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以及知识生产模式的不断更新，传统单一学科人才培养模式已经无法满足社会发展需要及科技创新的复杂要求，高等院校人才培养模式从单一学科转向跨学科已是大势所趋。当今世界，学科前沿的重大突破和重要创新成果，大多是多学科交叉、融合和汇聚的结果[1]。跨学科研究与跨学科教育相伴而生，是跨学科人才培养的重要途径[2]。目前，世界多国掀起了跨学科教育与研究热潮，美国、英国、日本等发达国家已建立起特色鲜明的跨学科人才培养体系。我国在跨学科人才培养方面已经取得一定进展，但仍处于起步阶段，尤其院系单位制成为制约跨学科教学与科研机构规模化发展的“瓶颈”[3]。研究以美国哈佛大学教育学博士项目（Doctor of Philosophy in Education）、英国剑桥大学社会科学博士项目（Doctor of Philosophy in Social Science）以及日本东京大学新领域创成科学研究生院（The Graduate School of Frontier Sciences, GSFS）为案例，分析三所世界一流大学跨学科人才培养模式的异同，总结其在跨学科人才培养方面积累的经验，以便为我国高校跨学科人才培养提供借鉴。

一、跨学科人才培养项目概况

美国一直拥有学科互涉研究的“黄金国度”之赞誉，其跨学科教育与研究走在世界前列。二战后，美国建立了多个跨学科研究机构，开展跨学科人才培养项目。1997年，由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启动的“研究生教育与科研训练一体化项目”（Integrative Graduate Education and Research Traineeship Program）更是将美国高校跨学科教育与研究推向了高潮。21世纪以来，美国国家科学院和美国大学协会发表《促进跨学科研究》（Facilitating 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跨学科专题报告》（Report of the Interdisciplinarity Task Force）等重要报告，鼓励高等院校推动相关领域改革，促进跨学科教育与研究的发展[4]。多年以来，哈佛大学在跨学科人才培养方面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例如，学校设立了多个跨学科、跨学院的博士学位、双学位或联合学位项目，文理学院与麻省理工学院联合设置跨校多学科合作的博士学位项目，推动了跨学科博士生的人才培养[5]。哈佛大学先后创设了17个跨学院博士学位项目，2012年推出的教育学博士项目是其中之一[6]。该项目由哈佛大学教育研究生院与哈佛大学文理学院联合创设，旨在提升学生运用社会科学、自然科学、人文科学等不同学科知识解决复杂教育问题的能力，以期培养未来教育领域的杰出实践者、研究者及领导者。

剑桥大学作为一所富有自身文化与特色的世界一流大学，在跨学科教育领域与时俱进、积极探索。近年来，剑桥大学与英国经济与社会研究委员会（Economic and Social Research Council）、医学研究委员会（Medical Research Council）、自然环境研究委员会（Natural Environment Research Council）等多个委员会建立了伙伴关系，并在他们资助下成立相关学科的博士培养项目。2010年，在英国经济与社会研究委员会的认证与资助下，剑桥大学科学技术学院、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生物科学学院、物理科学学院及艺术与人文学院的11个学科联合设立了社会科学博士项目，并成立社会科学研究方法中心（Social Sciences Research Methods Centre），负责相关课程的规划与管理[7]。该项目为博士研究生提供了跨学科的研究方法、广泛的发展平台、丰富的实习机会，旨在培养社会科学领域兼具科研与实践能力的博士人才。

日本同为重视跨学科教育与研究的国家。二战后，日本政府大力推动跨学科研究的发展，先后出台一系列法律、政策和措施推动跨学科教育的改革与发展。例如，2002年制定的《21世纪卓越研究教育中心计划》和《全球化卓越教育中心计划》都大力促进了高等院校跨学科教育的发展[8]。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东京大学早在20世纪40年代末就开始推动跨学科教育的发展，1949年便设立了“教养学部”，旨在对本科一、二年级学生实施文理交叉、多学科交叉的通识教育[9]。学校的新领域创成科学研究生院是15个研究生院中规模最大、最具典型性的跨学科式学院。该学院以“学术融合”为基本理念，注重学科的结合与重组以及不同学科间的跨越，形成新的学术领域，从而在东京大学的三个不同校区形成了传统学科、跨学科和新学科相互交错的学科布局。[10]

