小,但通气不好。林占熺建议,窑洞顶上开个天窗就能行。

彭阳县的农民一年四季都以大豆、玉米为主食,蔬菜很少上桌,更没见过蘑菇。听说能用废弃的玉米秸秆种出蘑菇,都不信。

扶贫干部也不信。一位驻扎宁夏的福建扶贫干部对林占熺说:这里是宁夏,不是福建!这里“天上没飞鸟,风吹石头跑”,搞什么菌草?见林占熺不为所动,他说:教授我跟你说啊,我是福建人,你不要弄得我没脸回去。

为确保示范和生产获得成功,林占熺带队驻村工作,有时还住在菇棚里,以便夜间起来检查菇房的温度变化。经过一个多月筹备后,他开始办培训班,第一次办了218个人的培训班,当地干部、技术人员,还有思想较解放的农户都有参与。培训班过后,当地挑选了27户农户,利用废弃的窑洞和简易菇棚用玉米秆和小麦秆栽培蘑菇。

半年后,一个个难题被攻克,第一批用作物秸秆栽培香菇、平菇、双孢蘑菇等食用菌取得成功,27个示范户平均收入超过2000元,其中小岔沟村一示范户50平方米菇房栽培平菇的收入超过他种植27亩小麦的收入,参加食用菌生产的示范农户当年的收入翻了一番多。

菌草技术扶贫在宁夏取得显著成效。到2007年,全区1.75万户参与菌草生产,兴建菇棚1.75万个,创产值近亿元,菇农户年均增收5000多元,菌草业成为闽宁对口扶贫的一个重要产业,使一大批农户通过发展菌草生产告别贫困。

在发展菌草菇的同时,他们在闽宁村和彭阳县两个基地开展菌草种植,也获得突破。在闽宁村种植菌草亩产鲜草达10吨,是当地青贮玉米产量的2倍以上,为利用人工种植的菌草发展菌草业打下了基础。当时一位参加测产的乡亲说:“菌草,菌草,闽宁草,幸福草!”

包销双孢蘑菇还被农民打过

蘑菇种出来,怎么变成钱?一开始,林占熺不愿意承包销售。他觉得,扶贫是和老百姓心贴心,只要一牵扯到钱,老百姓就容易觉得他们是为了来挣钱。

但在国外推广菌草技术时,他接到了电话,扶贫办希望他们包销蘑菇。回国后,林占熺去找了当时的扶贫办主任林月婵,对方说:教授,你不去卖菇,我也不会卖菇,老百姓也不会卖菇,这事就做不成了。

林占熺一听,那就签吧。1999年,林占熺和团队在宁夏贴出告示,与菇农签了协议,全部包销,通过空运运往全国各地。高峰时期,银川到上海的货舱几乎被闽宁镇的蘑菇塞满。

因为包销,林占熺担心的误解发生了。他接到过一个扶贫队员的电话,原来菇种出来品质不一,客商给的价格不一样。有的菇农觉得为什么我的菇价格比别人低,是被欺负了,拿着扁担要打队员。林占熺在电话里喊:你赶快跑!

扶贫组刚进驻当地时,他就提出了三条铁的纪律:不能到老百姓家里喝水、吃饭;发生矛盾和争执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因为“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遇到矛盾要争取理解。”林占熺向记者解释说。

2021年电视剧《山海情》热播,剧中凌一农的原型就是林占熺。说到该剧,林占熺说他有些细节不太满意:剧中凌一农是被忽悠去宁夏扶贫的,林占熺说,“我明明是主动去的”。剧里凌一农参与了和蘑菇商人的打架,在剧本原稿里,还是凌一农先一拳干过去,然后打起来,肋骨被打断了,林占熺看过,觉得不妥。后来电视剧去掉了凌一农先挥拳的情节,但他的肋骨还是被打断了。林占熺说,“哪有教授动手打人;再说我的肋骨明明是在扶贫路上出了车祸断掉的。”后来剧组的人跟他解释,“教授,这是电视剧,不是纪录片。”林占熺说,他能理解,但“要实事求是,不然我们去扶贫,别人会说教授你人不实在。”

菌草援外搭起友谊桥梁

经过30多年的不懈努力,林占熺的菌草创新之路越走越宽,陆续选育了45种菌草,菌草技术从“以草代木”种菇扩展到菌草生态治理、菌草饲料肥料、菌草发电、菌草材料等众多领域。

上世纪90年代,援外是中央的任务,省一级政府只是配合国家执行援外项目。但菌草技术是个特例。

菌草技术在福建扶贫取得了显著成效后,1994年国家外经贸部把它列为发展中国家实用技术培训项目。

福建省与巴新东高地省合作发展菌草始于1997年。林占熺第一次到这个南太平洋岛国时吃了一惊:当地的农业生产相当部分还停留在刀耕火种阶段,生产水平低下,房屋多是茅草房,鲁法区还有不少人穿着树叶。

大部分还处在刀耕火种的部落社会,菌草技术要进村入户绝非易事。这逼着林占熺团队因陋就简、因地制宜:地里挖条种植沟,覆上薄膜,就有了种菇所需的保温保湿环境。当年在福建乡下用汽油桶建灭菌灶的土法,也在巴新派上大用场。“就是要让老百姓一看就懂,一学就会,一做就成。”林占熺说,他们颠覆了工厂式菌业生产方式,让最贫困的农户也能参与获益。

