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1日,记者见到朱文荣,正是他一年中最忙的时候。朱文荣已经连续10天没有回过家了,他这样忙着就是为了一种绿藻。
朱文荣:这苔条蛮好的。
每年的10月到第二年的5月是这种绿藻的收获期,朱文荣要在这7个月的时间里集中收购,有多少要多少。
宁波象山港一带的滩涂上到处都长着这种绿藻,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记者决定跟随朱文荣去看一看,不料,刚走上滩涂,就遇到了状况。
朱文荣:她走不了了,她被淤泥吸住了。
记者:我的脚拔不出来,好沉。
朱文荣:好好好,这边走,这边走。
朱文荣:如果你直着走下去,拔都拔不起来,就要这样滑一下,滑着走。
记者:要这样滑着走是吗?
朱文荣:对,需要这样滑着走。
朱文荣的财富就生长在这片走路都很困难的滩涂上。这种绿藻,宁波当地人叫它苔条、苔菜,学名浒苔。对于当地养贝、养蟹的人来讲,浒苔是一种灾害,他们认为浒苔过度生长会阻挡阳光和空气,影响鱼虾的养殖。
渔民(男):以前我们这个海苔多的时候呀,我们蛏子、毛蚶那种啊,养都养不来。这个东西不好用啊,每次大家都扔掉。
渔民(女):养鱼养虾都恨这个海藻,这个浒苔盖水面上,毛蚶、蛏子这些都死了。
2008年奥帆赛即将举行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绿藻灾害袭卷了青岛,规模之大,甚至影响到奥帆赛的举行,当时灾害的元凶就是浒苔。
马加海:我们在奥帆赛时发生的这个绿潮藻,这个藻应该说这个绿潮藻的规模,在国际上现在还没有听说有比这个更大的,这是世界上第一次规模这么大的绿潮藻。
而在朱文荣来宁波之前,浒苔在当地也是一种很不值钱的东西。
村支书老朱:当时的浒苔都是老百姓捞上来,要么喂家禽,喂猪的。
王红玉:渔民拿来炒炒花生,炒年糕,作为一种食品添加剂在使用,不是很好的就拿来喂喂猪什么的。
宁波当地有吃炒年糕的习惯,海边渔民会放些浒苔进去,做成浒苔炒年糕,但这也只是偶尔吃个新鲜。
这样的零散食用,对浒苔的使用量很少,剩下的也就是让它自生自灭。
朱文荣:当时利用率非常低下,浒苔到处都扔,很可惜很可惜,他们觉得这个东西也很便宜,所以我觉得这里面有很大的商机,然后这方面技术我又掌握了一部分,所以我觉得应该去拼一拼,意义很大。
就是为了这种在当地习以为常的,甚至被认为是一种灾害的东西,朱文荣却放弃了在日本即将拿到的博士学位。
滩涂上的浒苔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商机?为什么一个留日海归会看上它?周围人都觉得很奇怪。出人意料的是,就是这些浒苔,让朱文荣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将它发展成了一个年销售额500万的产业,也由此填补了国内的一个市场空白。
今年32岁的朱文荣是江苏人,上大学时因为家境贫寒,选择了上海海洋大学学费全免的生物学专业,毕业时被老师推荐到日本硕博连读,读的是一个极冷门的专业——浒苔研究,当时国内根本没有人研究这个专业。浒苔是什么,朱文荣在去日本之前也一无所知。2001年,连日语都不会讲的朱文荣,抱着科研学习的目的去了日本,并顺利读完了硕士课程。
然而2005年时,他突然放弃了即将拿到的博士学位,提前回国。回到国内以后,他并没有像父亲期待的那样进入一个大公司,而是一头扎进了象山港周围的渔村里。他的举动让父亲和朋友们很不理解。
朱文荣父亲:我自己心里想,你怎么跑这个地方来,左一个湾,右一个湾,不是下雨就是刮风。离家太远,而且住在山区里,海边上。
杨荣:放弃了在日本工作的机会,继续深造的机会,而且他当时在日本的条件很好,而且回国以后,以他的条件可以进入到很好的工作岗位。
更让人奇怪的是,他拿着从日本攒下的钱,开始收购滩涂上随处生长着的浒苔。
朱文荣:我当时第一站是到奉化去,别人出一毛钱一斤的时候我出五毛钱一斤。
一时之间,当地原来自生自灭的东西变得很走俏。村民们看到浒苔能赚钱,就开始疯狂采收。
朱文荣:他们就拼命地捞,我车子开过来,车子就开不走了。我的车子本来只能装三千斤,他一定要你装七千斤才能走。
为了防止过度采捞,保护浒苔,朱文荣承包下了宁波港三千多亩的滩涂。
朱文荣:从有水的地方开始,向北,全部是我的,能看到的绿色的全是我的。
在这片滩涂上他雇了十七八个人干活。这些人中,有的已经为朱文荣工作五六年了。一个技术成熟的工人,一天能采三千斤左右的浒苔。
朱文荣:他给我捞了五年了。
工人:五六年了。明年4万块钱一吨,今年4万多。
记者:他说什么?一年收入4万多?干几个月?