二、 跨学科人才培养模式比较

哈佛大学教育学博士项目、剑桥大学社会科学博士项目以及东京大学新领域创成科学研究生院已形成相对成熟的跨学科人才培养体系，以下从课程设置、师资保障、实践研究三个方面进行比较分析。

（一）课程设置

课程是高校人才培养的核心，课程性质及其组合方式不但影响高校教学活动的开展，还影响高校人才培养的目标与规格[11]。哈佛大学教育学博士项目在课程设置方面进行了精心设计与安排，充分利用并整合了教育研究生院、文理学院及其他学院的课程资源。该项目的课程设置主要包括：研讨课、专业核心课、研究方法课、阅读课以及选修课，其中1/3的课程在教育研究生院完成修读，其余课程在其他各学院完成。课程涉及社会学、艺术学、人类学、统计学、教育学等专业领域，具有鲜明的跨学科特征。除此之外，学生每周都要参加学术研讨会，汇报自己的学习进展和成果，在日常学习中除了学习教育领域相关知识外，还能够接触到其他相关学科的专业知识和研究方法。[12]

剑桥大学社会科学博士项目相关课程的开设和管理由社会科学研究方法中心承担。该中心开设的课程分为两类：一为核心模块课程，即适用于社会科学所有领域的跨院系、跨学科研究方法课程；二为开放课程，即不同院系所开设的仅适用于本专业的研究方法类课程，如“定量研究实践”“研究范式和方法论”“研究方法初涉”等[13]。这些开放课程均由多院系合作开设。为了给社会科学领域的学生提供更多学习机会，中心建立全国性高阶培训网络，使学生有更多机会学习其他院校的高质量课程。[14]

东京大学新领域创成科学研究生院类似于小型的“研究生大学”[15]，主要培养跨学科硕士研究生，设有交叉科学系、生物科学系、环境科学系及计算机生物系，各系下设的研究方向多达14个不同研究领域，其目的是通过多学科视角、知识与方法对社会所面临的各类复杂问题进行深入研究。研究生院注重多种学科的横断结合与重组，由此形成新的学术领域。目前，研究生院下设的三个学部和一个系中分布着纳米、信息、能源、医疗、环境等未来科学的主干学术领域，正在展开各类创新性学术研究和教学活动。[16]

以上三所世界一流大学的跨学科人才培养项目在课程设置上整合了多个院系、学科的课程资源，通过将不同院系的多个学科进行融合，教授跨学科知识与研究方法。哈佛大学教育学博士项目将教育学专业设置成三个方向，每个方向有其侧重领域；剑桥大学社会科学博士项目注重社会科学领域的共通性，在课程设置上分为核心课程和开放课程，让学生拥有更多自主选择空间；东京大学新领域创成科学研究生院更注重以问题为导向，将解决社会复杂问题的需求作为学术研究和教学活动的基础。

（二）师资保障

师资队伍是影响跨学科人才培养的关键性因素之一[17]。高质量的教师队伍不仅可以在教学中把握前沿学术动态，对学生思维能力、学术研究能力的培养都有着重要影响。哈佛大学教育学博士项目不仅凝聚了教育研究生院和文理学院最优质的师资，而且积极与其他学院开展教学合作。教育研究生院师资团队由资深的学者、研究人员、从业人员和政策制定者组成，包括麦克阿瑟奖（MacArthur Prize）获得者、国家政策与伙伴关系高级研究员、教育首席研究科学家等[18]。截至2020年，共有95位导师加入该项目，其中43位来自其他学院。[19]

