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老家位于两广交界的群山中，那里除了山就是山上的树，当然也有涓涓的山溪流水声和各种的虫鸣鸟叫声。

现在回乡下的老家都会有一种挺清新秀丽的感觉。但小时生活在这里的我却丝毫没有体会到这种感受，有的就是能吃个饱饭的基本渴望和对山外世界向往的念头。

父母生育了我们兄妹五个。那时我们兄妹五个都在学校读书，靠父母两个大人挣生产队工分养活。日子过得平凡而清贫，但也不乏希望。

离我家老屋不到两公里处有一口山塘，山塘水域面积挺大的，当然也养有不少鱼。山塘所有权属于大队部，因而我们若要吃到山塘里的鱼只有用钱买。那时山塘里的鱼全是在山溪水中自然长大，用现在的感觉来说就是鱼的味道十分鲜美。但那时填饱肚子才是我的最基本需求，而对于鲜不鲜美则没有什么概念。若要说稍有点奢望的念头就是久不久能吃上一回动物的蛋白质与脂肪。因而山塘里的鱼就是我非常希望能吃上一回的。而有一次我的希望差点就能实现，但最终还是没有实现。

山塘里的鱼长得慢，故一年才捉一回，通常在年末进行。捉鱼这天生产队中大人与小孩大多会围在一旁看热闹，当然也有人会买一些鱼回家吃。当鱼捉上来后，大条的靓的鱼都会被大队部的人运走，剩下小的瘦的鱼就会卖给当地村民，这些鱼虽颜值不咋样但胜在便宜，依稀记得是8毛到1元1斤不等。

买到鱼的村民会提着鱼兴冲冲往家走，而他家的小孩通常也会欢天喜地跟在大人后面走。那种“我家买鱼了我有鱼吃”的优越自豪感常常会让我羡慕好几天，因为我从来没有拥有过那种感觉。但有一回我差一点就可以感受到那种感觉了。

那回我放寒假回家，正逢山塘放水捉鱼，便与村里小伙伴去围观。看着一个个大人提着买到的鱼与自家小孩往家走的情景多少让我感到有点失落，尽管这种失落已习惯了。然而就在此时我却猛然督见父亲也在拣鱼的人群中，心头顿感一热。

但见父亲左拣右拣，最后小心亦亦地拣到了几条不大不小价格最便宜的白鲢，然后称了重量，然后又掏出来几张皱巴巴的1元币与角币交了给了卖鱼人，再然后父亲便提着买到的白鲢往回走。

正当我也想挤出人群跟随父亲一起回家，感受一下羡慕了别人多年的感觉时，已走出十几步路的父亲却又折了回来，挤到卖鱼人前面把鱼放回鱼堆并有点尴尬地说：“我还是不买了”。父亲说这话的声音很小，小到我也只能通过口型才猜估出来。卖鱼人用不解的眼神白了父亲一眼，也说什么，便把刚才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币递回给父亲，父亲则回应了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容。

父亲买鱼过程的反复，我的心头也由热转凉。对于父亲的做法我是理解的，过完年我们兄妹几个在学习上又需要一笔花销的，尽管不是很大，但它也会象一块石头压在父亲的心头，让他感到沉重。尽管是这样，当时的我还是对父亲产生了一点点失望与埋怨。

自那一回以后我再没有去围观过山塘捉鱼买鱼的场景。很大的原因是我专注于读书求学，读完书后又努力于职场工作。多年过去了，父亲买鱼的一幕仍仿如昨日，都说父爱如山，但山又岂能是父爱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