工人:两个月多一点。
为了采浒苔,村民们特意制作了这种耙型工具进行采收。
朱文荣为什么要收购这么多没什么大用的浒苔?他到底用来做什么?大家心里满是疑问,但看到能赚钱,也就配合他把浒苔精挑细选一番,然后晾干装箱。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渔民们大吃了一惊:朱文荣将晒干的500公斤浒苔卖出了7万块钱!
这个留学回来的海归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他到底把这些浒苔卖到哪里去了呢?
就在记者采访时,碰见了来访的日本客人,这个个子不高的人叫今井忠,他是日本全国加工海苔协同组合连合会的顾问,掌管着日本进口浒苔的配额。为了寻找浒苔,他甚至走遍了全世界两百多个国家。他这次也是专程为了朱文荣的浒苔而来,随行的还有日本的两个浒苔客商。
记者:今年计划在中国采购多少?
今井忠:总共120吨。
记者:那您现在心里有数,在朱文荣这里采购多少吗?
今井忠:大约一半数量,60吨。
记者:这个东西在其它国家有吗?
今井忠:有,韩国南部。
记者:就只有中国、韩国、日本有是吗?
今井忠:现在就是这三个国家,没有其它的了。
日本客商:如果这回有我想要的东西(产品)的话,我就会按预定的数量购买。但是如果产品质量没有达到我的要求,可能等到下次的时候再说。
记者:您觉得这个品质怎么样?
今井忠:这个不能说是最好的,但是还可以。
记者:能达到日本进口标准吗?
今井忠:可以。
原来,朱文荣的500斤浒苔就是卖到了日本。在日本,浒苔被叫做青海苔,将浒苔加工制作成浒苔粉,是一种奢侈的调味料,因为价格昂贵,只在高档料理中使用。当时在日本,一公斤的浒苔粉价格高达760元人民币。
朱文荣:主要偏向于调味料这块,因为它是高档海苔,日本人说女人是用化妆品,男人喝威士忌,那浒苔就是作为调配用的,高档的调味料。
朱文荣在日本留学时,因为专业的原因,接触到了很多日本的浒苔经销商,当时就有人找到朱文荣向他下订单,让他回国生产加工浒苔。
朱文荣:当时比较吃惊,他那市场非常好,日本已经发展到利用海洋深层水去养殖浒苔。你想,投资两三亿日元,每年就为了这一吨多的东西,我当时很吃惊,不可思议。
可在当时的国内,人们甚至搞不清楚浒苔、海苔、紫菜之间有什么区别。
朱文荣:在日本的话,海苔叫nori,它的意思是一切可食用的海藻。我们现在看到的,我手上的紫菜,是红藻。那这个呢,是绿藻。不一样的,一个红藻,一个绿藻。这个绿藻在日本叫青海苔,叫aonori,在日本呢,这种叫黑的。
浒苔生长在咸、淡水交汇的地方,在我国,它的产地集中在浙江、福建一带。宁波海岸线纵长,象山港等海域因其特殊的地理和水域环境条件,其出产的天然浒苔,品质可以与日本著名的四万十川浒苔相媲美。
陈琳:象山的浒苔,整个西部港里面都有浒苔资源,而且比较丰富。国内的浒苔量应该说还可以,但是按照浒苔的质量来讲的话,只有象山港这一带的浒苔质量是最好的。
但近年来,随着滩涂的开发、利用,加上天气的原因,以及当地人对它的忽视,浒苔的数量在逐年减少。意识到这个问题,朱文荣放弃了即将拿到的博士学位,迫不及待地回到国内。在日本读书时,朱文荣就曾多次回国考察,他早看中了象山港这里的浒苔资源。2005年,他拿着自己在日本打工攒下的十多万人民币回到国内创业。
采集浒苔的季节是每年的12月到第二年的5月,在潮水退下去之后和下一次潮水上来之前,选择浒苔生长旺盛的地方采收。
朱文荣:你看他们采的方法,边走边采,厚的地方就采一下,还比较嫩的、正在长的,就保留。这样下次马上又能长得很快,也不会到处找来找去的。
为了不让浒苔堆积发热,从而影响它的品质,在运输的时候会用到这样的箩筐分装。
当地渔民看到卖浒苔能赚到钱,就开始积极地捞浒苔,尤其遇到阴雨天的时候,渔民们没办法晒,而朱文荣自己的加工能力又很有限。
朱文荣:他们每天能赚400块钱以后,大家疯狂地到海边去捕捞,但是我每天生产的量是有限制的,品质也有限制,所以说我每天只能收品质好一点的。
收上来的浒苔要进行晒干,刚开始没有机器,所有的工序都要靠人工来完成,只能天然晒干。
日本市场对他加工的浒苔品质认可以后,向他承诺,他能生产多少浒苔就要多少。但要扩大生产规模,速度就成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这么多的浒苔要晒到何时?阴雨天的时候就更加麻烦。可当时国内并没有人加工浒苔,生产设备无从购买;如果要从国外进口,价格会很昂贵,凭朱文荣当时的实力,是承受不起这个价格的。
无奈之下,朱文荣就根据他所了解的浒苔的特性及加工要求,自己来设计制作机器。对于浒苔加工来说,首要解决的难题就是清洗和烘干设备。
记者:它这个清洗的都是海水是吧?
