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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孟润梅
小强从镇上风风火火地跑回家，一头钻进放闲置工具的破屋里，东翻西找。看到冬天捅火炉的钩子，拿起来感觉太细，太轻。又继续翻找，见到了个废旧没把子的斧头，捏在手里一试不行，太短。＂吃饭了，你做啥着哩？＂传来他媳妇的呼唤，他急躁得朝厨房方向回喊：＂吃你的，少管我。＂当他烦躁地一脚踢开那堆破草帘子时看到了一截小孩手腕般粗细半尺长的铁棍，他高兴地捡起就往出跑。原来他们村老杨因为一双儿女考上了大学，他进大城市为孩子们挣学费去了，不当他们小组组长了。小强动了心思，想当初我的父亲在农业社当队长时，是何等的风光。多有特权，我妈可以不用去远处的地里不说，还不用干重活，照样可以挣妇女最高的工分；队里人有啥事儿不争着抢着给俺们家送点心；我爸看谁不顺眼，开口就训，队里谁能不怕我爸呢？而如今也该我抖威风啦!小强就到镇上毛隧自荐要当他们村的小组长，没想到还自荐成了。捡了个小村官，在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小强眼里，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他来到村头原先上工打铃的大槐树下。拿起他找到的那小截铁棍＂铛，铛，铛＂敲起那早已锈迹斑斑的那口大铁钟来。仅剩村里的中老年人已经有几十年不曾听到这上工钟声了，都出来想看个究竟。一看是小强在起劲地砸着，好心的张大爷就说：＂小强别闹了，快去把你家的黄瓜蔓绑一绑，匍在地上能结个瓜嘛，看把你媳妇累成甚了？＂小强扔掉手里的铁棍，清了清嗓子，站到原先的石磨盘上高声说：＂乡亲们，如今我当了咱们组的组长了，往后你们就是我的兵啦!＂张大爷伸手摘下它那顶被风吹，雨淋，太阳晒得发黑的草帽问：＂老杨呢？＂小强得意的说：＂他呀，早就进大城市去啦!＂。人群里一阵小声议论，有一句较高且清晰的声音，准确地灌进了小强的耳朵。＂谁当组长能让大家富起来，能把村里漂泊在外的后生们吸引回来才算本事，否则球事不顶!＂。不一会儿大家散了，各忙各的去了，大槐树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晚上躺在床上，小强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把累了一天的媳妇叫醒问怎么能让村里人理他呢？媳妇打着哈欠说，大家关心的是你一条一条的去办，也许能好一点儿吧？就翻了个身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小强想也是，自己一个光杆司令，当这组长多没劲。可怎么能让大家伙富起来呢？村民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力没少出，怎么就富不起来呢？不会是神仙爷爷不保佑吧？现如今土地承包到户，大家见天儿地在地里忙，没有人去村里的祖庙烧香磕头，莫不是神仙爷爷跑了？不行我明天一定要去把爷爷留住。
第二天，当小强推开祖庙的门一看好荒凉，屋顶、墙角上到处挂满了蜘蛛网，神像身上，供桌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土，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他把门打开，扫除了蜘蛛网和灰尘后，焚香跪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神爷爷老人家别计较，大家忙我小强可一直记着您哩，请保佑大伙富起来，让我这个组长顺利当下去。＂