剑桥大学社会科学博士项目为研究生配备了第一导师（principal supvisor）和顾问导师（advisor）。第一导师是学生所在研究领域的专家学者，主要负责学术研究方面的指导和监督，并且对学生的综合能力与素质培养做出规划，定期向研究生院提交报告，以判断其是否有资格继续未来学业。顾问导师则通常来自于其他专业领域，协助第一导师，依据学生兴趣为学生制定跨学科的个性化学习方案，并对学生的学术水平和综合表现进行评价与监督。为了确保导师组严格履行其职责，教学学院下属的学位委员会（Degree Committee）将定期对导师组进行培训，从而确保其给予学生有效的辅导和监管。[20]

东京大学新领域创成科学研究生院制定了来自不同学科背景的教师与科研人员共同从事教学的制度。学院教师人数超过300人，包含应用物理学、环境科学、电气工学等不同学科背景；在组织归属方面，这些教师大多数来自东京大学内部，也有部分教师是其他高校与研究机构的兼职教授，如生命科学系的兼职教授清宫启之是现任财团法人癌症化疗中心以及分子生物治疗研究部部长[21]。这些具有不同学科背景的教师为学生的跨学科学习提供了多视角、多维度的方法与资源。

在师资队伍建设过程中，三所世界一流大学跨学科人才培养项目打破了院系单位制的束缚，整合了不同学院、学科背景的优秀师资。不同的是，哈佛大学根据教育学博士项目所涉及的三个方向凝聚教师力量，教育领域的教师仍占多数；剑桥大学社会科学博士项目则主要依据学生兴趣为其配备第一导师和顾问导师，从而制定个性化学习方案；东京大学新领域创成科学研究生院以问题为导向，结合社会问题将不同领域的师资进行整合，且校外专家学者也占有一定比重。

（三）实践平台

在跨学科人才培养过程中，除了要教授学生不同领域的知识与研究方法，还需提升学生运用跨学科思维与知识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哈佛大学教育学博士项目在人才培养过程中体现鲜明的问题导向，虽然学科领域包含三个不同专业方向，但每个专业都以教育领域关键问题为基准。该项目鼓励学生积极关注现实中的教育问题，以期培养学生将不同学科的专业知识进行结合并以此探索现实中的复杂教育问题的解决方案[22]。为此，哈佛大学教育研究生院与学校各相关部门、社会组织等建立了合作关系。例如，教育政策研究中心（The Consortium for Policy Research in Education）是地区、州、基金会和大学研究人员之间建立的合作中心，旨在通过对数据的搜集与分析等为教育政策的制定与调整提供参考。[23]

剑桥大学社会科学博士项目专门成立个人与专业发展中心（Center of Personal and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为学生提供与专业相关的实践机会。中心立足于英国社会发展及剑桥大学的发展需要，通过开设一系列课程、整合校内外资源为学生提供丰富的实践机会。学生不仅可以从该中心获得相关职业辅导,还可以申请长达6个月的实习期。中心与包括大英图书馆、国家卫生部、国家统计局等在内的27个非学术机构签署了合作协议，为学生提供了广阔的实习平台。在实习期间，剑桥大学还为学生提供经济补助，以补偿学生因住宿和交通而产生的费用。[24]

东京大学新领域创成科学研究生院充分发挥跨学科精神，积极推动新兴产业创成，大力促进城市振兴。研究生院与当地企业加强联系，推动大学与产业间的合作，以期将跨学科研究成果进行有效转化。研究生院已于2006年成立柏之叶城市设计中心（Urban Design Center Kashiwa-no-ha）并制定了“柏之叶国际校园小镇倡议”（Kashiwanoha International Campus Town Initiative）。作为地区合作的枢纽，柏市城市设计中心在柏市校园站附近举办以当地居民为中心的研讨会、以学生为主导的各项活动等。通过与当地产业界的合作与交流活动，学生能够将所学的跨学科知识应用到新兴产业的发展与城市振兴的具体实践中。[25]

