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飞成行，兽处成群，善歌者，使人继其声。赤之适齐，乘肥马，衣轻裘，君子周急不继富。

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

水处者渔，出处者木，谷处者牧，陆处者农。地宜其事，事宜其械，械宜其用，用宜其人。泽皋织网，陵坂耕田，得以所有易所无，以所工易所拙，是故离叛者寡，而听从者众。譬若播棋丸于地，员者走泽，方者处高，各从其所安，若风之遇箫，忽然感之，各以清浊应矣。夫猨狖[yuán yòu]得茂木，不舍而穴；狟[huán]狢得埵防[duǒ fáng]，弗去而缘。物莫避其所利，而就其所害。

炼药必须丹房，盛药必用器皿。墙坏于其隙，木毁于其节。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迅雷风烈，必变。

黄金珠玉藏积，怨之本也；女乐玩好燔材，乱之基也。守怨之本，养乱之基，虽有圣人，不能为谋。为之权衡以称之，则并与权衡而窃之。将为胠箧[qū qiè]探囊发匮之盗 ，为之守备，则必摄缄滕（jiān ténɡ），固扃鐍[jiōng jué]，此世俗之所谓智也。然而巨盗至，则负匮揭箧，担囊而趋，唯恐缄滕、扃鐍之不固也。小知不及大知。夫民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起物而动,然后心术形焉。人之本在地，地之本在宜，宜之生在时，时之用在民，民之用在力，力之用在节。知地宜，须时而树，节民力以使，则财生，赋敛有度则民富，民富则有佴，有佴则号令成俗，民无邪心，诈伪不生， 国无盗贼。

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夫竹之性浮，残以为牒，束而投之水则沉，失其休也。金之性沉，托之于舟上则浮，势有所支也。夫素之质白，染之以涅则黑，缣[jiān]之性黄，染之以丹则赤。人之性无邪，久湛于俗则易。

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近朱之物，日久则为朱染而必赤；近煤之物，日久则为煤染而必黑。

鱼在水中不知水，人在福中不知福。油涸则灯灭，不待涸而旋添油，则生长不灭矣；炭化则火熄，不待化而续添炭，则常燃不熄矣。

虎落平阳遭犬欺，蛟龙失水虾蟹戏。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夫函车之兽，介而离山，则不免于网罟之患；吞舟之鱼，砀而失水，则蚁能苦之。故鸟兽不厌高，鱼鳖不厌深。

土敝则草木不长，水烦则鱼鳖不大；气衰则生物不遂，世乱则礼慝[tè]而乐婬；寒暑不时则疾，风雨不节则饥。

鱼游于渊，龟入于泥，为顺命；灯蛾扑灯，蚯蚓图热，为逆命。同为鱼虫，性有差异。灯蛾扑灯，而自投火死；蚯蚓图热，而自致曝亡；此二物皆喜明而伤生也。如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操钓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多张其会而司之，其张网而取兽也。

惟圣人能遗物而反己。积而能散，安而能迁。文王明夷，则主可知矣；仲尼旅人，则国可知矣。

郑人之取玉也，必载司南之车，为其不惑也。

骐骥善走，一日千里；驽骀[nú tái]缓行，十日可到；虽迅速不同，而成功则一。凡人，性有利钝，力有大小。性纯者，而欲效性利之人；力小者，而欲效力大之人。

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圆者不能宁静，其体活动；方者不能活动，其体宁静。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是以鸦鹊而欲步大鹏，不但不能追随，而且伤其羽翅，乌乎能哉！

松心实，竹节坚，故遇冬寒而不凋，经雪霜而长茂。水遇寒而冻成冰，冰遇热而化为水。种黍即得黍，种麻即得麻，麻不成黍，黍不成麻，种异也。发落水坑，暑日晒之，则化蛇形。木枝暴露，日久则即朽，经火煅而成炭，则千年不损；水土和坯，经雨则便破，遇火烧而成砖，则万载常存。人之不能成才，以其未在大造炉中锻炼也，如真金愈炼愈明，似宝镜愈磨愈亮，亦如木炭坯砖，经火煅成，永久不能伤损矣。

