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是一个年轻的国家，也是一个另类的国家。1775年，北美英属殖民地爆发革命，第二年，大陆会议在《独立宣言》中开宗明义地宣布：“造物者创造了平等的个人，并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这意味着，新生的美国并不是一个同时代英国式的君主立宪制国家，也不是同时代法国式的封建君主专制国家，它是受启蒙思想运动影响、以平等和自由为立国根基的民主国家。然而，人类崇高的品德和实际的行动往往不能一致，美国当然也不能例外，它在建国之初就容许一种践踏人性良知，违背平等和自由的制度存在，这就为美国内部的持续动荡埋下了伏笔。

邪恶的制度

自15、16世纪，西欧开辟新航路以来，无数欧洲人怀揣着梦想，冒险渡过大西洋，前往美洲新大陆创造属于自己的财富，其中，当属“五月花”号轮船在1620年抵达北美洲最为著名。这些以文明人自诩的欧洲人在北美洲建立殖民地后，在驱逐、奴役印第安人之余，还引进了黑奴制度，于是，无数黑人在殖民者屠刀的威胁下，不得不背井离乡，离开非洲的土地，被殖民者当作商品交易，又被殖民者当作牲畜使用。

北美洲13个殖民地的经济在17、18世纪能快速增长，并有实力脱离英国的统治，离不开无数黑奴的辛苦劳动。然而，美国独立并没有让黑奴摆脱悲惨的命运。相对美国北方寒冷的气候而言，美国南方气候炎热，适合大规模的种植业，而种植业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这就为黑奴制度在美国南方盛行提供了自然环境。种植园主利用黑奴的廉价劳动力创造了巨额财富，他们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出人出钱出力，为美国取得胜利立下大功，美国国父乔治·华盛顿便是一个典型代表。华盛顿担任大陆军总司令时，拒绝领取任何薪酬报酬，无偿为自由和独立而战，以其伟大的精神赢得了美国人民的拥护，当然，这里的美国人民不包括黑人奴隶。

黑人奴隶辛苦劳作的画面

在1787年的制宪会议上，代表种植园主利益的南方各州代表和代表工商业利益的北方各州代表，为争取自己的利益激烈辩论，黑奴问题亦是南北双方代表争吵的焦点——北方代表主张废除奴隶制度，南方代表主张保留奴隶制度。最终，北方代表和南方代表妥协，制定了“五分之三条款”、“奴隶贸易条款”、“逃奴条款”等有利于南方种植园主的条款。综合这些条款所要表达的意思，美国南方各州允许进行奴隶贸易，黑奴是奴隶主的财产，既无人权也无选举权，同时，当按照各州人口比例分配国会众议院的席位和联邦直接税时，一个黑奴等于五分之三的白人“自由民”。随着宪法在1789年在各州通过，美国联邦政府正式成立，美国黑人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就此错过。

进入19世纪后，美国国力渐增，并开始对外扩张。在这个过程中，反对奴隶制者和支持奴隶制者对新加入美国的各州展开了激烈地争夺，1820年，针锋相对的双方达成协议，国会决定以北纬36度30分为界，对剩余的尚待建立新州的路易斯安那领地进行划分：此线以南地区允许奴隶制，此线以北地区（密苏里州除外）禁止奴隶制，但允许逃奴法施行，此项法案史称1820年《密苏里妥协案》。

然而，妥协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南方双方的矛盾，1851年，美国女作家斯托夫人出版了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这本小说描述了美国南方黑奴的苦难，揭露了南方奴隶制的野蛮，激发了美国北方废除奴隶制的强大呼声。紧接着，1857年的斯科特诉桑弗特案发生，斯科特是一个黑奴，他在1833年被原主人卖给密苏里州（蓄奴州）的一个奴隶主家中，后在1834—1838年间随新主人到伊利诺伊州（自由州）和威斯康星自由联邦领地生活，最后又随新主人回到了密苏里州。1843年，新主人去世后，斯科特于1846年在白人废奴团体的帮助下向密苏里州地方法院提出申诉，要求获得人身自由。此后，斯科特案经过漫长而艰辛的诉讼，终于在1856年上诉到最高法院，而最高法院在1857年以7：2的五票之差驳回斯科特的上诉。

《汤姆叔叔的小屋》插图

斯科特案本是司法案件，但对南北冲突愈加激烈的政治局面造成了恶劣影响，南北各州的对峙由此加剧。1861年，支持废除奴隶制度的林肯总统上台，南方各州对此十分不满，纷纷发动叛乱，美国内战于是爆发。1863年，林肯为改变南强北弱的战局，颁布了著名的《解放黑奴宣言》。1865年，美国内战结束后，联邦政府加快改革黑奴制度的步伐，在1868年通过了宪法第14修正案，它规定：所有在合众国出生或归化合众国并受其管辖的人都是合众国的和他们居住的州的公民。也就是说，从宪法层面来讲，在美国实行了近百年的黑奴制度至此彻底宣告终结了。