三所大学跨学科人才培养项目均为学生提供实践平台以提高学生运用不同学科的知识、方法及思维来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哈佛大学通过与社会组织广泛合作使学生对教育领域存在的实际问题具有更深了解；剑桥大学不仅成立相关实践平台来推动跨学科知识的转化，还通过与多个学术组织签署协议为学生提供丰富的实习机会；东京大学则强调与政府、社会企业的合作，通过将研究成果应用到城市和社区建设中，为学生提供具体实践基地。

三、启示

跨学科人才培养已成为世界一流大学发展战略中的关键环节。我国应基于社会发展的实际需要与高校的发展特色，借鉴世界一流大学跨学科人才培养经验，推动跨学科教育与研究的发展，形成高水平跨学科人才培养体系。

（一）树立“整合”教育理念，培养复合应用型人才

在跨学科人才培养过程中，“整合”观念贯穿跨学科教育的始终，跨学科教育也被称为“整合教育”[26]。纵观上述三所世界一流大学跨学科人才培养项目，始终将“整合”的观念与高校发展战略、办学理念、人才培养目标、教学规划相结合，推动交叉学科与跨学科专业的建设。目前，我国经济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产业结构不断转型升级，如何抢占未来产业的制高点，把握时代新机遇对我国高等教育人才培养提出了更高要求。因此，要以“整合”思想统领跨学科人才培养全过程，鼓励高校结合办学实际加强学科集群、产业集群的建设，推动学科、专业一体化发展，促进人才培养模式的转化，从而培养符合社会发展需求的复合应用型人才。

（二）注重打破学科壁垒，构建跨学科课程体系

三所世界一流大学跨学科人才培养项目均注重打破传统学科壁垒，在课程设置中体现跨学科特性，为学生提供了丰富多彩的跨学科教育体验。我国高校大多执行严格的院系单位制，在推动跨学科人才培养过程中，应逐渐打破传统学科界限，将跨学科理念贯穿到课程设置、人才培养目标、考核方式等人才培养的各个环节。合理构建课程体系，完善主辅修制度，设立跨学科方法类课程。课程的设置既要结合各高校的办学特色与资源优势，也要考虑社会发展的需求和学生的兴趣专长；既需要联合多院系共同创建跨学科课程体系，也应通过展开师生研讨会、网络尖端课程、融合创新课程建设等具体措施丰富课程多样性。同时，高校应重视学科的横向重组和结合，建立学科群，适当地调整跨学科专业目录，为高校院系内部、院系之间开展跨学科教育与研究提供充足的发展空间，以便于资源共享、优势互补与统筹管理。

（三）建设跨学科师资队伍，提升人才培养质量

高校在跨学科人才培养过程中应重视跨学科领域师资队伍的建设与优化，打破院系单位制和传统教师聘用制度的束缚，加强不同院系、学科背景的教师间的协作与交流。同时，完善专职教师及外聘教师的考核聘用制度，邀请校外各领域的知名专家学者共同参与，使教师真正参与到跨学科人才培养当中。高校可为教师提供跨学科教学与研究分享平台，使其在分享彼此教学经验的同时对其他学科的前沿知识进行更深入的了解。高校教师也应通过不断接触与学习跨学科知识来进行课程的整合与优化，根据社会发展需求和学生个人专业发展规划调整课程内容。

（四）以实践为导向，提升学生问题解决能力

三所世界一流大学跨学科人才培养项目都强调了对学生实践能力的培养，并通过实践平台的运用提高学生问题解决能力和水平。我国高校在跨学科人才培养过程中应坚持问题导向，加强课程与社会、理论与实践的结合。通过加强与相关领域学术研究机构、社会组织及产业的合作，为学生提供广阔的实习机会和实践平台，使其将所学的跨学科知识学以致用，提高学生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与此同时，将跨学科实践纳入学生考核中，促使学生学术知识和实践能力相互补充，相互促进。

作者简介：姬紫婷，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硕士研究生；崔迎春，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