回到家小强想怪不得神仙爷爷不保佑我们，没有人敬他老人家，我不但要敬还要为他的塑像穿衣服呢!这可是大事，得找个高人商量商量，找谁呢？就找年龄大的张大爷吧，他在村里有威望。小强抬脚来到张大爷家地里，看见老人家把黄瓜蔓绑得利利落落。架下清清楚楚，一棵杂草也没有。黑绿的黄瓜蔓上，从下往上调着长短、粗细各异的直溜溜的黄瓜。金黄色的雄花朵中，蜜蜂＂嗡嗡＂地忙碌着。老人家正弯下腰给粗壮的西红柿打岔枝。＂张大爷，您一把庄稼好手呀!＂小强边递烟边向老人家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张大爷听完直起腰，取下挂在菜架上的军用水壶，往嘴里＂咕嘟，咕嘟＂的灌了一气子水才说：＂都啥年代了，还信神信鬼别折腾了，有时间和精力快去你家地里帮媳妇干活吧，看你那地里的菜苗都快让草给吃完了。＂说完又重新挂上水壶，弯下腰继续干他的活不再管他了，小强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他边走边想这老张头死脑筋，不开窍，我要进城去找老杨。于是他又急急地往汽车站走去。来到市里看到行色匆匆的人群，感觉到这里比县上热好几度似的。他想了半天才记起，老杨在幸福路摆摊修自行车。他边走边向路人打听幸福路，一路寻了下来还真让他找到了。老远就看见瘦小的老杨，身穿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作服，低头专注地用挫刀搓着补胎用的胶皮。他从背后拍了老杨一把，老杨吓得跳了起来，一看是小强，便笑着问＂你这崽娃子咋来的，快坐下歇歇。＂说着老杨丢下手里的活，在补胎用的水盆子里洗了把手，起身去对面的瓜摊上，买了半个红瓤黑籽的西瓜，两人边吃边聊了起来。听完听小强一席话，老杨挠了挠花白头说：＂我建议你把神像塑到市广场上吧，咱们村里面的大多数人在市里面打工，闲了还可以去敬神，村里没有人回去敬。＂小强讨了个没趣只好回村了。
时间就这样不温不火的往前走着，走着，一不留神儿几年就溜过去了。胡书记与温总理搭班子上台后，干了几件令中国农民几千年来都不敢想的事。一，就是娃娃们上学不收学费了。二，农民种地不要钱啦!不但不交提留款、农业税，国家还给农民补助钱呢!为国农运输开通了＂绿色通道＂……这下小强这个小组长彻底的没有威风可抖，只好老老实实地在地里劳动。
又过了几年，县上给他们村派下来一个大学生村官，小强这个组长彻底没用了。别看这不到30岁的年轻小娃娃，他可厉害这哩!刚开始几天，大家伙儿看见一个白净的书生骑着自行车，一大早就来到他们村的田地，手里拿个小铲铲和好几个小玻璃瓶瓶铲土，还以为是钓鱼爱好者挖蚯蚓，大家就没有在意。过了几天，这个小年轻人推着自行车在田间地头问大伙儿种了些啥？产量怎么样，收入如何？一边听还一边在本子上记着，写着。过了一个月，乡领导召集大家开村民大会，正式把新上任的大学生村官介绍给乡亲们时，大家才知道，这个年轻书生原来是他们的村长。又一阵窃窃私语＂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一个没有晒过太阳的白面书生，能干得了啥大事？＂这时乡干部爽朗的笑道：＂乡亲们千万别小看咱们的村长小高，他可是《西农大》毕业的高材生，是农业方面的专家，下面就让他给大伙讲话大家欢迎!＂在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小高往上推了推高鼻梁上的眼镜，说没啥可讲的，请老前辈们多多帮助我这个毛娃娃吧就结束了讲话，乡领导补充到：＂小高已把咱们村各块田地的土壤做了科学，精确分析，适合种啥都摸得清清楚楚的了，他准备带领大家科学种田，使咱们村率先富起来，请大家一定配合!＂
小高村官没有多余的话，见了人腼腆的一笑，礼貌地问一声，大爷好!大伯好!看见谁需要帮忙时，就毫不顾及他的新皮鞋，白衬衫，泥里水里往过趟，大家都感觉这小伙不错。