福建援助东高地省菌草旱稻项目,让当地人深受其益。因中国专家好几位姓林,巴新人就把菌草叫成“林草”。

2001年,菌草援助项目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成功落地。2017年的5月,菌草技术被联合国列为中国—联合国和平发展基金的重点项目,向全球推广,现在已经传播到世界106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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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3月21日,林占熺在南非夸纳尔省指导艾滋病患者之家的志愿者种菇。受访者供图

“从未后悔过,后怕过”

虽然林占熺的科研取得成功,但他的家人并没有得到物质享受。

林占熺最初的实验室人手不够,女儿林冬梅上小学时,得每晚蹲在电视机面前手写记录福建各地的天气预报。“小时候觉得,跟了他就是苦哈哈的。”林冬梅眼见着父亲让亲戚朋友和菇农都来家里吃住,最多时候家里住了9个人,母亲负责一切用度和家务,她看见了母亲的艰苦,看见了父亲为事业奉献的命运。

1985年,为了建一个更正规的实验室,林占熺向学院总场建筑队借了5万块钱。他和爱人每个月工资不过一百来块钱。到月底没钱了,林冬梅的储蓄罐就会被抠啊抠,掏出硬币拿去买饭、买菜。

林占熺的菌草技术获得成功后,被科技部列为“星火计划”重点项目。美国曾有企业邀请过他,给他开出高薪,但林占熺不肯。他说,“如果我去了,只是我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团队的致富,我不能因为小家而不顾大家。也正因为我的这个选择,才使得菌草技术能够在我们国家14个深度贫困区都得到应用,而且传播到全国各地。我当时这样的选择,我认为是对的。”

林占熺说,农业技术的科研是为了农民,要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写在农民钱袋里。1986年至今,菌草技术已被推广至全国31个省(区、市)的506个县,帮助数以千万计的农户脱贫致富。“以草代木”培育菌菇,如果全国的香菇都用菌草栽培,一年就少砍树2000万立方米。

“把一生都奉献给了菌草,你后悔过吗?”在回答新京报记者的提问时,林占熺说:“我从未后悔过,后怕过。”在菌草援外项目中,他曾经遇到枪抵在脑袋上的时刻。

“科学研究是没有止境的,我虽然年近80了,但我还在为菌草事业继续奋斗。”林占熺说,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把菌草技术发展成为菌与草交叉的新学科菌草学,在母亲河黄河两岸筑起千里菌草生态安全屏障,让母亲河黄河变成造福人民的幸福河。

新京报:你觉得在完成自己的成就中,如何呈现匠心精神?

林占熺:实践出真知。技术创新来自于严谨的科学实验和生产实践,技术推广也是科学通过实践检验的过程。菌草技术研究从“以草代木”栽培食药用菌开始,经半世纪的不懈努力,终于“水滴石穿”成为科学研究与产业发展的新领域。坚韧不拔、勇于攀登是成功的关键。

新京报:在你的生活和工作中,哪些东西是你一直坚守的?

林占熺:为人民服务,为国家做事,坚持把论文写在大地上、写在农民的钱袋子里,发展菌草业、造福全人类,这是我数十年来坚持坚守的不变信条。

新京报:什么时候是您最艰难的时候?能够坚持下去的原因是什么?

林占熺: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可走,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是艰难的,一项新的技术要为人们所认知和接受更为艰难。1994年是我最艰难的一年,我三次放弃到国外个人发展的机会,坚持在国内从事菌草科学研究和扶贫,吴中孚院长要求我带领几十名征地招工工人就业,为学校稳定做工作。5月,我的助手、兄弟林占华在扶贫岗位上因高压锅爆炸牺牲,各方面的压力难以承受。但我是共产党员,是一名科技工作者,我实实在在为老百姓谋利益既是自己的入党初心,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情怀和追求,同时我坚信真理终将战胜谬误、事实总会证明一切!

新京报:你希望未来还取得怎样的成就,对于未来有怎样的期待?

林占熺:心中有梦想,脚下有力量。我不追求个人的什么成就,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不断开创菌草新兴学科,尽快建立黄河菌草生态安全屏障,加快推进国内外菌草新型产业高质量发展,为实现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让黄河成为造福人民的“幸福河”、使菌草技术成为造福广大发展中国家人民的“幸福草”而尽最大的努力。

新京报:你感觉你获得的最大的快乐是什么?

林占熺: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科学上有所突破,并且能够用自己的发明创造为老百姓做一点实实在在的事,为国家、为民族、为人类尽一份力。因此“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并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一个共产党员和知识分子应有的担当。

林占熺,1943年12月出生,福建连城人。现任福建农林大学国家菌草工程技术研究中心首席科学家、联合国菌草技术项目首席顾问、福建农林大学博士生导师,是菌草技术发明人和学术带头人。他发明的菌草技术,打破了传统的木生菌和草生菌的界限,成功解决了菌业生产中存在的“菌林矛盾”这一世界性难题,不仅在扶贫工作上作出重要贡献,他还积极承担了援助巴布亚新几内亚、南非、斐济、卢旺达、莱索托、中非等国项目,利用菌草技术架起友谊桥梁。

新京报记者 陈琳 摄影记者 郑新洽

编辑 陈东 张磊 校对 付春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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