艰难的进步

美国废除黑奴制度后，并不意味着黑人的社会地位就提高了。19世纪晚期，南方各州出现了白人种族主义者针对黑人的大规模暴力活动，其中尤以密西西比州最为暴虐凶残，该州被三K党徒私刑杀害的黑人数量最多。另一方面，大多数获得自由的黑人处于“除了自由便一无所有”的困境，他们经济贫困、政治无权、文化落后的状况并无根本改善。与此同时，南方白人继续用内战之前为奴隶制辩护的那些歪理为施行种族隔离制度辩护。1896年，在普莱西诉弗格森案中，美国最高法院确立了“隔离但平等”原则，承认了南方种族隔离制度的合法性。

美国黑人为打破种族隔离的不平等政策，不断奋斗，对不公的命运发起抗争。进入20世纪后，两次世界大战为美国黑人社会地位的提高提供了历史机遇。美国黑人响应国家征兵的号召，积极参军，和白人并肩作战，一起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二战时期，美国诞生了第一批黑人飞行员，据统计，这些黑人飞行员完成了1500次作战飞行，击落了260驾敌机。

二战时期的美国黑人飞行员

美国黑人以其对国家的巨大贡献打开了种族隔离政策的缺口，但想要完全打破种族隔离政策，依然困难重重。1950年，住在堪萨斯州托皮卡的黑人奥利佛·布朗要把女儿林达·布朗送离家最近的一所白人小学上学，而白人小学拒绝录取林达·布朗，奥利佛·布朗于是向全国有色人种福利促进会在本地的领导人麦肯雷求助，随后，其他几位非洲裔美国人家长也加入诉讼。1951年，奥利佛·布朗等人在律师的帮助下向堪萨斯州法院提起诉讼，要求下令禁止托皮卡继续在公办学校实行种族隔离。最终，堪萨斯州法院根据美国联邦最高法院1896年在普莱西诉弗格森案中所作出的判决，认为种族隔离制度与宪法第十四条并不冲突，这是一种“隔离但平等”的制度，驳回了奥利佛·布朗的起诉。

1952年，奥利佛·布朗向美国最高法院提起上诉，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们经过讨论后，驳回了上诉。1953年，奥利佛·布朗锲而不舍，再次向美国最高法院提起上诉，这次，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们改变态度，在1954年宣布支持奥利佛·布朗的要求。奥利佛·布朗虽然胜诉了，却激起了南方各州的强烈反对，以至于艾森豪威尔总统不得不派军队驻扎到白人学校，以保护黑人学生免受威胁和骚扰。

奥利佛·布朗案吹响了结束种族隔离制度的号角，进入60年代后，大规模的美国黑人民权运动高涨，马丁·路德·金是其中的佼佼者。1963年，马丁·路德·金在林肯纪念馆的台阶上发表了《我有一个梦想》的演讲，他大声呼吁道：“我梦想有一天，在佐治亚的红山上，昔日奴隶的儿子将能够和昔日奴隶主的儿子坐在一起，共叙兄弟情谊。”“我梦想有一天，我的四个孩子将在一个不是以他们的肤色，而是以他们的品格优劣来评价他们的国度里生活。”“我梦想有一天，亚拉巴马州能够有所转变，尽管该州州长现在仍然满口异议，反对联邦法令，但有朝一日，那里的黑人男孩和女孩将能与白人男孩和女孩情同骨肉，携手并进。”马丁·路德·金的希望是美好的，然而不幸的是，他却在1968年被种族主义者暗杀，享年39岁。

马丁·路德·金演讲的画面

进入70年代后，美国南方有形的种族隔离政策在美国黑人顽强的抗争下消失匿迹，美国黑人也逐渐取得了公民应有的所有权利，2008年，贝拉克·侯赛因·奥巴马当选为美国第一位黑人总统，这标志着美国黑人的社会地位彻底得到了提高。然而，无形的种族隔离政策却依然存在着，这也是当今美国社会存在的重大问题之一。

纵观美国黑人实现平等、民主和自由的艰难历程，我们会发现，白人对黑人的歧视是根深蒂固的，那些标榜平等、民主和自由的美国精英们在制定国家政策时，是以维护自身利益为出发点的，黑人的凄惨遭遇正是这些美国精英们一手造成的。美国内战后，美国黑人利用宪法赋予自己的合法权力，不断向白人发起抗争，在付出流血的代价后，最终赢得了胜利。正如千年前的唐太宗所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美国黑人作为创造美国历史的重要力量，他们用自己的能力迫使美国精英们屈服，主导了历史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