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凡食物必须细嚼慢咬，酸甜苦辣，得之于心，方能知味；既知其味，美口者咽之，涩口者弃之，或取或舍，任其自裁。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治大国若烹小鲜。羿善射，奡（ào）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樊迟请学稼。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抑之。

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

灯无笼见风则灭，若在笼虽遇风而不灭；炉无罩落尘即垢，若在罩虽飞尘而不垢。 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多闻阙疑，慎言其馀，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馀,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不学博依（博通于鸟兽、草木、天时、人事之情状），不能安诗； 不学杂服，不能安礼；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不与其艺，不能乐学。大学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

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人洁已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

子见齐衰（zī cuī）者、冕衣裳（cháng）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见齐衰者，虽狎，必变，见冕者与瞽者，虽亵，必以貌；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有盛馔，必变色而作。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 食夫稻，衣夫锦，女安，则为之。

原人之性，芜秽而不得清明者，物或堁[kè]之也。羌qiāng氐dī僰（bó）翟[ zhái ]，婴儿生皆同声，及其长也，虽重象狄騠[tí]不能通其言，教俗殊也。今三月婴儿生而徙国，则不能知其故俗。由此观之，衣服礼俗者，非人之性也，所受于外也。

虎行似病，鹰立似睡，若稚蜘母之从其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始驾马者反之，车在马前。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蛾子时术之。沙里淘金，石里拣玉，非可顺手而得，必须苦力功深而后得之。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huì gū]不知春秋。门开则气通，窗揭则光入。唐棣[táng dì]之华，偏其反而。

朝闻道，夕死可矣。

林中不卖薪，湖上不鬻[yù]鱼。柱不可以摘齿，筐不可以持屋，马不可以眼重，牛不可以追速，铅不可以为刀，铜不可以为弩，铁不可以为舟，木不可以为釜，各用之于其所适，施之于其所宜，即万物一齐而无由相过。

二月万物发而愉荚坠落，八月万物敛而荠麦反生。此德中有刑，刑中有德之象也。

硜(kēng)硜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浸润之谮（zèn），肤受之愬（sù），不行焉，可胃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割鸡焉用牛刀？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吾岂匏[páo]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水击则波兴，气乱则智昏。日月欲明，浮云盖之；河水欲清，沙石秽之；人性欲平，嗜欲害之。

夫乘舟而惑者，不知东西，见斗极则寤[wù]矣。夫性，亦人之斗极也，有以自见也，则不失物之情，无以自见，则动而惑营。有澹Tán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 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 不践迹，亦不入于室。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季文子三思而后行，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

橐龠（tuóyuè）之为物，两头有窍，窍门有舌，中空而干直。中空者体也，干直者用也。两头窍者，出入之门也。两舌者，开阖之机也。干之来往，一收一放，虚而不屈，动而风生，开阖消息，自然而然。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其察言也，若管取揵，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

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取瑟而歌，使之闻之。

整网必提纲，叠衣必提领，是皆从总要处下手也。心为九窍之治，君为五官之长。人之心，性顽，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如猿之颠狂，无有一刻宁静；人之意，性妄，起灭无常，忽此忽彼，如马之顽劣，无有须臾休歇。人之心不清、性不定者，贪嗔痴爱，般般皆有，喜怒哀乐，件件皆全；加之历劫根尘，积习客气，蛊惑心君，茅塞灵窍，如水之混，如镜之垢。混水本浊，澄之即清；垢镜本昏，磨之即明。傀儡能以当场点头，风筝能以飞腾上空者，人用线索以提牵之也。君子贵有锁猿兜马之法，扭转斗柄之匠手。

高山仰之可极，深渊度之可测。

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馆）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

夫川竭而谷虚，丘夷而渊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