朱文荣:海水海水。
记者:为什么要用海水呀?
朱文荣:海水对它的品质保养好,淡水这么长时间的话,它的气味马上就发出来了。
经过海水清洗以后的浒苔,接下来还要在淡水中清洗。如果清洗久了,浒苔就会腐烂,所以要尽量缩短在清水中洗的时间,这样要洗三到四遍,直到洗完流出的是干净的水为止。经过这一道工序之后,就可以将浒苔倒入脱水机,然后将其松散送入烘干设备。朱文荣最得意的就是他自己改造的烘干机。
朱文荣:浒苔这个东西相对比较难烘,必须要很均匀,穿透力很强,蓬松,这样烘出来的品质才能很好。因为你可能不太清楚,浒苔虽然很小,它是中空的,管状的,它的水分不容易出来。
朱文荣在旧货市场上淘了一些机器,然后进行一些改良。为了避免高温伤害浒苔的品质,要低温烘干,朱文荣灵机一动,找来了烘干布料的机器进行改造。他设计了七道烘干工序,七道烘箱温度逐渐递减,经过这几道烘箱以后,基本上就可以将浒苔均匀烘干。
有了设备之后,朱文荣的生产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高,每天都能达到一百多公斤的产量,浒苔的品质也比原来更高。
然而2006年,朱文荣遭遇一次贸易壁垒,因为对于浒苔没有确定的测量标准,他生产的4.5万吨浒苔险些成为一个不平等贸易政策的牺牲品。虽然这次外销危机最终得到了解决,但朱文荣意识到,仅仅依靠外销会受制于人。
朱文荣:光是单一的市场,对我们企业来讲是非常危险的,国内也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毕竟最大的市场还是国内市场嘛。
2008年的一天,一个不请自来的人结束了朱文荣单纯依靠外销的局面。这个人慕名从湖北赶到朱文荣的工厂,一开口就让当时接待他的厂长吓了一跳。
王浩:他是这样说的,我们现在先要10吨,如果好的话,他可以20吨、30吨。当时我惊吓了一下,因为我们08年开始做(内销),我们都是小客户,一般都是两吨、三吨,他一下子跟我们要10吨,当时我们也吓住了,当时我给老板打电话。
就是他的出现,让朱文荣从此打开了国内市场,为此他甚至建了一个内销公司来专做国内市场。
来的这个人就是国内最大的麻花生产商,他生产的麻花不仅内销,还出口美国、日本等国家。他收到做浒苔麻花的订单,就在渔民们那里散收浒苔,质量得不到保障。浒苔粉作为他生产浒苔麻花的主要原料,一年需要七十多吨。当听说朱文荣在加工制作浒苔粉后,就欣喜地找上了门。
陆黎水:我们方总从网上搜索找到的,然后到宁波上门去找他们。当时我们从奉化农民那里收购来的材料泥沙多,杂物多,所以我们后来就找到了朱文荣经理,他们的产品质量很好。
2009年之后,朱文荣也自己尝试着开发一些浒苔食品。在宁波有吃麻花的传统,麻花在当地叫油赞子。他把浒苔加入这种传统的食品中,拿来试点的一家浒苔麻花店生意兴隆,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排队来买麻花。
顾客(女):这个是苔菜,野生的。
顾客(男):原汁原味的。海苔是我们这里挺喜欢吃的,这是宁波特产。
顾客(女):他把海苔放在外面,我们也看过,那吃下去毕竟放心一点,因为宁波人都是海边出生的,对海苔有了解的。
顾客(女):这个是有机物,绿色产品,对小孩子、老年人都很好的。
就是这样不足二十平米的一家小麻花店,一年的收益竟也能达到一百多万元人民币。
之前大家认为浒苔是一种灾害的声音渐渐地有了改变。
马加海:在可控范围内,它对水质净化是有利的,对环境修复也肯定是有利的。如果要养殖它,也应该说是可以的。而且国外,像日本、韩国,都有养殖的历史。我们也去看过,他们养了也不少规模。
朱文荣:宁波的浒苔首先是资源化利用,如果养殖,也是可控性的,所以它的价值会利用。什么东西都是这样,如果不去开发利用就是灾害,一旦资源化利用的话,它不可能成为一个灾害。
朱文荣养殖浒苔的实验,已经取得了小范围的进展,国内对浒苔的认识也慢慢多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支持发展浒苔产业。
孙县长:从象山港现在的资源情况来看,只要我们保持适度的开采,合理开采的量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我们一方面包括原来的野生种源的问题,第二个我们育种养殖这块拓展的话,完全能够满足这个产业的发展和加工企业的需求。
——本文由中央电视台七套《致富经》栏目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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