在他上任不久的一天早上天刚朦朦亮，小高已来到村里张大爷家的地里，看他早于往年一个月上市的黄瓜品相来了。嘿!真不错。这是小高年初从杨凌引进的新品种＂长条密刺＂试种很好。它不负众望，刺密瓜绿，顶上枯萎的小黄花还在，新鲜逼人。瓜形上下一条线，几乎没有长弯的。小高麻利地担起一担张大爷装好的黄瓜，往大路上走时与担着西红柿的小强相撞了。西红柿滚得路上，水渠里到处都是，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小强见他的西红柿撒了，怒火就＂噌＂地蹿了起来，他丢下水担上前一把揪住小高的脖领，被后来赶到的张大爷及时拉开了。小高连忙嘴里赔不是，跳下渠帮着捡回柿子，完了还不忘给小强手里塞赔柿子的钱 。小强见到了钱才重新挑担走了，从此这个光头大汉让高村长牢牢记住了。
没过多久，他为新民村制定出了致富计划：准备建几座八米高的草莓大棚。建议公家出一部分资，私人投一部分，谁投钱谁受益，这样一来，头脑活泛的人投了钱，当然受益不少。他从杨凌引进了最新培育出的大颗粒，奶油草莓品种。草莓在春节前就可以上市了，他们还多种销售。不光上市卖，还搭载本县电商平台，让顾客自己来棚里采摘，这样一来取得了双赢，村民们的腰包自然鼓了起来。
小高观察到，勤劳的新民村村民在蔬菜种植上自有一套，他们从来不用化肥和激素，而且经他们村大口井甘甜的井水浇灌的菜特别的鲜嫩。他就号召村民们在种植方面，保持一往良好的作法基础上打时间差。别村的菜没有上市时，力争我们早于或者晚于他们上市，不和别人挤一起上市，这样一来价格就上去了。他挨家挨户走访熟悉村里的情况，这天看到村西头有家特殊的房子住户，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家人的所有房子是低矮的土木结构的老房子，只有大门刚进去单间一砖到地的平房，格外显眼。小高走上前去叩门没人应，他推开虚掩的单扇掉了漆皮的木门，院里的情况一览无余。一群鸡满院子胡刨乱飞，将鸡屎拉得到处都是。卖菜的架子车上菜筐、秤，还未来得及取下来，没有卖完的卷心菜被鸡琢得已不像样了。下地穿的粘满泥巴的脏衣服，胡乱挂在院子当中绷的铁丝上。用来装粮食的一间砖房檐台上，满是被泥巴糊了的鞋子，东一只，西一只乱堆着……
＂有人吗？＂小高高声问。＂谁呀？来了。＂小强提着空猪食桶从后院走出来一看是小高，白着眼睛问：＂你咋来了？＂小高顺手操起扫帚边扫地边说：＂随便走走，就转到你家了，嫂子没在家？＂小强从砖房里端了碗玉米粒，边往鸡群里撒，边说：＂回她娘家砍菜架杆去了，她娘家正好这几天清林着里，我的豆角还没搭架哩。＂高村长乘帮小强干家务的时间，赶紧向他宣传国家扶贫帮困好政策。还告诉他村里打算组建蔬菜合作社，欢迎小强加入。鼓励小强发挥自己的长处说：＂你身体强壮，人又勤快，把养殖业做大作做强。资金国家有扶持政策的，放开手脚干吧!＂
通过走访，高村长还发现朴实的新民村人们种的菜很棒，但没有收拾好。就组织村民利用晚上时间上学习兄弟县，先进的净菜包装，捆扎技术；他亲自去市上各大超市联系销路。这样一来，新民村蔬菜顺利地进入了城市人们的餐桌，成了抢手货。高村长顺势带领大伙成立了蔬菜合作社，就连村里的老人也可以到合作社摘菜干活挣工资，村民能不高兴吗？
党的十九大召开以后，村民们又吃了定心丸。在小高村长的带领下，小强不但承包了村里废弃多年的猪圈，还外出学习回来之后还规模化养了野鸡，鹅。他一人忙不过来，还消化了村里的富余的几个劳力。它们家禽家畜的粪发酵后流到田里肥了果蔬，落地果子和蔬菜叶子制成饲料……科学管理，合理饲养，进入了生态养殖的良性循环。
小高村长看到城里人，开着小车来小强猪场买黑猪肉的人挺多的，又灵机一动。把前些年大家在网上玩疯的虚拟QQ农场做成现实版。他把村里靠近国道的那块地分成若干小块，在网上号召城里人来体验种植的快乐，种瓜，种豆，种花随心所欲。这样既增加了村里的收入，又给城里人带来了乐趣。
在外漂泊打工的人们，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家乡。他们在家门口挣钱，还能照顾家中的老人和孩，谁还愿意到外面去漂泊呢？
小强看着眼前这些胖乎乎的二师兄们，晃着胖屁股，尾巴一卷一卷欢快地吃着食，想到它们带给自己的财源滚滚，想想这些年村的巨大变化，仿佛是作梦一样。再回想起自己前些年请神的那些荒唐想法和做法，心中默默地问自己：谁是世上真的神呢？
作者简介：孟润梅，女，46岁千阳县下岗女工，宝鸡市杂文散文协会会员
